“這樣的速度，天亮前最多砍二十棵。”
    明野有些無奈地說道。
    第十棵樹倒地時，驚起一群熒光甲蟲。
    綠光掠過寧萌汗濕的睫毛，映得她瞳孔泛起幽綠的漣漪。
    明野彎腰撿拾火把，卻在觸碰到木質手柄時猛地縮回手——經過長時間燃燒，手柄已燙如燒紅的鐵條。
    他扯下領口的汗巾包裹火把基座，布料剛觸到皮膚就被汗水浸透，蒸騰的熱氣中混著焦木與草木灰的氣息。
    “小心！”
    寧萌的警告被藤蔓斷裂聲撕碎。
    一根手腕粗的觸須從斜上方抽來，吸盤張開時露出細密的絨毛。
    明野旋身用斧柄格擋，藤蔓卻在接觸瞬間分泌黏液，將斧刃死死黏住。
    兩人同時發力後撤，泥地在靴底發出“咕唧”的悶響，如同踩在泡發的腐木上。
    火把光暈隨動作偏移，照亮藤蔓斷口處滲出的淡青色汁液，在空中凝成細小的霧滴，又被母體迅速吸收。
    第十二棵橡膠樹的樹皮上，明野終於發現纏繞的藤蔓間藏著細小的熒光苔蘚，在幽光中發出微弱的藍點，如同被封印的星辰。
    他揮斧的動作頓了頓，斧刃卻在此時切入更深的木質纖維，樹汁如泉水般噴上他的護腕，在幽光中凝固成透明的顆粒，觸感如同易碎的冰晶。
    當第十五棵樹轟然倒地時，明野的後背已被汗水浸透，棉質襯衣與皮膚黏成一體。
    他抬頭望向林間縫隙，暮色更深了，幽藍火把的光芒在濃稠的黑暗中如同搖曳的鬼火。
    寧萌的折疊鋸卡在藤蔓主根中，她借力踹向樹幹的瞬間，兩人的影子在火光中交疊，明野看著她發梢揚起的弧度，有種別樣的美感。
    藤蔓群在火光邊緣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如同無數幹燥的落葉在腳下碎裂。
    明野彎腰調整火把位置，卻發現泥土中埋著半截焦黑的藤蔓，其截麵竟呈現出與橡膠樹年輪相似的環狀紋理。
    他突然意識到，這些藤蔓或許根本不是自然生長，而是某種魔法造物，被刻意種來阻礙闖入者，但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就被新一波湧來的藤蔓卷須打斷。
    鐵斧再次揚起，在橙黃火光中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這一次，他精準避開了纏繞的藤蔓，讓斧刃直擊樹幹中心，淡黃色的樹汁如月光般飛濺，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織出斑駁的亮紋。
    橡膠林的幽暗中，明野的鐵斧第百次劈中樹幹，濃稠的膠乳如墨汁般順著斧刃滴落，在明焰哨兵的幽藍光暈裏泛著詭異的虹彩。
    寧萌的匕首切入藤蔓時，鋸齒與纖維摩擦出暗綠色的火星，那些裹著絨毛的卷須發出野貓嚎叫般的尖嘯，卻在觸及火光的瞬間蜷縮後退。
    “歇會兒，吃點東西。”
    明野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擦過岩壁，從背包裏摸出油紙包著的包子。
    麵團早已變得硬邦邦，卻仍散發著肉香。
    寧萌接過包子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血泡，油紙在幽光中泛著潮濕的光澤。
    兩人背靠著布滿瘤狀凸起的樹幹坐下，咬開包子的瞬間，肉汁混著鐵鏽味在口腔裏散開。
    “給你。”
    明野遞過油布包裹的肉幹，油脂在幽光中反射著誘人的光澤。
    寧萌咬下時，肉幹發出“哢嚓”脆響，碎屑掉在布衣上，很快被濕氣黏住。
    遠處的藤蔓群發出細碎的“簌簌”聲，如同幹燥的落葉被反複碾壓。
    當明野起身繼續砍樹時，忽然發現藤蔓的攻擊頻率銳減。
    那些曾如蛛網般覆蓋橡膠樹的卷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回地下，吸盤閉合時發出“啵啵”輕響，如同氣泡破裂。
    裸露的樹幹表麵浮現細密的菱形紋路，在幽光中若隱若現，像是某種遠古文字。
    “這些藤蔓……”
    寧萌的匕首劃斷最後一根纏在腰間的觸須，刀刃上的綠色黏液已凝結成晶體狀。
    明野點頭，鐵斧落下時帶起破風之聲，樹幹在斧刃下化作細碎的光點，如被收割的麥田般成片消失。
    每砍倒一棵樹，心中都會多出一份收獲的喜悅。
    淩晨五點的幽暗中，最後一棵橡膠樹在斧刃下化作光點。
    明焰哨兵的火光將兩人影子投在空蕩的岩壁上，交織成疲憊的巨人剪影。
    寧萌的匕首“當啷”落地，金屬與岩石碰撞的聲響驚起幾隻熒光蝙蝠，綠光掠過她汗濕的臉龐，映得發絲泛著暗金色。
    明野癱坐在地，後背抵著冰涼的岩壁，望著空空如也的林間。
    膠乳的甜腥氣息還在空氣中縈繞，卻再無半點植被的痕跡。
    寧萌忽然側身，頭輕輕靠在他肩上，發絲蹭過他下巴。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在寂靜的地下城中形成微弱的聲浪，遠處岩壁滴水的“滴答”聲，竟像是某種遲來的掌聲。
    “結束了。”
    寧萌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指尖無意識地勾住明野的小指。
    橡膠樹林消失後，地麵裸露出密密麻麻的樹根，如同無數隻石化的巨手，五指張開著插入泥土。
    這些樹根表麵布滿菱形紋路，在明焰哨兵的幽光中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樹根間隙裏殘留著未完全消散的膠乳，如凝固的月光，在幽暗中發出微弱的熒光。
    明野的鐵斧“當啷”落地，驚起幾隻藏在樹根縫隙的熒光甲蟲，綠光掠過寧萌汗濕的額頭，映得她眼底的疲憊愈發濃重。
    兩人的影子被火把拉長成扭曲的巨人，投在空曠的地麵上，與樹根的影子交織成複雜的圖案，宛如一幅遠古的戰地圖騰。
    “全砍完了……”
    寧萌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指尖仍勾著明野的小指，仿佛鬆開就會墜入深淵。
    明野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原本遮天蔽日的橡膠林已化作虛無，唯有樹根群如同遺跡般靜默矗立，遠處岩壁上的熒光苔蘚在幽暗中明明滅滅，像是無數雙微小的眼睛。
    地麵上，藤蔓退去後留下的孔洞如蜂窩般密集，偶爾有細小的卷須從孔洞中探出，卻在觸及火光的瞬間迅速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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