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外，雨絲仍在飄落。
    明野看著寧萌鑽進自己的蒸汽房車，金屬車身在晨霧中泛著金屬光澤。
    她的駕駛室窗口探出一隻黑羽腦袋——醜寶歪著頭朝他呱呱叫，爪子緊緊抓著窗框。
    奶酪蹲在明野腳邊，尾巴拍打地麵，濺起泥點。
    “出發！”
    明野抬手扯動銅製拉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中，房車上方噴出白色蒸汽，帶著鬆木香的煙霧彌漫開來。
    蒸汽機發出低沉的轟鳴，車輪碾壓過落葉堆，發出“沙沙”的碎裂聲。
    他從後視鏡裏看見寧萌的房車緊跟著啟動，排氣管噴出蒸汽，汽笛“嗚——”地低鳴，驚飛了樹梢的雨燕。
    兩輛房車一前一後駛入山穀深處。
    明野的車輪碾過積水時，濺起細碎的水花，倒映著遠處被雨水洗亮的青山。
    山體上垂落的藤蔓掛著水珠，像串串水晶簾子，穀底的溪流比昨日漲了些，湍急的水流撞在岩石上，激起白色的浪花。
    寧萌的房車燈光在雨幕中明明滅滅，像顆墜落人間的星。
    醜寶忽然從明野的房車窗口飛出去，在兩輛車之間盤旋，翅膀掠過雨絲時抖落細碎的水珠。
    奶酪趴在副駕駛位，鼻尖抵著玻璃，注視著掠過的紅葉與苔蘚覆蓋的巨石。
    雨還在下，但天光已足夠明亮。
    “前方好像是片楓林。”
    寧萌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在雨聲中依舊清晰。
    明野抬眼望去，隻見山穀轉彎處，成片的紅楓在雨中燃燒，像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他踩下油門，蒸汽房車噴出更多白霧，朝著那片楓林緩緩駛去，身後留下兩道深深淺淺的車轍，很快被雨水填滿，又被新的落葉覆蓋。
    蒸汽房車碾過最後一片枯黃的草甸，眼前的世界忽然被潑滿熾烈的紅。
    明野踩下刹車，齒輪發出“哢嗒”輕響，房車在楓樹林邊緣緩緩停下。
    車窗外，萬千片楓葉正懸在雨中，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葉脈間掛著的雨珠折射著天光，仿佛整座林子都在燃燒著晶瑩的火焰。
    寧萌的房車緊跟著停在右側，墨綠色車身被楓葉的紅光染成暖褐。
    明野推開車門，潮濕的楓香混著雨氣撲麵而來，奶酪早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在積水中撲騰著打轉，濺起的泥點沾在紅葉上，像幅即興的水墨畫。
    醜寶從駕駛室頂飛下來，翅膀掠過明野肩頭時，捎帶落一片半透明的楓葉，恰好粘在他護腕的魔紋上。
    “這片楓葉林好美。”
    寧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明野轉身時，看見她正仰頭望著頭頂遮天蔽日的楓枝，鬥篷邊緣的銅扣上掛著片紅葉，發梢被雨水浸得微卷，卻襯得臉色比平日更蒼白如玉。
    他伸手替她摘下那片葉子，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耳垂：“是啊，沒想到在怪誕世界也能看到這樣的美景。”
    楓葉林深處，雨滴穿過葉隙的聲音變得細碎，像無數精靈在竊語。
    明野踩過滿地鬆軟的落葉，鞋底陷進帶著潮氣的腐葉層，發出“沙沙”的輕響。
    奶酪不知何時叼來根粗大的楓樹枝，搖著尾巴在兩人之間來回跑，樹枝上的紅葉撲簌簌落了一地。
    醜寶突然俯衝而下，叼走樹枝上最後一片完整的楓葉，氣得奶酪原地轉圈。
    “傻狗，幹嘛搶人家的戰利品。”
    寧萌笑著蹲下身，替奶酪理順被雨水打濕的毛發。
    明野在旁邊的楓樹下坐下，背靠著布滿青苔的樹幹，看著她指尖掠過奶酪耳尖，忽然想起昨夜她替醜寶整理蛋糕盒的模樣。
    紅葉落在她發間，像撒了把碎鑽，而她眼中倒映的楓林，比任何魔法都更璀璨。
    “要喝點熱茶嗎？”
    明野從背包裏取出一個銅壺，裏麵泡著他之前從怪誕商店中買來的茶葉。
    寧萌眼睛一亮，膝蓋上的奶酪立刻豎起耳朵，連醜寶都從楓枝上飛下來，停在銅壺邊緣歪頭張望。
    當濃鬱的香氣混著蒸汽彌漫開來時，楓葉林裏的雨似乎都變得溫柔了。
    “你說以後還能看到這麽美的雨景嗎？”
    寧萌捧著陶杯，熱氣熏得她鼻尖泛紅。
    明野望著遠處被雨霧籠罩的楓枝，回應道：“一定會的。”
    明野立馬回應道，卻看見她眼中閃過一絲認真。
    “嗯。”
    寧萌輕輕點頭，指尖摩挲著杯沿的楓葉紋路，“跟你在一起......”
    她抬頭看他，睫毛上的雨珠恰好墜落，“真好。”
    明野笑著搖頭，伸手將寧萌拉進懷裏，她發間的楓香混著茶葉的香味，在雨幕中織成溫暖的繭。
    遠處的楓葉仍在雨中簌簌作響，而他們坐在這方小小的幹燥角落，聽著彼此的呼吸，看著兩隻毛茸茸的夥伴在紅葉堆裏打滾，忽然覺得，連時光都在此刻放慢了腳步。
    “真是兩個淘氣的小家夥。”
    寧萌看著醜寶跟奶酪玩耍，眼神中滿是溫柔。
    “可能它們也覺得這裏風景很好吧。”
    明野攬住了寧萌的肩膀，寧萌也順勢靠在了他的肩頭。
    奶酪誤以為在玩耍，興奮地撲過來，前爪搭在兩人膝頭，差點撞翻銅壺。
    紅葉紛紛揚揚落進陶杯，卻沒人舍得趕走這份自然的饋贈——畢竟在這樣的時刻，連意外都顯得格外可愛。
    雨不知何時停了。
    明野抬頭望向楓林頂端，雲層裂開道細縫，陽光穿過葉隙，在寧萌發間織出金線。
    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楓葉，對著光舉起，葉脈的紋路清晰如掌紋，仿佛寫著這片林子的秘密。
    而他知道，在無數個這樣的瞬間裏，他們正在共同書寫屬於自己的、永不褪色的故事。
    熱茶的餘溫漸漸消散，明野伸手拉寧萌起身，指尖相觸的瞬間還帶著陶杯的暖意。
    奶酪叼著沾滿楓葉的樹枝小跑過來，醜寶則撲棱著翅膀，將一片紅葉精準地放在寧萌肩頭。
    兩人踩著滿地綿軟的落葉回到房車，車輪碾過處，驚起幾隻藏在葉堆裏的靛藍色甲蟲，翅膀振動的嗡鳴與蒸汽機的轟鳴交織成獨特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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