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將最後一角毛毯掖好，見寧萌眉頭舒展，才躡手躡腳退出木屋。
    甲板上已經出現了一層積水，外麵的雨勢大得驚人。
    他從儲物格摸出那根用枯樹枝削成的魚竿，魚線是拆解了舊鬥篷的麻線，魚鉤則是磨尖的鐵釘——這是穿越初期搗鼓出的簡陋工具，此刻卻成了消磨時光的最佳選擇。
    奶酪顛顛地跟出來，爪子踩在積水中，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最後趴在他腳邊，把下巴擱在交叉的前爪上，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水麵。
    醜寶撲棱著翅膀落在桅杆上，尾羽掃落幾滴雨滴，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響，算是打過招呼。
    雨絲混著狂風斜斜飄落，明野撐開帆布遮陽棚，金屬支架在冷空氣中沁出涼意。
    他蹲下身，從桶裏捏出團自製魚餌——是用剩的麵包渣混著岸邊挖的蚯蚓泥。
    魚鉤沉入水中的刹那，灰藍色的水麵蕩開漣漪，探照燈的餘光在水下勾勒出模糊的光影。
    等待的時間裏，明野望著安全區外的雨幕，遠處界碑的藍光在雪夜裏明明滅滅，偶爾有枯枝順流飄過，被結界彈開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咕嚕——”奶酪突然低吠一聲，鼻子在甲板上使勁嗅著。
    幾乎同時，醜寶在半空發出尖銳的鳴叫，翅膀拍打空氣的聲音急促起來。
    明野猛地回神，隻見魚竿尾部劇烈下彎，麻線被拽得嗡嗡作響。
    他手腕一翻，手臂發力揚起魚竿，鐵釘魚鉤劃破水麵時，
    銀藍色的魚鱗在燈光下一閃——是條近兩斤重的草魚，魚尾甩起的水珠在水麵上砸出小坑。
    “幹得好！”
    明野笑著對盤旋而下的醜寶比了個手勢，將魚甩進腳邊的木盆。
    奶酪湊上去聞了聞，又悻悻地趴回原位，大概是嫌棄這魚沒帶肉骨頭的香氣。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釣魚的節奏漸漸順暢起來：醜寶負責在空中偵察魚群動向，一旦發現水下黑影便發出信號；明野則根據魚線的震動判斷咬鉤時機，接連釣起三條肥美的青魚，還有一尾少見的黑魚，脊背的花紋像水墨畫的墨痕。
    雨越下越大，釣線末端的浮漂成了白茫茫水麵上唯一的黑點。
    明野嗬出白霧搓了搓手，忽然感覺釣線一輕，以為是脫鉤，卻見浮漂猛地沉入水中。
    他下意識揚竿，這次的力道格外沉，魚竿幾乎被拽成滿月形。
    水下的生物拚命掙紮，將水麵攪出巨大的漩渦，連奶酪都站起身，喉嚨裏發出警惕的低吼。
    “什麽東西？”明野咬緊牙關，雙腳蹬住甲板防滑墊，感覺手臂的肌肉都在發燙。
    醜寶尖叫著俯衝而下，利爪在水麵劃出波紋，卻被水下生物激起的浪花逼退。
    僵持片刻後，那生物終於露出真麵目——竟是條長著尖牙的巨型鯰魚，魚鰓開合間露出暗紅的黏膜，體長足有成年人手臂那麽長。
    明野倒吸一口涼氣，剛想用力拽上岸，鯰魚卻突然發力，扯著魚線向遠處遊去。
    麻線在冰寒的空氣中繃得筆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眼看魚線就要磨斷，急中生智從腰間摸出匕首，手腕翻轉割斷魚線。
    巨型鯰魚甩著尾巴消失在水下，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
    “差點栽了。”
    明野抹了把額角的冷汗，跑了這條大魚，心中又有些可惜。
    他收起魚竿，拍了拍奶酪的腦袋，又給醜寶扔了塊肉幹，看著木屋窗戶透出的暖黃燈光，忽然覺得這風雪夜的垂釣，遠比怪誕法則裏的喧囂更真實。
    明野蹲在甲板上，指尖捏著新搓好的麻線，粗糙的纖維在掌心磨出微癢的觸感。
    他用匕首尖挑開鐵鉤倒刺，動作輕緩得像在打磨一件工藝品，身旁的奶酪把下巴擱在潮濕的木板上，鼻尖隨著他手部的動作輕輕晃動。
    醜寶蹲在圍欄邊上，黑曜石般的眼珠盯著水麵，尾羽時不時掃過被雨水泡脹的木屑，濺起細碎的水花。
    新搓的魚線劃破雨幕墜入水中，豆大的雨點砸在帆布棚頂，將整個世界籠罩在密不透風的雨聲裏。
    探照燈的光柱在雨簾中劈開一條通路，卻見無數雨絲斜斜穿插其間，把光束切割成跳動的銀鏈。
    水麵上泛起連綿的漣漪，大滴雨水砸落處，漩渦與水紋交疊成複雜的圖案，灰藍色的水流在雨幕下顯得格外渾濁。
    浮漂剛穩住身形就猛地一沉，明野手腕翻轉揚起魚竿，鐵釘魚鉤帶出一尾巴掌大的鯽魚，銀白的鱗片上掛著雨珠，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緊接著又釣上兩條鰟鮍，彩虹色的魚鰭在木盆裏劃出漣漪，驚得奶酪往後縮了縮，濕漉漉的耳朵貼在腦袋上。
    雨勢越來越急，帆布棚邊緣垂落的水簾砸在甲板上，濺起的水花混著魚腥味彌漫開來。
    木盆漸漸堆滿，肥美的草魚壓著青魚，鰟鮍在縫隙裏鑽來鑽去。
    明野抱起木盆時，水流順著盆沿溢出，在木板上蜿蜒成細流。
    木屋門軸在雨水中發出低沉的吱呀聲，暖黃的燈光裹著壁爐的熱氣撲麵而來。
    寧萌側身躺在床榻上，毛毯滑到腰際，露出一截隨著呼吸輕輕起伏的脊背。
    她的發絲被汗水濡濕，貼在緋紅的臉頰上，長睫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微抿的嘴唇泛著天然的粉色，連無意識蹙起的眉頭，都在火光中顯得格外柔軟。
    明野將魚倒入角落的魔法冰櫃，藍光閃過的瞬間，每條魚都被凝結的寒氣包裹，魚尾在冰晶中保持著躍動的姿態。
    他走到床邊，指尖輕輕拂過她額前的濕發，看她在睡夢中囈語著蹭向熱源，才轉身重新踏入雨幕。
    甲板上的雨幕已成白茫茫一片，帆布棚在狂風中發出劈啪的聲響。
    醜寶尖叫著從雨裏衝回來，翅膀上的水珠甩了奶酪滿身，把趴著打盹的小狗驚得原地轉圈，甩動的毛發在雨中劃出濕漉漉的弧線。
    明野重新拋竿時，釣線剛入水就被急流拽向遠處，他眯眼望向雨幕深處，隻見安全區的界碑藍光在雨簾中明明滅滅，水麵上漂浮的枯枝被雨點擊打，像無數條黑色的遊魚在浪裏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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