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矮山像被蒙了層薄紗，山坳裏積著乳白色的霧氣，隱約能看見裸露的岩層，在雨中泛著冷硬的光澤。
    “就在這兒看看吧。”
    明野停在山林邊緣的亂石堆旁，目光掃過密不透風的樹林，“貿然進去太冒險。”
    寧萌點點頭，腳尖踢著塊邊緣圓潤的鵝卵石，石子滾進灌木叢時，驚起一陣葉片的顫動。
    就在這時，她忽然“呀”了一聲，撥開身前的蕨類植物“你看這個！”
    明野湊近，隻見濃密的灌木叢裏藏著成片的漿果，圓潤飽滿的果實擠在枝頭，紅的像浸了蜜的瑪瑙，紫的似染了霞的琉璃，表皮裹著一層細密的水珠，在微雨裏閃著誘人的光。
    飽滿的漿果沉甸甸地墜著枝條，偶爾有幾顆熟透的落在枯葉上，濺開的汁水帶著清甜的氣息。
    “是能吃的漿果！”寧萌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指尖輕輕碰了碰最紅的那顆，果皮薄得仿佛一掐就能流出汁水。
    明野從背包裏翻出兩個空布袋，嘴角噙著笑意“看來今天運氣不錯。”
    兩人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掐斷果柄，熟透的漿果落入布袋時，發出輕輕的“沙沙”聲，甜香混著泥土的氣息鑽進鼻腔，讓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醜寶最先撲進灌木叢，用喙尖挑起一顆紫漿果，歪著頭嚐了嚐，立刻興奮地“咕咕”叫著，翅膀撲棱得葉片上的雨水簌簌往下掉。
    奶酪則在旁邊轉圈，尾巴掃得灌木東倒西歪，偶爾發現藏在深處的紅漿果，就用鼻尖頂著枝條示意主人，濕漉漉的耳朵上沾著片小葉子，模樣憨態可掬。
    細雨還在飄，落在寧萌的發梢凝成細小的水珠，她抬手拂開時，指尖蹭到明野遞來的漿果。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開，混著雨絲的清冽，讓人渾身一振。“真甜。”
    她笑著把一顆漿果喂到明野嘴邊，看著他咬下時，睫毛上的水珠輕輕抖落。
    布袋漸漸鼓起來，紅紫相間的漿果堆成小小的山，醜寶的尾羽上沾著紫色的果汁，奶酪的爪子也染成了淡紅色，在濕漉漉的地麵踩出一串可愛的小腳印。
    雨霧中的山林依舊沉默，枝葉間偶爾傳來不知名鳥類的啼鳴，悠遠得像從另一個世界飄來。
    明野拎著沉甸甸的布袋站起身，看著寧萌臉頰上沾著的果漬，伸手替她拭去時，指尖觸到溫熱的皮膚。
    “夠了，再摘就裝不下了。”他輕聲說，目光裏的溫柔比雨絲更綿長。
    雲層不知何時被染上了橘粉色，雨絲在暮色裏變成了淡金色的絲線，斜斜地織著天空。
    明野拎著鼓囊囊的布袋站起身，指腹還沾著漿果的甜汁，他抬頭望了眼漸漸沉下去的夕陽，餘暉正透過雨幕在海麵灑下一片碎金“該回去了，天黑前得趕回房車。”
    寧萌點點頭，拍了拍裙擺上的草屑，醜寶立刻撲棱著翅膀落到她肩頭，喙尖還叼著顆沒吃完的紅漿果。
    奶酪跟在兩人腳邊，尾巴掃過濕漉漉的草叢，驚起幾隻晚歸的螢火蟲，微弱的綠光在雨絲裏明明滅滅，像撒落的星子。
    原路返回時，暮色正一寸寸漫過島嶼。
    先前見過的歪脖子樹在暮色裏成了剪影，淡紫色的寄生花合上了花瓣，灌木叢的葉片上凝結著金色的雨珠，踩上去發出“沙沙”的輕響。
    遠處的矮山早已隱進濃霧，隻有山尖還頂著一抹淡淡的緋紅，像喝醉了酒的巨人歪在天邊。
    走到沙灘上時，雨突然小了不少。
    潮濕的風卷著草木的清香撲麵而來，寧萌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忽然指著天空低呼“快看！”
    明野抬頭，隻見雨幕盡頭裂開一道縫隙，夕陽的金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半邊天空染成了絢爛的橙紅，雲層邊緣鑲著金邊，在暮色裏流動，像融化的寶石。
    沙灘在晚霞中泛著溫暖的光澤，濕潤的沙粒反射著霞光，踩上去像踩在碎金鋪就的地毯上。
    遠遠地，他們就看見了停在岸邊的房車，銀灰色的車身在晚霞裏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車窗反射著天空的橙紅與海麵的波光，像一幅流動的畫。
    房車周圍的沙灘上，先前掉落的椰子殼還躺在原地，被霞光染成了琥珀色。
    醜寶突然從寧萌肩頭飛起，徑直衝向房車，落在車頂發出歡快的叫聲。
    奶酪也興奮地撒腿狂奔，爪子在沙灘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很快就跑到了房車邊，用頭親昵地蹭著車門。
    明野和寧萌慢慢走近，房車的輪廓在暮色裏愈發清晰。
    車門把手還掛著早上忘摘的蘆葦，在晚風中輕輕搖晃，車身上沾著的沙粒被霞光映照，像綴滿了細小的鑽石。
    車窗玻璃上凝結著水汽，倒映著天空的晚霞與兩人的身影，溫馨又美好。
    “回來啦。”
    寧萌輕聲說，語氣裏滿是放鬆。
    明野放下手中的布袋，伸手推開房車車門，熟悉的木香混著淡淡的椰香撲麵而來。
    他轉頭看向寧萌，晚霞的餘暉落在她臉上，柔和了她的眉眼，醜寶站在車頂梳理羽毛，奶酪圍著他們轉圈，遠處的海麵還泛著金光，一切都溫柔得恰到好處。
    明野將最後一袋漿果塞進儲物格，轉身走向駕駛座時，鞋底在車廂地板上蹭出細碎的聲響。
    寧萌正用布巾擦拭醜寶喙上的果汁，奶酪則趴在副駕駛腳墊上，舌頭耷拉著喘氣，尾巴尖還沾著沙粒。
    他握住黃銅製的啟動搖杆，掌心貼住冰涼的金屬表麵，深吸一口氣後猛地向下壓去。
    隻聽“哢嗒”一聲脆響，房車底部傳來齒輪咬合的悶響，緊接著是蒸汽在管道裏奔湧的嘶鳴，像困在鐵殼裏的野獸蘇醒過來。
    儀表盤上的壓力表指針開始緩緩爬升，玻璃管裏的紅色液體隨著機械震動輕輕搖晃。
    “嗚——”低沉的汽笛聲突然劃破暮色，驚得沙灘上的水鳥撲棱棱飛起，翅膀在晚霞裏劃出淡金色的弧線。
    明野鬆開搖杆，伸手擰開側麵的蒸汽閥門，兩道白汽猛地從車身後部的排氣管噴出，在潮濕的空氣裏凝成朦朧的霧團，漸漸與天邊的晚霞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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