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拉著寧萌向水草遊去，水流從兩人身邊掠過，帶著微微的阻力，卻絲毫不影響前進的輕快。
    他們穿過搖曳的水草，熒光沾在發梢，像別上了細碎的寶石。
    水草深處，一塊巨大的礁石上布滿了彩色的珊瑚，粉色、紫色、黃色的珊瑚蟲在水中輕輕呼吸，偶爾噴出細小的水流，在光線下形成轉瞬即逝的水霧。
    泥沙裏突然竄出幾隻透明的小蝦，它們舉著細長的螯足，慌慌張張地躲進珊瑚叢，留下一串細小的氣泡。
    寧萌忍不住伸手去碰，指尖剛觸到珊瑚的邊緣，就被明野輕輕拉住——一隻巴掌大的螃蟹正趴在珊瑚上，青灰色的外殼帶著斑點，此刻正舉著螯足，警惕地盯著這兩個闖入者。
    兩人相視一笑，在水中吐出串串氣泡，緩緩轉身向更深處遊去。
    成群的魚群從頭頂掠過，像一片流動的銀雲，魚鰭拍打水流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發光的水草在身後漸漸遠去，卻在水中留下長長的光帶，仿佛為他們鋪了一條通往秘境的路。
    當肺部開始微微發緊時，明野示意寧萌上浮。
    兩人同時向上伸展，破水而出的瞬間，帶著鹹味的空氣湧入鼻腔，伴隨著彼此粗重的呼吸聲。
    寧萌抹了把臉上的水，發絲貼在臉頰上，眼睛亮得驚人：“下麵太美了……”明野笑著幫她捋開粘在唇邊的頭發，指尖觸到她發燙的臉頰：“還想去嗎？”
    遠處的夕陽正一點點沉入海麵，將水麵染成一片熔金，水下的光影想必更加絢爛。
    寧萌望著明野映著霞光的側臉，用力點頭，握住他的手再次沒入水中，任由水流將他們帶向更深的奇妙世界。
    第二次入水時，夕陽的金輝已在水麵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明野緊緊牽著寧萌的手，指尖感受到她掌心因興奮而泛起的薄汗。
    兩人像兩片輕盈的海藻，緩緩向更深的水域潛去，耳中隻剩下水流穿過指縫的“咕嘟”聲，以及彼此胸腔裏沉穩的心跳。
    身下的沙地漸漸變成了斑駁的岩石層，縫隙中滲出淡藍色的微光，照亮了附著在岩壁上的珊瑚群。
    這裏的珊瑚比先前見到的更加豔麗，深紅色的枝椏上開著米粒大的白花，花瓣在水流中輕輕顫動，引得幾隻長著斑馬紋的小魚在花間穿梭。
    寧萌伸手去觸碰珊瑚的瞬間，明野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溫熱的掌心貼著她的小腹，兩人的影子在岩壁上重疊成一個模糊的剪影。
    前方突然出現一片峽穀狀的水域，兩側的礁石如刀削般陡峭，表麵覆蓋著厚厚的海綿，米黃色的海綿孔裏不時噴出細小的水流，在光線下形成晶瑩的水線。
    峽穀深處飄來大片發光的水草，這次的光芒是柔和的粉色，像無數條絲帶在水中飄蕩，兩人穿過這片光帶時，發絲和衣角都染上了淡淡的粉暈，仿佛置身於流動的晚霞之中。
    成群的銀色小魚突然從礁石後湧出來，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銀色暴雨，在兩人周圍盤旋成圈。
    寧萌被這景象驚得微微張嘴，吐出的氣泡悠悠向上飄去，明野趁機在她唇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水流帶著這瞬間的溫存向遠處擴散。
    小魚似乎被這動靜驚擾，突然轉向，化作一道銀色的閃電，消失在峽穀盡頭。
    峽穀底部的泥沙中，藏著許多半埋的貝殼，有的已經空了殼，內壁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有的還住著小小的寄居蟹，背著彩色的螺殼，在沙地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爬痕。
    寧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枚月牙形的貝殼，轉身遞給明野，貝殼在他掌心微微顫動，仿佛還存著大海的心跳。
    明野接過貝殼，順勢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向更深處。
    那裏的岩壁上布滿了洞穴，洞口掛著像蕾絲般的海扇，淡紫色的扇麵隨著水流開合，露出藏在裏麵的海星——五隻腕足的海星是鮮豔的橙色，正緊緊吸附在岩壁上，像一朵不會凋謝的花。
    兩人並肩懸浮在洞穴前，看著海星緩慢地移動，明野的手指輕輕劃過寧萌的手背，與她交換了一個無需言語的眼神，眼中都映著這片水下世界的奇幻與彼此的身影。
    不知遊了多久，當兩人再次浮出水麵時，天邊的霞光已變成了濃鬱的紫紅色。
    寧萌趴在明野的肩頭，發絲濕漉漉地貼在他的頸窩，聽著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這片水下世界的所有美景，都不及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溫暖，不及他看向自己時，眼中比星光更亮的溫柔。
    之後，兩人又潛入水中遊了一陣子。
    肺部傳來輕微的酸脹感時，寧萌抬手碰了碰明野的臉頰，指尖在水下劃出細小的弧線。
    明野轉頭看向她，兩人目光在水中交匯的瞬間，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疲憊——夕陽最後的餘暉已沉入水麵，隻剩下天邊一抹淡淡的紫，夜色像墨汁般在水中暈開，連發光的水草都暗了幾分。
    寧萌率先向上遊去，破水而出的瞬間，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她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才發現岸邊的沙灘在夜色中縮成了一條模糊的光帶，遠遠望去像係在黑色絲絨上的銀線。
    “我們遊了這麽遠？”她的聲音帶著些微喘息，被風吹得有些散。
    明野緊隨其後浮出水麵，甩了甩頭上的水珠，發梢的水線在月光下閃著微光：“往回走吧，雨要下大了。”
    他伸手攬住寧萌的腰，兩人調整好方向，手臂交替劃水時，濺起的水花在夜色中連成串，像散落的珍珠。
    遊出去時未覺遠，返程才知水路漫長。
    岸邊的光帶一點點變大，沙灘上的防潮墊和雨傘成了辨認方向的標記，像黑夜裏的兩枚棋子。
    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水麵，激起無數細碎的漣漪，也打在兩人身上，冰涼的觸感卻掩不住肌膚相貼的溫熱。
    寧萌偶爾側頭看明野，他下頜的線條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水珠順著脖頸滑進衣領，留下蜿蜒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