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春仔細想了想，回道，
    “沒有了，太子爺在三晉每日都很高興，偶爾還會親自去山裏打獵，給當地的村民加餐，所以那裏的百姓也都很喜歡他。”
    康熙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的攥成了拳頭。
    以索額圖的性子，在看到自己頻繁宣召別的皇子到禦前，肯定會馬不停蹄的給胤礽送信過去。
    根本不用他勞心勞力的將京中形勢透露給胤礽。
    胤礽知道他寵信別的皇子， 情緒卻無波動，那隻能說明，他是真的不在意此事。
    甚至……樂見其成。
    他不過是過壽高興，想施一些恩典下去，叫大清子民們瞧瞧他的仁慈，他施恩的對象叫胤礽不大樂意，又不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出來，胤礽怎麽就不能先向他服個軟？
    壽宴結束的第二天，他還降低了姿態，隻要胤礽說句話哄哄他，他們還可以回到以往那種父慈子孝的局麵。
    但即便是一句哄他的話，胤礽都不願意跟他說。
    康熙嘴裏的苦澀逐漸變得濃鬱。
    聽著上頭什麽動靜也沒有，達春的心中逐漸忐忑起來。
    可仔細回想了良久，也沒有想起太子的行為有什麽不對的。
    當初皇上把他指給太子爺做侍衛統領之時，便給他派了一個任務。
    那就是要向皇上匯報太子爺的動向。
    這半年來他也都照做了，並無半分懈怠。
    但他如今瞧著，太子的行為沒什麽異常，皇上好像並不怎麽高興。
    達春跪在地上，連抬頭都不大敢。
    生怕自己撞上康熙的視線。
    “你先下去吧。”
    康熙沉思了一會兒，打發了達春。
    “奴才告退！”
    達春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快速退出了大殿。
    等他走後，康熙又枯坐了大半個時辰。
    “唉……”
    許久之後，空曠的屋子裏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
    為今之計，恐怕也隻有攪渾這灘死水了。
    他之前還打算叫胤礽與他同心協力，在不違背祖宗禮法的前提下，去改善滿漢之間的矛盾，日後等胤礽即位，也好過得輕鬆一些。
    現在看來，胤礽是跟他徹底離心了。
    既然如此……
    那就讓他嚐嚐，沒有皇父庇佑，他的日子該有多難熬。
    什麽時候跌得疼了，他也就知道，這世上隻有他這個皇父，才是真正為他好的人。
    康熙眸色變得冷厲。
    …
    胤礽回到京城之後，除了每日上朝，其餘時間都泡在工部。
    在如今這個年代，鐵的產能其實不低。
    後世有個知名的學者，直接點出，明朝報廢的煉鐵爐，都要比兩百多年後的西方煉鋼爐先進。
    足以證明華夏的科技水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處在世界頂尖。
    康熙當初憂心鐵皮製作的煤爐子，出售給周邊國家，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有幾分道理。
    但不多。
    民間流通的農具和廚具，大多都是純鐵製品，若是想走私，跑去買那些純鐵的，不比買煤爐子來的劃算？
    順便提一嘴，大清是不允許與蒙古做這些鐵製品的生意的，但卻允許遠洋的西方國家在大清采買鐵製品。
    這也是大清防備周邊國家的一些手段。
    胤礽表示理解，也尊重。
    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外交，從來都是近戰遠交。
    胤礽再飄，也忘不了後世華夏積弱之時，周邊小國的嘴臉。
    瞎了心才會想著資敵。
    他做的煤爐子，暫時隻打算出售給大清境內的百姓。
    定價也不打算定太高，煤爐子的造價在三錢銀子，他打算定價到五錢。
    煤球，才是真正細水長流的買賣。
    他泡在工部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他想多開發出幾個規格的爐子，以供百姓們選擇。
    在他安心閉關的期間，胤禔三人的恩寵並沒有因為他回京而減少，康熙反而變本加厲地展示他對這幾個兒子的偏愛來。
    今天賞胤禔一個擺件，明日叫胤祉去乾清宮陪他下棋，後日又傳召胤禛，手把手地指點起他的書法。
    這下子，不止是那三成的重臣起心思了。
    京中所有世家大族，都有些坐不住了。
    索額圖的身子沒養幾天，又急出了一身的毛病，連飯都不怎麽吃的下去了。
    還沒下值，他便跑到工部，將胤礽堵了個正著。
    胤礽知道工部人多嘴雜，索性就在院子裏頭，把人都趕得遠了些，好跟索額圖掰扯。
    “太子爺，您不能再放任事態發展下去了，奴才今日就得布局打壓一下大阿哥他們，否則……”
    索額圖滿臉的陰狠。
    胤礽在很早之前就曾警告過索額圖，任何動作之前都要先知會他，否則一旦叫他查出端倪，他就主動去皇上那裏認罪。
    若非如此，索額圖真想自己做主，布局坑一把胤禔等人，好叫朝臣們看看，太子和他，都不是泥捏的。
    胤礽無奈扶額，
    “叔姥爺，孤那天與你說的，都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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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從胤礽口中聽到放棄的意味，索額圖滿是皺紋的臉上很快布滿了不悅，
    “那赫舍裏家還有奴才這麽多年的綢繆算什麽？！”
    算你貪心啊……
    胤礽心裏嘀咕。
    索額圖的不甘心他能夠理解。
    畢竟任誰連續悉心培育近二十年的果樹，眼見即將有所收獲的時候，卻察覺這樹沒辦法開花結果，都難以接受這一現實。
    若是康熙活的時間能短一點，索額圖的綢繆沒什麽毛病。
    以胤礽的地位、手段和能力，以及赫舍裏家的底蘊，哪怕康熙從這一刻起，再活個十年，胤礽都能繼承大統，坐上皇位。
    可事實上呢，康熙活了六十九歲。
    他自八歲登基，在位的時間長達六十一年。
    而如今，不過才康熙三十二年。
    也就是說，康熙後續的統治時間還有將近三十年。
    無論哪個朝代，皇帝的年歲越大，猜疑心就越重。
    無論康熙賜給他毒酒的誘因究竟是什麽，胤礽覺得都不重要了。
    他和康熙幾十年的父子親情，在那一刻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這輩子他隻把大清當成了一間公司，康熙是他的老板。
    他可以為老板幹活。
    畢竟他還是想活著。
    至於其他的……
    哪個牛馬會期待周扒皮老板會生出良心來？
    至於胤礽為什麽不謀劃著造反。
    原因也很簡單。
    造反的成功率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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