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並不擔心康熙會因為他不能生育發瘋，起碼在這個階段，他隻會捂嘴。
    康熙是個非常複雜的人，他的疼愛大多都帶著“表演”屬性，真情實感隻占其中的三成。
    可若是他心裏真的存了“愧疚”，真情實感就會立馬飆升到九成以上。
    剩下的那一成，是他死撐著的“皇室顏麵”。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在這點上，胤礽對康熙了解的非常透徹。
    那日過後，宮裏宮外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仿佛這件事不存在一樣。
    但胤礽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給他診平安脈的太醫全都換了，毓慶宮的小廚房也整天彌漫著難聞的湯藥味道。
    有一回，正值瓜爾佳氏小日子，胤礽照例宿在了書房。
    可他剛躺下沒多久，就有個衣著單薄的格格走進了屋子。
    胤礽躺下之時還覺得莫名燥熱，待看到那格格之後，便隻剩下了反胃。
    他將那女子甩開，直接衝出了房門，趴在遊廊底下嘔吐。
    把自己胃裏頭所有的東西全都吐了個幹淨。
    瞧著圍上來關切他的宮人，胤礽心中冰涼一片。
    當天夜裏，毓慶宮與那格格同夥的太監宮女，全都被他送去了慎刑司。
    康熙一直在乾清宮裏等消息，在聽聞那格格剛進去，胤礽就跑出來嘔吐之時，懸著的心終於是死了。
    原來胤礽說他對旁的女子不行，也是真話。
    那他費盡周折給胤礽鋪好的路，又算得了什麽呢？
    康熙盯著赫舍裏氏的畫像枯坐了一夜。
    翌日上早朝之前，康熙收到了胤礽發了高熱要告假的消息，導致他一整個早朝都心不在焉。
    下了早朝，康熙第一時間就是去毓慶宮看胤礽。
    在得知胤礽的症狀像是受了什麽刺激，驚嚇過度導致的高熱之後，康熙瞳孔一縮。
    心底的悔意像潮水一樣奔湧而出。
    他怎麽就忘了……上輩子胤礽也是被下藥，才有的那奪去他性命的罪名……
    康熙守在胤礽的床榻前待了一個時辰，見他並沒有醒來的意思，於是便滿心憂慮地回了乾清宮。
    康熙鮮少有覺得自己做錯了的時候，但此刻，他是真的覺得自己錯的離譜。
    今日之前，他還在糾結這個胤礽，還是不是他的兒子，可當他看著他毫無生氣兒地躺在床上的時候，那些糾結好像都不重要了。
    所幸胤礽隻躺了兩天，便清醒了過來。
    從這日開始，毓慶宮的小廚房裏頭不再整日飄著湯藥的味道。
    八月底，康熙決定木蘭秋獮。
    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不在隨行之列。
    剩下的皇子，從老四排到老十四，都要參加秋獮。
    康熙一聲令下，宮裏宮外就都開始忙活了起來。
    九月初二，秋獮的隊伍浩浩蕩蕩出了京城。
    沒有老九那小子咋咋呼呼，胤礽還有些不習慣。
    於是時常跑去工地上去尋胤祉。
    有的時候心血來潮，還會在外城的酒樓裏頭吃頓火鍋，感受感受市井煙火氣。
    看著老三眉宇之間再沒了當初的鬱氣，胤礽心裏頭其實還挺欣慰的。
    這日，胤禔從京郊大營回府，待了一天之後，便忍不住跑去宮裏頭找胤礽。
    要是在軍營當中，他還能找個人比劃兩下消遣，可在家裏頭，他除了調教弘昱，其他什麽事兒都幹不了。
    實在是無聊的緊。
    巧的是胤礽當時並不在宮裏，胤禔撲了個空，問清楚胤礽的去向之後，胤禔又馬不停蹄地跑去了城郊。
    外城小肥羊燒烤店，此時正值午時，其實還沒到飯點，店裏頭就已經人聲鼎沸了。
    來此地吃飯的都是些富商紈絝，整日都是他們的空閑時間，根本不在意什麽飯點不飯點的。
    胤禔是頭一次來這地方。
    他跑去城郊又撲了個空，找到工部主事問了一嘴，才知道兩人來外城吃飯了。
    於是他又認命地跑來了外城，找到了那主事口中的店麵。
    他雖是第一次來，但進去之後，坐在櫃台後的掌櫃看清了他的臉，便立馬變得恭敬起來。
    他迎上去，把接待胤禔的小二擠走，
    “小的見過王爺！”
    胤禔奇怪的瞥了他一眼，
    “你認識爺？”
    掌櫃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這店麵是九爺的，他將幾位主子爺的畫像給小的看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看王爺的畫像的，掌櫃的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些。
    胤禔挑了挑眉，也沒在意老九私自把他的畫像示人。
    “二爺和三爺在哪個包廂？爺要去找他們。”
    “王爺隨小的來……”
    掌櫃的在前頭帶路，胤禔跟著他上了三樓。
    一樓大廳是平民百姓消費的地方，二樓是富商洋人揮霍的地方，三樓則是達官顯貴們應酬的地方。
    胤禔邊走邊打量著此地的裝修風格，心中有幾分讚歎。
    老九這家夥還真有兩把做生意的刷子……
    走到一半，胤禔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放屁！”
    “當初把三阿哥作為誘餌放出去的，是皇上，跟爺有什麽關係？！憑什麽三阿哥被追殺這事兒要記在爺的頭上？！”
    裏頭的人顯然是喝多了，脾氣一點就爆，
    “前年出征他都沒帶上爺，這回秋獮，爺都去求他了……他還是不帶爺！憑什麽啊？！”
    “我的三爺喲，你可小點聲兒吧，小心隔牆有耳啊！！”
    “有耳怎麽了？爺就是要讓他們評評理，這事兒到底該不該怪罪到爺的頭上……”
    “三爺……三爺！你喝，再喝點！”
    胤禔駐足聽了許久，原本很好的心情被蒙上了一層揮不去的陰霾。
    掌櫃的走出老遠，轉過頭看到胤禔還停在原地，有些奇怪的又折返了回來，
    “王爺？”
    胤禔從思緒中回神，麵無表情的吩咐道，
    “走吧。”
    “是。”
    掌櫃的邊往前走，邊小心翼翼地覷了覷他的臉色，不明白方才還興致勃勃的直郡王，怎麽忽然就轉變了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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