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九功距離門口隻有兩步的時候，康熙又叫住他，
    “等等！”
    梁九功身子一僵，隨即轉過身，
    “萬歲爺？”
    “叫林衛楷去佟府瞧瞧！”
    林衛楷是新上任的右院判，至於原來的那兩個，則是被康熙擼去了職位，成了太醫院最底層的吏目。
    “嗻！”
    梁九功立馬應下，而後迅速離開了寢宮。
    寢宮裏的氛圍太壓抑了，他懷疑自己再多停留一段時間，就有可能礙著萬歲爺的眼，而被拉出去打板子！
    佟國維被四個禦前侍衛送出宮這事，並沒有逃過有心人的眼睛。
    不少人見狀都以為隆科多會被赦免。
    畢竟以皇上對佟家的偏寵程度擺在那裏，就算隻看在血脈的份上，皇上也不可能直接要了隆科多的小命。
    而佟國維在乾清宮外頭跪了一個下午，連皇上的麵都沒有見到這件事，隻有一小撮人知曉。
    胤禟那時已經回到了阿哥所，有幸目睹了佟國維被架出宮的全過程。
    北風刮骨，光是站在門口片刻的功夫，他便感受到了身上徹骨的寒意，佟國維可是在那石板上跪了一下午——
    嗬…他現在倒是忘了佟國維是他親舅舅了，倒也真狠得下心！
    胤禟收回視線，抬腳回了院子。
    八阿哥的婚期定在了年後的二月份，前段時間搬去宮外的貝勒府去住了，而十阿哥還在城郊的軍營裏頭，隻有逢年過節，或者要出席什麽比較重要的場合時才會回來。
    以至於現在的阿哥所，胤禟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至於剩下的那些個弟弟，他嫌他們年歲小，根本不願意與他們來往。
    他這兩天憋了一肚子的話找不到人傾訴，都快難受死了。
    不成，明天他得再去騷擾一下八哥。
    佟國維前腳到家，後腳宮裏的太醫就上門了。
    隻是那時，佟國維已經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當中。
    佟家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雞飛狗跳。
    林衛楷從佟家出來的時候，天色黑沉得已經看不清路了。
    林衛楷深深地討了口氣，這個點宮門恐怕都落鎖了，可他還得去宮裏匯報情況。
    以往的這個時間，他早就躺到被窩裏休息了，現在卻隻能苦哈哈地在外頭奔波。
    還是以前當禦醫的時候好啊。
    若不是他那兩個頂頭上司突然被擼成了吏目，他也不會被趕鴨子上架般被皇上提拔成了院判。
    院判可不是那麽好幹的……
    “你說佟國公的情況很不好？”
    “是。”
    林衛楷跪在地上，視線隻敢落到康熙床邊的腳踏。
    “公爺年輕的時候外出打仗，身上本就留下了些暗傷，這些暗傷若是仔細調養著，對公爺的身子骨影響甚微，可今日他在外頭待的時間太久了，心緒起伏又……”
    其實吐的那口血就很能說明問題了，若是在國公爺吐血之時，有太醫立刻給他施針，說不準現在的情況還能好一點。
    但林衛楷現在哪敢直說？
    說出來就有指責皇上的嫌疑，輕則被罵，重則拖出去打板子。
    光想象一下，林衛楷都覺得兩股戰戰。
    康熙聞言，撐在身側的手死死扣住床沿。
    不可否認，他在聽聞佟國維情況很差的時候，康熙有一瞬間的恐慌。
    他這輩子長輩親緣極差，佟國維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關係親厚的長輩了。
    “他……可有性命之憂？”
    林衛楷抿唇，仔細斟酌了片刻之後，回答道，
    “國公爺現在的狀態，經受不了太劇烈的打擊。”
    其實就算經受了，佟國公也未必會有性命之憂，但是餘生大概率隻能日日與湯藥為伍了。
    隻是當太醫的，都習慣性的會把病症說得嚴重一些。
    萬一日後出了岔子，他們還能借此躲過一回禍患。
    康熙臉色更加陰沉了些。
    林衛楷的意思他明白，可是要讓他放過隆科多，他又不願。
    現在隻有胤禔、胤礽和胤祉是知道那件事的內情的，若是放了隆科多，難保日後不會有更多的人知曉。
    如果隆科多沒有吐出“滅口”二字，他現在還可能會顧忌佟國維的身體，從而選擇放過隆科多。
    可惜沒有如果……
    “朕將佟國公的安危交於你手，務必保住他的性命！”
    林衛楷微微抬了抬頭，哪怕心中再怎麽不願，還是隻能點頭應下，
    “微臣領旨。”
    “你且去吧……”
    “是。”
    林衛楷從地上爬起來，躬身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門的那一刻，臉色才徹底垮了下來。
    他的命怎麽就那麽苦啊……
    當天夜裏，康熙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於是在上早朝的時候，距離龍椅比較近的人，都看出了他臉上的憔悴。
    湊巧今日沒什麽事兒要跟康熙奏報，於是早朝結束的很早。
    下了朝之後，所有人就又開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聽聞佟大人昨日在乾清宮門外跪了將近兩個時辰，皇上都沒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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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可能吧！”
    “怎麽不可能，你沒看他今日都沒來上早朝嗎？指定是昨天跪太久了，腿腳出問題了！”
    “佟國公沒見到皇上，那隆科多豈不是……”
    豈不是死定了？
    “別亂說！”
    “你們說這佟三爺到底哪惹到皇上了？怎麽突然就……”
    “不知道，話說他的那些罪狀，本官瞧著都挺輕的，罪不至死啊！”
    “罪不至死？佟三爺幹的那些事兒放他身上不嚴重，但放你身上，你早死八百回了！”
    “話不能這麽說，本官又沒有佟三爺那樣的家世，想幹也得有機會才行啊！”
    “不然，兆佳大人也試試去嶽父家裏頭搶一個小妾回去？這個最簡單易操作！”
    那位兆佳大人臉色一黑，
    “你怎麽不自己試？”
    “那不是擺著的嗎？本官惜命啊！”
    “滾滾滾！”
    …
    胤礽走在人群後頭，聽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細碎聲音，心裏頭無語極了。
    他對佟家其實沒什麽好感。
    佟家能夠在朝中立足，其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康熙肯給功勞。
    佟國維和佟國綱兩人的能力其實並不算多高，佟國維年輕的時候還曾逮捕過吳應熊，佟國綱身上可沒什麽太亮眼的戰功。
    甚至“戰死沙場”這四個字貼到佟國綱身上，胤礽都覺得他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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