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再沒了逛下去的興致，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差人去把富察·馬斯喀叫回來的時候，他又聽到了一大段堪稱暴擊的吐槽——
    ‘內務府的包衣奴才千千萬，家產還比皇子多一半，皇子還得累死累活掙家業，包衣奴才的兒子倒好，直接拿皇帝的家業揮霍。’
    ‘嘖，要不說人家會投胎呢，爺怎麽沒這麽好的命？爺長這麽大都還沒去過秦樓楚館，他們倒是夜夜笙歌！’
    ……其實他上輩子去過。
    康熙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咬著牙，把腰間的玉佩拽下來，遞給梁九功道，
    “去京郊調兵，把所有內務府管事的，都給朕抓起來！”
    梁九功心頭猛烈的跳動著，遲疑道，
    “皇上，這……”
    康熙雙目圓瞪，
    “狗奴才，朕說的話不好使了？！”
    梁九功瑟縮了一下，忙道，
    “奴才這就去！”
    胤礽見狀，吐槽的話沒張嘴，也精確的傳達到了康熙耳中。
    “早這麽幹不就完了，嘴裏天天罵著奴才秧子，還天天捧著奴才秧子，內務府但凡是個管事兒的，哪個不是吃得身寬體胖，滿肚肥腸？再瞧瞧後宮裏頭瘦的跟小雞崽兒似的皇子皇女…”
    “嘖……老頭子也算是個當爹的！”
    康熙粗喘了兩口氣兒，抬腳就往外頭走，
    “回宮！”
    胤礽：‘唉？怎麽走了？這麽多寶貝不帶走嗎？好歹分我幾件兒啊！’
    回到宮裏之後，康熙直接把胤礽打發了，自己在乾清宮等消息。
    他實在是不想再聽胤礽絮叨了。
    胤礽還想看熱鬧，但拗不過康熙，隻能先回了毓慶宮。
    康熙帶兵強闖內務府大總管的宅邸這件事，很快便傳揚了出去。
    馬斯喀在自己心腹口中得知此事的時候，直接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心腹先掐人中，再破水，又扇耳光，才將馬斯喀從昏迷中喚醒。
    馬斯喀清醒之後，也顧不得詢問康熙為什麽要這麽做了，先叫人去通知自己的幾個弟弟，才連滾帶爬地去乾清宮請罪。
    聽聞馬斯喀跪在乾清宮外頭求見，康熙晾了他半個時辰的時候，胤礽正在書房中回憶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情。
    盤算到最後，他發現康熙所做的一切，都在可控範圍之內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底倏地劃過一絲諷刺。
    看來他這些年給康熙做了不少貢獻。
    外頭的天仿佛在一瞬間就陰暗了下來，胤礽走到窗邊，抬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
    乾清宮這會兒，應該跪滿了去請罪的人了吧？
    胤礽呢喃一句，
    “要下雨了啊…下雨好！”
    胤礽猜得不錯，在康熙叫梁九功去調兵抓人之後，短短兩三個時辰的時間，整個內務府都亂了套了。
    康熙沒有細分的情況下，隻要跟內務府沾點邊的管事，都被梁九功抓起來，帶到了乾清宮外頭。
    紫禁城裏頭人心惶惶，所有地方都像是停滯了一般，後妃也好，皇子皇女也罷，都縮在寢殿裏頭焦急地等著消息。
    後宮裏頭，幾乎所有妃嬪都與包衣奴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康熙突然發瘋把所有管事的都抓起來了，由不得她們不著急。
    梁九功抓完人之後，腳步匆匆回到落腳處換衣服，他不能渾身水汽地去見皇上，否則就是大不敬。
    除了極特殊的情況，他能出宮回到皇城裏的宅邸之外，其他時間他都得在康熙身邊守著。
    除了他以外，康熙身邊還有七個武藝高強的死侍，都是不能離開康熙的視線太遠的。
    所以他在宮裏有落腳處。
    是康熙在乾清宮偏殿給他劃出來的一間屋子。
    不像其他太監，每到晚上宵禁之前，還得統一召集起來，隨著大部隊出宮去內務府劃分出來的住處。
    梁九功進門兒之後也沒多想，迅速地脫著身上的衣服，等到他脫光了，想扯沐巾擦身子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他放在床頭的鼻煙壺。
    梁九功心頭猛的一縮。
    這鼻煙壺是前朝末年的物件兒，是膳房總管文瑞送給他的，他閑著無聊的時候把玩了幾次，隨手就放在了床頭上。
    他不是讓進忠過來收拾了嗎？
    這東西怎麽還在這？
    進忠怎麽回事兒？
    怎麽這麽不小心？
    梁九功一邊抱怨著，一邊穿著衣服，打定主意待會兒把這鼻煙壺帶走，尋個機會處理掉。
    在他穿完衣服，拿了那鼻煙壺，打算再檢查一遍有什麽遺漏的時候，卻發現這屋子裏頭的所有東西，都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梁九功的心沉了下去。
    進忠他……
    梁九功緊緊握了握那鼻煙壺，渾濁的老眼裏頭閃過幾縷危險的光芒。
    他要是還看不清這裏頭的門道，那他在康熙身邊待的這大半輩子算是白混了。
    梁九功自認眼光毒辣，沒想到腦子一熱培養出來的幹兒子，竟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想到回此處之前，他心裏頭還一直埋怨著外頭的雨下得不是時候，梁九功突然有些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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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不是時候的雨，救了他一命。
    梁九功深知現在不是糾結的時候，立馬捏著那鼻煙壺出了房門，小跑著拐出了偏殿。
    一炷香過後，梁九功渾身幹爽地踏進了康熙的寢殿。
    康熙伏在書桌上，飛速的批改著奏折。
    聽見梁九功的腳步聲之後，他頭也不抬，
    “都抓起來了？”
    梁九功穩了穩心神，道，
    “啟稟萬歲爺，內務府下轄七司三院，共一百五十二名管事兒，全都在外頭。”
    康熙在奏折上落下最後一筆，然後將毛筆架在了筆托之上，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外頭大雨滂沱，烏泱泱的一百多號人，跪在氤氳而起的水汽當中，康熙在遊廊下負手而立，看著這“身寬體胖，滿肚肥腸”的管事兒們。
    如胤礽所言，這一百多人，沒有一個瘦得如同小雞崽兒一樣。
    可見平日的生活水平確實不差。
    “他們的住處可查了？”
    康熙的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梁九功不由地打了個寒顫，低眉順眼的回答道，
    “奴才叫人圍了，還沒動手。”
    康熙哼笑一聲，
    “你倒是謹慎……”
    “去查吧，朕今日給你權柄，不必宵禁，把所有逾製的物件都給朕抄出來，拉到外頭，明日朕有用。”
    “……嗻。”
    梁九功心下歎息一聲，看來皇上是鐵了心要整頓內務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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