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中秋過後的第一場雨，空氣中的燥熱仿佛在一夜之間散去了一般，讓人出門之前，都不自覺加了一件中衣。
    宮門開了之後，守在門口等待的官員們極守次序的，抬腳朝著皇宮裏頭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有些臉生的侍衛衝著眾人冷硬道，
    “諸位大人，今日禦門聽政改為大朝會，請正三品以下的官員直接去衙門上值。”
    走在最前頭的索額圖、佟國維等人眉頭蹙了一瞬。
    敏銳的嗅到了幾絲不同尋常。
    他們昨日也早早地收到了康熙強闖富察·馬斯喀家的事兒，但當時他們都覺得是馬斯喀犯了錯，被康熙抓到了首尾，也就沒有過多關注。
    可昨日下午一直到宵禁之後，聽聞上三旗的包衣世家基本都被官兵圍了之後，他們就知道上三旗要亂了。
    佟家、赫舍裏家、納蘭家幾家子都是上三旗的滿洲貴族，並不屬於包衣。
    富察·馬齊那一家子其實也是貴族。
    隻不過由於馬斯喀擔任了內務府總管一職，與包衣世家的聯絡頻繁了一些而已。
    所以……究竟是什麽原因，叫康熙不管不顧的強闖馬斯喀家呢？
    這不合規矩！
    三品以上的官員再次嗅到了空氣中的寒涼之意。
    上過戰場的人都清楚，那寒涼並非是溫度低帶來的，而是這皇宮裏頭，無處不在的肅殺之氣。
    眾人沉著臉，朝著太和殿走去。
    到了地方以後，眾人一眼就看見了大殿兩邊擺放著的箱籠和架子。
    原本空闊的大殿，此刻居然有幾分擁擠。
    眾人呼吸急促了一瞬，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大部分人心裏頭是存了幸災樂禍的心思的。
    上三旗的包衣奴才可從來不是什麽善茬。
    不多時，皇子們也都盡皆到場。
    除了遠在福建的直郡王和七貝勒之外，其餘所有入朝辦差的皇子，一個都沒落下。
    胤礽瞟了一眼那堆東西，發現了幾個熟悉的架子，嘴角瞬間揚起。
    老頭子的速度真快。
    而胤禛、胤禟和胤禩幾人是知道內情的，昨日二哥隻說了要去跟皇阿瑪商量一下，哪知上午皇阿瑪竟然親自去馬斯喀家裏走了一遭，這裏頭要是沒有二哥的攛掇，打死他們都不信。
    皇子們在自己的位置站定後，康熙也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來到了太和殿。
    三跪三叩之後，康熙滿臉笑意地開了口，
    “今日不必奏報，朕請你們賞玩寶物。”
    他說著，從龍椅上站起身，抬腳朝著大殿東側走去。
    “過來瞧瞧，這些寶物都是朕昨日才得來的，許多東西，朕的私庫裏頭都沒有……”
    康熙指著那精美的黃花梨木屏風，
    “這扇屏風比乾清宮現在用的那扇可好多了，瞧這連接之處，分明是木匠精心打磨出來的，根本不是朕那扇用榫卯連接起來的屏風能夠相提並論的……”
    順著康熙的講解，胤礽看過去，發現那連接之處渾然天成，一點縫隙都沒有，看來製作這屏風所用的黃花梨樹，可能都超過了千年。
    胤礽仔細觀察了片刻之後，仔細盯著那屏風的底座，唇角勾起一抹壞笑，
    “皇阿瑪，這屏風的底座好像被磕碰過。”
    康熙炫耀的話戛然而止，臉上的笑意也直接淡了下去。
    氣氛凝滯片刻之後，康熙笑了，
    “被人用了這麽多年，有磕碰不是正常的嗎？”
    在場眾人幾乎一瞬間就繃緊了神經。
    康熙的手落到那屏風上，神色不明地詢問道，
    “你們知道這屏風是什麽時候的東西嗎？”
    沒有人敢搭話。
    “不清楚？”
    康熙思索了片刻之後，一拍腦門兒，
    “瞧朕這記性，你們沒有擔任過理藩院尚書，怎麽可能知道這屏風的由來呢！”
    “朕今日就告訴你們，這屏風是蘇祿國七年前送來的貢品。”
    康熙不摻雜任何情緒的話語，在眾人耳邊響起，他的視線所過之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腦袋。
    ‘七年前的貢品？嘖嘖嘖，誰截下來的？膽子真大！理藩院那幫翻譯恐怕也逃脫不了罪責吧。’
    胤礽絲毫不受影響，打量著那屏風嘖嘖稱奇。
    千年的黃花梨樹在這個時代其實已經不多見了，皇室可選擇的金絲楠木變得稀缺之後，黃花梨就成了金絲楠的代替品。
    隻不過由於前朝的大規模砍伐，黃花梨的數量也在急劇減少，上千年樹齡的黃花梨更是少之又少。
    康熙寢宮裏的那扇屏風，胤礽時常見到，其實也算是一件了不得的珍品了，可是跟眼前這扇相比，還是差了一個檔次。
    ‘要不說這些奴才秧子會給自己找借口呢，為了讓老頭子永遠抱有期待，這世上最頂尖的東西永遠入不了皇宮，否則以後找不到比之前更頂尖的物件，那就是他們的失職。’
    ‘嘖嘖嘖，老頭子應該還沒查過禦膳房吧？要是知道他得跟後妃、兒女們分著吃的水果，內務府那群蛀蟲都能提前享用，得氣成什麽樣子來？’
    康熙呼吸停滯了一瞬，隨即眼神森冷地瞥向站在最前方的佟國維，
    “佟大人，你來給朕解釋一下，什麽叫做貢品？”
    佟國維躬身，
    “回稟皇上，貢品是臣民、屬國向皇上進獻的珍貴寶物。”
    “嗬……”
    康熙諷刺的笑了一聲，目光又一次在眾人身上掃過，
    “你們可聽清楚了？”
    “貢品是進獻給朕的東西，這群奴才秧子，竟把朕的東西昧下自己享用了，你們說說，朕該怎麽處置他們才好啊？”
    康熙的詢問，依舊無人敢應答。
    ‘那當然是全砍了啊，這還用問嗎？老九那三百多萬兩銀子你都舍不得給，光是這堆東西全賣出去，也得值個幾千萬吧？’
    ‘嘖嘖嘖，沒想到吧，你辛辛苦苦摳出來的銀子，都給別人的兒子花了！哈哈哈，真好笑！’
    胤礽死命壓抑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康熙氣的鼻孔都撐開了，
    “太子，你覺得他們該如何處置？！”
    胤礽一愣，隨即一拱手，
    “稟皇阿瑪，兒子覺得他們都該抄沒家產，舉家貶入辛者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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