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剪子割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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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憬聽完了這話,感覺有些荒謬。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永遠孤身一人?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動搖?”
    “照你這麽說的話,我是怎麽回事兒?我算什麽?”
    林憬尤為不解。
    林惋鼓起勇氣,目光中有因為做出巨大決定而閃爍的激動的淚花。
    “長秋官,我對你是真心的,但那個願望,是我很早以前就擁有的。”
    “在立下那樣的誓言之前,我也我也沒想到會遇到你。我當時真的是對你動情,並非與你逢場作戲,但是我要承認……我不能違背我對鬼哭神的誓言……”
    “長秋官。我……我知道我這麽做很對不起你。”
    “你在我心裏……”
    “別說了。”
    林憬忽然感覺厭煩,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下去。
    他皺起眉頭,很久都沒跟他說一句話。
    片刻,他終於回過神,略帶嘲弄地看向林惋:“在你的心裏,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寂寞難耐的b子,對嗎?”
    “不是的長秋官!”
    林惋試圖解釋:“長秋官,我要承認,在對你的感情裏麵,我摻雜了一些可憐的成分,像對每一個可憐的金盞奴一樣。但你又是不同的,我從未對哪一個……”
    “我隻要你一句話。”
    林憬已經聽多了男人辯白,無論是來自父親,還是來自丈夫。
    “……”
    “我們兩個是不是完了?你現在不願意麵對我,代表你根本不想跟我在一起。是這樣對嗎?”
    林惋沉默,他有一瞬間的猶豫。
    不對,是很長時間的猶豫。
    從小他見慣了同族的所有苦難,救他們於水火是他畢生的願望。
    曾經的他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強大到不為任何人逗留,可是,在沙涇洲,陪伴於林憬身畔的日日夜夜,卻像是喚醒了他血脈的渴求,一直令他踏出致命的一步。
    “發了願又怎麽樣?這世上的神都沒有了。現在天上的神,都是人變的。就算不遵守他們的願望又能怎麽樣?”
    “你是打算用這種方式來搪塞我,對嗎?”
    林憬實在難以接受這種說法,他和對方在幽穀深淵中坦誠心扉,對方施舍來的愛意像是一束光,撐著他,走了這麽久,但現在,他已經墜入了一個比之前更深的山穀之中。
    而這束他所期盼的光卻吝嗇的收回了自己的光芒。
    “鬼哭神是舊神,不是人變的,他……他賜予了我力量和食物,我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長秋官,你現在已經是有劍靈根的人了,您現在終於可以像你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有用的人,去修煉,去變得強大。您很聰明,終有一天您可以保護自己的。”
    “等你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你的心會投向你更弱小的人,而不是拘泥於追求比你更強的人的保護和愛護。”
    “長秋官, 如果你對我的離去而感到痛苦,像是被殿下拋棄時那樣痛苦,那麽這種習慣性的痛苦將會一直伴隨著您,無論你把誰當做愛人。”
    “長秋官,你試想一下,等你有一天獲得了至高無上的力量,你置身於大陸的強者之中,那時候你再來看看我,看看殿下,你隻不過會覺得,我們像是一些再平庸用不過的小角色。”
    “長秋官,不要再把救自己的幻想寄托在別人身上,用愛來粉飾你的脆弱和無助,你要自己站起來,你……”
    “你出去好嗎?”
    林惋話還沒說完,林憬已經下了逐客令。
    他現在很疼。
    原本隻是傷口疼,心裏疼,而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像是一隻刺蝟,不由分說地紮進自己已經沒有防禦的血肉。
    “林鍾默,你的大道理為什麽這麽多?我是有過修煉的想法,但我現在很疼,我現在要解決這個問題!我需要人來安慰我!”
    他第一次這樣稱呼他,這令林惋有些手足無措。
    “我是一個很脆弱的人,現在更是脆弱的要命。我需要你用這麽崇高的理想來喚醒我嗎?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堅強,我的堅強全都用來挖靈根了!”
    “我現在脆弱到必須要從外界來尋求保護才能活下去!林鍾默!你現在來跟我講這種東西!那些那麽遙遠的東西!你是想要我去死!”
    “你就永遠隻能接受強大的我嗎?如果我自己挺不過來,我就是個隻會對人搖尾乞憐的懦夫對嗎?你容不下我此刻的脆弱對嗎?
    可是我最後告訴你一遍!我就是個懦夫!現在的我需要你的安慰!需要你的可憐,需要你的照顧,我不需要你的理想和空話!”
    林憬說完,憤怒地別開臉,眼神陰鬱。
    剛才那種,因為見到心上人而雀躍的心情。
    在此刻化為灰燼。
    “我成全你。”
    “我成全你林鍾默,你出去。”
    “自今日起,你喜歡向誰還願就向誰還願。”
    “你說的對,我現在已經有靈根了,我還有了重新愛我的丈夫,他也並不向從前那樣反感我了。我可以繼續再跟他往下走,甚至要跟他生兒育女,快快樂樂的幸福到白頭,我不需要你了,你放心了嗎?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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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秋……”
    “滾!我叫你滾!我叫你快滾!”林憬的情緒積攢到最後,勃然大怒,將桌上的茶盞蠟燭,床上的枕頭杯子,全部掃向林惋。
    巨大的聲響吸引來了門外的看客,魏枳一隻腳踏進房門,林憬瞥見他的臉,原本崩潰的情緒更加難忍:
    “不許進來!你也滾!帶著你找來的那個澹台素滾!”
    “你說什麽瘋話!”魏枳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但還是繼續走了進來。
    “我不要你來可憐我!你們誰我都不要!”
    林憬說到這兒,或許是覺得在魏枳麵前很狼狽,難過得嚎啕大哭起來。
    澹台素臉色一白,站在門外,顯然沒想到這事對林憬的刺激這麽強。
    魏枳從地上撿起枕頭和被子,扭頭跟林惋說道:“離開這兒,把門關上。”
    林惋如夢初醒,目光擔憂地看著林憬,半晌之後,才慢慢挪動腳步,踩著一地的狼藉,走出房門,將裏麵的亂象交給魏枳收拾。
    林憬埋頭在枕頭裏哭,他也顧不上魏枳正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我想死……我想死,我不活了,你高興了,你滿意了……你現在可以看……看我的笑話了……”
    魏枳既沒笑,也沒嘲諷他。
    他幫他蓋好了被子,並坐在他的身邊,把手放在他柔軟的肩頭。
    “行了,哭吧,我沒笑話你。”
    刹那,林憬的哭聲微弱地停了一下,魏枳從懷裏拿出一瓶藥水,留給林憬:“這是我向師尊要的止痛水,你哭完把這個喝了就不痛了。”
    林憬背對著他,伸手要過藥水,攥在手裏,繼續哭起來。
    魏枳在他身邊哄了他好久,直到林憬哭累了,慢慢陷入了昏睡。
    被林憬這麽一鬧,大家再擠在這個小房子裏,都會感覺很不自在。
    最後,平江仙主動提出,要跟談夜生師徒搬到其他的船艙住,魏枳留下陪著林憬。
    魏枳原以為林憬會為此別扭很多天,沒想到他隻是鬧了那一場,就再也沒發過火,或者是掉過眼淚。
    仿佛跟林惋割席之後,他就再也不惦記林惋這個人了。
    船在十天後抵達烈光城的東境,林惋已經給他們打點了禦寒的行李和溫暖隱蔽的住所。
    澹台素和魏枳被暫時支開,一塊去搬下海的行李。
    由於林憬這幾天表現地都很安靜,大家都以為林憬已經接受了現狀,認為他不會再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
    不料,就在魏枳搬完最後一趟行李,準備去叫林憬起床的時候,他發現那個艙房裏已經空無一人。
    林憬居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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