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奶奶穿上了唐雪梨拿給她的新襪子，深藍色條紋的，非常厚實，穿起來格外的暖和。
    唐雪梨每天都來給曹奶奶添煤燒爐子，屋子裏熱烘烘的。
    “有了小孫女，我這個老太太享福嘍！”曹奶奶坐在床邊，笑嗬嗬地望著唐雪梨，眼中的慈愛都要溢出來了。
    唐雪梨收拾好爐子之後，坐到曹奶奶身邊，大黃顛顛地跑過來，趴到了她腳邊的墊子上。
    夕陽照進屋內，時光猶如在此刻靜止了。
    “奶奶，林鐵成門口那個不是狗屎。”唐雪梨挽著奶奶的胳膊，聲音輕輕的，“你放心吧，他不會再找你麻煩啦！”
    曹奶奶笑著問：“查清楚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唐雪梨下巴有點癢，在曹奶奶肩頭輕輕地蹭了兩下：“他得罪人了，有人在報複他。”
    “以後你離他遠一點。”曹奶奶愛撫般摸了摸唐雪梨的腦袋，“他不是啥好東西。”
    曹奶奶怕她寶貝孫女受欺負。
    “知道了。”唐雪梨笑得甜甜的。
    曹奶奶抓出一把炒瓜子，用手剝掉皮，把瓜子仁放到唐雪梨的手心裏，“多攢幾個一塊兒吃。”
    “嗯。”唐雪梨乖乖攤著掌心，跟曹奶奶閑聊，“奶奶，你有什麽願望嗎？”
    “願望啊……”曹奶奶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在剝完六個瓜子皮之後，說：“我沒有什麽願望了，現在死了也沒有啥遺憾的事情了。”
    唐雪梨板起麵孔，認真道：“你會長壽的！”
    曹奶奶咯咯地樂了，“行，我寶貝孫女舍不得我死，那我就多活幾年，陪著你。”
    “嗯，一言為定。”唐雪梨盯著掌心的瓜子仁。
    “有十幾個了吧？可以吃啦！”
    曹奶奶看著唐雪梨一口氣吃下，慢慢地嚼著。
    “香不香？”
    唐雪梨用力點頭：“香！特別香！”
    “再來一把。”曹奶奶繼續剝瓜子皮。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吵鬧聲。
    “聽著好像是趙紅葉那屋的動靜啊？”曹奶奶站在窗口往外麵看。
    唐雪梨把小毯子披到曹奶奶身上，一塊往外麵看，“咱們就別出去了。”
    “嗯，不出去！”曹奶奶說：“她是在跟林鐵成吵架呢吧？林鐵成是不是還喊了你大伯的名字啊？我這耳朵也越來越不靈光了，我是不是聽岔了？”
    “沒聽岔，他就是喊了唐進宏的大名。”唐雪梨淡淡一笑。
    趙紅葉和唐進宏的動作還挺快，不過兩天時間，就把林鐵成逼得跳腳了。
    林鐵成破罐子破摔，正在大鬧大雜院。
    “你們這對狗男女，髒玩意兒，怕我講出去，就故意搞我。”
    “我工作認認真真的，從來沒出過錯，憑什麽開除我！”
    “唐進宏，你真虛偽，當麵一套背麵一套。你媳婦孩子知道你在跟趙紅葉勾勾搭搭嗎？”
    “趙紅葉，我家門口的屎是你扔的吧？你就這麽想趕我走！”
    “我偏不走，我死也要死在你跟前。”
    唐進宏躲在房間裏始終沒出去。
    趙紅葉跟林鐵成對著罵。
    “你這個瘋狗，怎麽到處亂咬人啊！”
    “你被廠子開除關我什麽事兒！”
    “你有病吧你！神經病！”
    “你自己在門口拉屎，別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
    兩人罵著罵著，話已經不能聽了。
    趙長江上前拉架，但根本捂不住他們的嘴。
    林鐵成的怒氣積到頂點，衝過去就動了手。
    趙紅葉臉上挨了幾拳，肚子被踹了一腳，立馬躺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她痛苦地哼哼著：“哎呦喂，要死人了，沒法活了……”
    趙長江死死地拉住林鐵成，“冷靜點冷靜點，別衝動。”
    “吐血了！趙紅葉吐血了！”裁縫陸彩鳳大聲喊道：“趕緊先把人送醫院，你們快點過來搭把手抬人！”
    一天天的，這都什麽事兒啊！
    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
    院子裏漸漸安靜下來。
    西屋內猶如凝固的氣氛顯得愈發窒息。
    唐進宏和賈珍珍遙遙對坐，誰也不看誰。
    唐麗美站在爸媽中間，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了好半天，賈珍珍才開口：“林鐵成說的都是真的？”
    “你聽他胡扯！”唐進宏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
    這事一旦承認，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隻要不承認，就沒人能給他定罪，沒人能指摘他的德行。
    “林鐵成喜歡趙紅葉，趙紅葉不喜歡他，給拒絕了。”唐進宏慢慢地說：“林鐵成是什麽樣的人全廠都清楚，他喜歡鑽牛角尖，肯定是求愛不得，就要毀了趙紅葉。”
    “原來是這樣的呀！”唐麗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她爸真的不要媽媽了呢。
    如果是這樣，她的家不就散了嘛！
    到時候她怎麽辦。
    幸好不是這樣。
    她天真地問道：“那鐵成叔為什麽說看到你跟紅葉嫂子勾搭呀？他是亂編的嗎？他怎麽能這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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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進宏張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麽，但看到賈珍珍的表情，就沒有貿然出聲。
    “小美你去把米飯煮上。”賈珍珍支走了女兒。
    過了良久，她垂眸盯著水泥地的地縫，說：“唐進宏，我不管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唐進宏急道：“林鐵成那王八蛋真是胡說的，我冤枉啊！”
    “最後一次了。”賈珍珍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再有下次，我就離開這個家。”
    她任勞任怨、辛辛苦苦，並不是想過這種日子的。
    她也是爸媽疼大的女兒，怎麽可以在外麵受這種委屈。
    “好。”唐進宏站起身往外走，“我去跟趙廠長商量一下，看後麵的事兒怎麽處理。”
    賈珍珍繼續疊剛收回來的衣服，等會兒她要做飯，洗碗，女兒有衣服開線了她還得做針線活。
    趙紅葉消化道出血，有內髒損傷，幸好送醫及時，沒有什麽危險。
    但得住院幾天進行治療。
    林鐵成被辭退的事兒本來還有轉圜的餘地，現在加了項動手傷人的過錯，他直接把路給走死了。
    年前他就離開廠子，也搬出了大雜院。
    趙紅葉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沒有報案。
    發生在院裏的毆打事件就這麽翻篇了。
    但它所造成的影響，卻遠遠沒有消失。
    快過年了，該熱鬧還是得熱鬧起來。
    除夕那天，上午趙長江在寫對聯，想要的人家過去挑自己喜歡的，再給貼到門上。
    紅燈籠也掛了起來。
    老唐家東屋溫馨而熱鬧，曹奶奶和大黃都被請了過去。
    西屋卻有種假笑的尷尬感，隻有唐麗美在傻樂嗬。
    年夜飯吃到一半，來了幾個不速之客，像精致美味的蛋糕上趕不走的蒼蠅，十分惹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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