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館裏非常冷清，光線也很暗淡。
    隻有剛剛那個男青年跑步的回聲。
    唐雪梨把毛線帽的帽簷往上抬了抬，露出更加清晰的眉眼，回答說：“我來學拳。”
    言守真點點頭，對於唐雪梨來學拳這件事，並不覺得太驚訝。
    他看向王大刀：“這位是？”
    唐雪梨介紹道：“我朋友，王大刀。”
    不像學生，臉上有疤又有傷，姿態垮塌而懶散，穿著不合體，衣服還很髒。
    但眼神尚且清澈，應該不是地痞流氓。
    唐雪梨怎麽會有這樣的朋友？言守真好奇，但沒有過問。
    他禮貌地伸出手，“小王你好。”
    王大刀受寵若驚，慌張得不行，他從來沒有跟人這麽正式地握過手。
    剛才聽見師父管這人叫言老師，便也跟著喊老師。
    “你好你好，老師你好。”王大刀在褲子上用力地搓了搓手，“我的手有點髒，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言守真不介意這些，跟王大刀友好地握了手。
    唐雪梨說：“言老師是我班主任，教我們物理課和語文課。”
    大字不識幾個的王大刀一聽，更緊張了，手指頭都哆嗦了起來。
    他甚至不知道物理是什麽。
    “那個，師父……要不然我先回家了……”
    唐雪梨：“你累了？”
    王大刀磕磕巴巴地說：“啊，是，是有那麽點累。”
    唐雪梨微微納悶，“都不見見教練了？”
    “下，下次的吧……”王大刀瞥了言守真一眼，扭頭就想走。
    “小王。”言守真笑著叫住他：“你是不是怕我啊？”
    王大刀抓了抓頭發，不敢抬頭看人。
    唐雪梨一下子就懂了，哭笑不得道：“你怕他幹啥，你又不是他學生，他管不到你頭上。”
    “我沒上過幾天學，但我可怕老師了。”
    王大刀覺得這可能是天生的，控製都控製不了，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立馬就想尿褲子。
    唐雪梨看向言守真，言守真朝她笑了一下，使了個眼色。
    兩人畢竟一塊兒比過賽，還經常討論習題，多少培養出了一些默契。
    他的意思是，讓她放心，小王交給他。
    唐雪梨了然，便放心地等在一旁，繼續觀察這間小屋。
    言守真輕輕攬上王大刀的肩膀，帶著他往前走，“你是想學拳擊嗎？”
    “我想學打架！”王大刀緊跟著立馬解釋：“我不是想要去打人啊，我就是不想挨揍，不想受欺負，想保護我師父。”
    “你已經有師父了？”
    言守真剛要問你師父都教你什麽，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王大刀指著唐雪梨驕傲地說：“她就是我師父！”
    言守真：“……”
    唐雪梨聽到兩人的對話，扭頭望過來，“對，我是他師父。”
    言守真笑彎了眉眼，覺得十分有趣。
    “原來你們不僅是朋友，還是師徒。”
    “就是師徒，隻是師徒關係而已。”王大刀覺得自己不配做師父的朋友。
    剛才師父介紹說他們是朋友的時候，他就想糾正來著，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言守真沒有糾結這些，他看出來這個小王有點膽小自卑。
    他帶王大刀走到一排沙袋前，說：“打打看。”
    “啊？”王大刀不太明白。
    他沒看過拳擊比賽，對拳擊隻有個特別表麵的理解。
    “這樣。”言守真握拳，在沙袋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
    砰的一聲悶響，沙袋被打出去，之後小幅度地蕩了蕩。
    王大刀有樣學樣地打了一拳，沙袋沉重地被推出去了一點。
    “這麻袋好沉啊！”
    言守真捏了捏王大刀的手臂，“你太瘦了，胳膊腿兒還有腰都沒勁兒，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我能在這裏練嗎？”王大刀已經沒那麽緊張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
    言守真想了想，說：“我跟賀教練商量一下。”
    賀宗良今年六十五歲了。
    三十年代的時候，他被帶到海城打職業拳擊比賽。
    他算是國內最早的職業拳擊手了。
    除了參加正規比賽，他還到各個城市進行表演，並且接受挑戰，出場費都很可觀。
    賀宗良腦子靈活，反應快，能攻能守，打拳打得極其漂亮，很快就成了個小明星。
    不過他對外界的誇獎和好評不太在意，他癡迷的是拳擊本身。
    因為身體原因不打比賽之後，他就當了教練。
    後來形勢不好，拳擊館關了很多年。
    不過他一直都有偷偷地帶學生，畢竟永遠都有拳擊愛好者嘛！
    言守真七八歲的時候就跟著賀宗良學拳了，兩家人關係很好，平時經常走動，有些老交情。
    聽說唐雪梨是言守真現在班裏的學生，賀宗良考慮片刻之後，緩緩道：“我一般不讓他們往拳擊館裏帶人，人一多啊事兒難免就多了。景——”
    “書”字還沒說出口，言守真就大聲咳嗽起來，打斷了賀宗良的話。
    賀宗良扭過頭，“你嗓子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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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點著涼了。”言守真清了清喉嚨，說：“賀教練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讓你們進拳館的，你們盡量別惹事。要是惹了麻煩，拳館就不能留你們繼續在這兒了。”
    唐雪梨點頭，保證道：“我們不會惹麻煩的。”
    王大刀鸚鵡學舌：“對，我們不會惹麻煩。”
    “賀教練平時忙，你們先跟著我學基礎。”言守真說完，才看向賀宗良，詢問道：“我這樣安排可以吧？”
    “行啊，可以。”賀宗良奇怪地看著言守真。
    這小子今天話怎麽這麽多。
    確定了來學拳的時間之後，唐雪梨就回了家。
    唐進宏腰疼得下不了床，她拿了盤花生糕過去“慰問”。
    唐麗美跑出去玩了，賈珍珍在廚房做飯。
    屋裏剛好沒有其他人。
    “黃鼠狼給雞拜年？”唐進宏看到唐雪梨就眼皮子直跳，“花生糕裏該不會給我下了毒藥吧？”
    “大伯你可真會開玩笑。”唐雪梨放下盤子，把手裏的錢塞給了唐進宏。
    她壓低嗓音，說：“兩百塊。”
    “嗯？”唐進宏眼中滿是驚訝。
    “給紅葉嫂子租個好一點兒的房子吧！”唐雪梨擺出一副好心人的麵孔，“你早說清楚借錢的目的，我肯定會幫忙想辦法的呀！”
    唐進宏：“……”
    他該不會是躺太久了，做夢了吧。
    “大伯你是不是已經借到錢了？那這個我就拿回去了。”唐雪梨說著去夠唐進宏手裏的錢。
    唐進宏猛地攥緊手心，“沒有沒有，雪梨謝謝你了啊，這個家沒你真不行啊！”
    唐雪梨笑了笑，“那收好了，別讓我大伯娘看著。”
    “是是是。”唐進宏立馬把錢塞進了內褲的兜裏。
    內褲的裏兜還是賈珍珍給他縫的呢，就怕身上錢多的時候會弄丟。
    “紅葉嫂子不容易，一定要找個好一點的房子啊！”唐雪梨叮囑完，走出了西屋。
    唐進宏喜上眉梢。
    看來他之前是錯怪了唐雪梨嘛！
    這孩子還怪好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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