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9章 番外四 人生已至圓滿(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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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和二十三年,六月,西山大營。
初夏正是炎熱時節,校場上卻滿是喝彩聲。
“小世子,使點勁兒……”
穿著單薄短打衣的小將士看著年紀也就十來歲,與他摔跤的小小少年,同樣是一身短褐,小腿纏著行滕,但五官精致,眉眼明亮。
昨兒剛落了雨,校場地上泥濘,兩人在泥水裏滾過一圈,都是狼狽不堪。
但最後俊俏的小少年略勝一籌,直將小將士摔倒在泥水裏。
小少年似沒玩夠,伸手拉起來小將士,“再來。”
卻不料營中的孫參將直過來擋住了小少年,“世子,將軍來了。”
完了,將軍要是看到小世子弄得一身泥,跟他們摸爬在一起,隻怕要動怒。
小世子八歲多,這次來大營,純粹是跟著趙大人,但大人前腳剛走,他們就攛掇小世子摔跤。
戚修凜大步而來,自然看到了滿是泥巴的戚蒙。
他擰眉,“戚蒙,過來。”
戚蒙聽到爹爹的聲音,低頭看了眼髒兮兮的短褐,登時有些心虛。
熟料到了營帳,爹爹並未責怪他,反而讓人打了熱水,拿了巾子遞給他,“自己擦幹淨,換上衣袍,省得回去讓你娘親擔心。”
戚蒙鬆口氣,擦去臉上泥印,忐忑道,“與孫參將無關,是我想跟他們比賽一下騎射,後來見他們摔跤,我也想加入便拿了世子的架子強迫他們。”
戚修凜麵上表情很淡。
以至戚蒙深吸口氣,拉著了爹爹的袖子,“爹,你要罰就罰我……罰我晚上不許吃飯。”
戚修凜見他一力攬下所有責任,大手摸了摸他腦袋,“不讓你用膳,隻怕你娘舍不得。”
除了舍不得,連他也得趕出去睡書房。
“喜歡來營中玩?”戚修凜問他。
戚蒙點頭,“喜歡,聽孫參將講了不少北境的事,說那時節你們打的番族就差跪地求饒了,爹,你真的太厲害。”
“你也不遑多讓,你跟著孫尚還排兵布陣,要將他編入你收的一群娃娃兵裏,還給自己定了幾個前鋒後衛,擬了整套的作戰方案,幹脆以後這將軍的位置給你當了。”
戚蒙撓撓頭,“我現下還小,待我大了,便能上陣了。”
這孩子是聰慧,也知曉舉一反三,兵法書吃得透,與孫尚那個軍中老人在一塊,蹲在沙盤前,可一點都不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但以後,誰也未知。
晚間,卿歡還未回來,長安街的鋪子生意不錯,她這幾日回來都到了亥時。
滿滿吃飽喝足,坐在竹榻上,張手讓爹爹抱。
小丫頭軟糯可愛,像個雪團子,粉嘟嘟的小臉上,嵌著自己撓出來的指甲印。
戚修凜淨了手將她抱在懷裏。
她指了指廊下的燈籠。
那是元宵節時,戚修凜和潮兒一起做的,燈身上畫著花鳥魚蟲,穗子也是潮兒一縷縷搓出來。
滿滿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去夠穗子,沒摸到便有些生氣。
哼哼唧唧地看著他。
戚修凜是個女兒奴,當初卿歡生下滿滿的時候,他推了所有的公務,在府上待了兩個月,足不出戶。
滿滿也黏他。
潮兒拿著撥浪鼓,在邊上搖晃著逗妹妹玩兒。
等卿歡回來的時候,滿滿已經趴在戚修凜的肩膀睡熟了,嘴角還流著口水。
戚修凜小心地把滿滿放在榻上,拿了巾子給她擦掉口水,拉過薄被蓋在她肚子上,這才輕手輕腳離開。
“今日又遲了些,你這個東家倒是比攝政王還要忙。”戚修凜好不容易得了與她獨處的機會,自然不肯就此浪費。
窗外華光柔和,卿歡靠在他懷裏,捉著他的手指把玩,“哪有,我今日瞧見了溫大人,他身邊跟著個活潑的小公子,但我一眼看出小公子是個姑娘……”
戚修凜眸光一閃,“許是那姑娘心悅他,這才跟在他身邊。”
她失笑,“我還什麽都沒說,你怎知對方心悅他,還是說,你又做什麽了。”
“自然沒有。”他如何承認,是那太傅家的孫女,家中行六,比溫時玉小個七八歲,有一年行經儋州,見過他,但六娘體弱,在朔州養了許久才回京都。
再次見到溫時玉,勾起藏著的心思,這才費盡心思地扮了男裝去大理寺做個錄事。
後來被六娘的祖父察覺,擔心攝政王懲治,求到了戚修凜麵前,希望他網開一麵。
戚修凜順水推舟,裝作不知情,縱了六娘在溫時玉身邊繼續任職。
“你這一日辛苦了,我給你泡茶。”他輕咳一聲,去了外間,沒一會兒便捧著茶盞過來。
卿歡嗅到一股果茶香,待揭開蓋子,果真是玫瑰與桂花柑橘做成的茶包,滴了幾滴花蜜。
“嚐嚐,這是我親自做的茶包。”他沐浴後,麵目俊朗,單衣鬆垮,眉眼噙著自得笑意。
卿歡捧場,飲了幾口,卻見他忽地湊近。
“我既做得好,夫人給些賞。”堂堂攝政王,不缺那點銀錢。
卿歡卻依舊取了幾兩銀子,塞在他手心裏,“喏,這些在外麵足夠買半年的茶包了。”
戚修凜麵不改色,“我不要錢,隻要人。”
她輕笑出聲,眼波流轉,睇了他一眼。
“能讓攝政王伺候我,實屬是榮幸,那妾也隻能隨了君的意。”話畢,在他臉上落下輕柔的吻。
戚修凜伸手,解她外袍盤扣,一路將手探進去,揉她細軟腰肢。
她忽的急急止住,“不行,滿滿一直要跟著我睡。”
“我吩咐了乳母,滿滿便是醒了也不會鬧過來。”他低頭,吮了她細膩的脖頸,連帶著耳垂也被他擒住。
牙齒廝磨。
漸生出許多燥熱。
他正當壯年,於這件事上總是不夠,於是特意叮囑了乳母,決不許過來打攪他。
卿歡知曉委屈了他,便格外縱容他,予求予取,即便早已疲累不已還是攀附上他肩膀,在被浪中癡纏許久。
末幾,戚修凜給她擦拭好,擁著她躺下來。
一年前,瓶兒許了個人家,如今已有一子。
秋蘭與鐵衣也算歡喜冤家。
要不是秋蘭外出采買東西,遇著小賊,受了傷,鐵衣隻怕還說不出口。
兩人年紀到了,早該成家,卿歡問過秋蘭。
秋蘭扭扭捏捏,一看便知,也是屬意於他。
好事成雙。
眼下秋蘭依舊在府裏,府裏的大小事務她皆能幫著卿歡打理,算是接了趙嬤嬤的位置。
“有件事跟你說一聲,承安侯年事已高,不堪勝任,侯府以後就交給你兄長打理。”
這個結果,意料之中,卿歡縮了縮肩膀,往他懷裏湊。
戚修凜低頭,見她實在累極,便不再說話。
……
仲秋那日,卿歡特特早些回府,用過晚膳之後,闔家便乘坐馬車去了長安街。
此時通衢大道上早已是懸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葫蘆,荷花,鯉魚兔子,應接不暇。
孩童提著花燈,來往穿行在大人身側,嬉笑打鬧不止。
戚修凜抱著滿滿,卿歡牽著潮兒,身側是身著便衣的侍衛。
遠處燈火汲汲,人生已至圓滿。
滿滿人小,熱鬧勁兒過去之後,很快就趴在戚修凜肩上打盹,但她還強撐著眼皮,不想睡覺。
一張小嘴,看到什麽好吃的都想嚐嚐。
兩隻圓乎乎胖嘟嘟的小手抱著哥哥親手做的花燈,即便困了也舍不得鬆手。
戚修凜目不轉睛地望著身邊的卿歡,煙火燃放時,映著她依舊嬌美的側臉。
歲月似乎並未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跡,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後,她依舊是這般容色。
潮兒咦了一聲,指著遠方,“爹娘,是溫先生。”
溫時玉曾經贈潮兒文房四寶,又教導過他幾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潮兒見著他,也倍感親切。
他身側,依舊跟著那個俏生生的六娘,六娘手裏拎著花燈,朝他們微笑。
溫時玉微微頷首,他今晚還有差事要忙,沒有過來打招呼,便匆匆離開。
六娘跟在他身後,“大人,大人你等等我,你腳底抹了油啊,走這麽快。”
溫時玉的聲音含著不耐,卻放緩了腳步。
“前日的案子記錄下來了嗎?證詞證據審理了嗎?文書送到都察院了嗎?”
六娘神情認真,“記了,審了,送了。”
這邊廂,卿歡失笑,隨後看向戚修凜,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眼底都是脈脈溫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