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鐵洞石門開啟時，五月的山風卷著冰霧撲麵而來，將穆楓鬢角的霜花吹成細碎晶瑩的水珠。
    他抬手撫去肩頭殘雪，玄色勁裝上暗繡的修羅鬼麵紋已褪去灼目的血色，隻餘下墨色絲線勾勒的輪廓，唯有掌心那道新結的月牙形刀疤在陽光下泛著淡粉光澤，那是修煉驚天一刀時內力反噬留下的印記。
    他徑直走向大殿，靴底碾過石階上未融的冰棱，發出 “哢嚓哢嚓” 的脆響，驚得簷角懸掛的青銅風鈴一陣急鳴。
    鈴聲穿堂而過時，左不悔正用軟布擦拭太煌刀，蒼老的指腹順著刀背二十八星宿圖的紋路摩挲，當刀鋒劃過第七顆北鬥星紋時，恰好接住穆楓踏入殿門的腳步聲。
    鎮派神兵太煌刀在晨光中流淌著熔岩般的暗芒，三尺七寸長的刀身映出左不悔微駝的背影。
    他頭也不抬，指尖在刀柄纏繞的玄鐵鎖鏈上敲出 “叮叮” 的節奏，宛如在撥弄一串銅鈴：“出關了？” 鎖鏈末端的九環刀墜隨動作輕晃，在青石板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嗯，” 穆楓踢了踢靴底的冰碴，看那碎冰濺在金磚上迸成星子，“冷如月的刀，長老親自驗過便知。”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語氣裏帶著如釋重負的輕鬆：“這次我總能卸任代宗主了吧？再端著這架子，怕是連門裏的小崽子都要笑我占著茅坑不拉屎了。”
    左不悔擦拭刀身的動作頓了頓，刀鋒反射的金光在他眼角皺紋裏跳躍。他盯著刀身映出的穆楓身影 —— 那身影肩背鬆垮，嘴角帶著憊懶的笑意，全然沒有三日前在寒鐵洞揮刀時的淩厲。
    良久，他才從鼻腔裏哼出一聲：“隨你。” 玄鐵鎖鏈在他掌心滑過，發出 “嘩啦啦” 的輕響，驚飛了梁上築巢的燕雀。
    半個時辰後，演武場的青石地縫裏還凝著昨夜的霜花。
    冷如月靜立於場心，月白勁裝下擺被山風掀起一角，露出內襯暗繡的寒梅紋 —— 那是天刀門內門弟子的徽記，此刻卻因她周身散逸的刀意而微微震顫。
    兵器架上並立的兩柄刀尤為奪目：太煌刀流淌著熔岩般的暗芒，刀背二十八星宿圖在晨光中明明滅滅；秋水刀則泛著極北寒冰的幽藍，刀柄纏的白綾無風自動，宛如一縷凝固的月光。
    廊下陰影裏，五位執事抱臂而立。為首的斷刀客王厲撚著鐵灰色胡須，指腹摩挲著下頜那道橫貫腮幫的刀疤 —— 那是三十年前與霸刀門交手時留下的舊傷。
    他目光如淬毒的刀尖，刮過冷如月束發的銀簪：\"左長老，\" 鐵灰色胡須隨話音顫動，\"太祖爺立規時說過，接掌太煌刀者需過先天三關，這規矩怕是不能破吧？\" 他身後的執事們紛紛頷首，其中一人手指無意識敲擊著腰間刀柄，發出 \"篤篤\" 的悶響。
    左不悔站在觀禮台石階上，玄色長袍被風鼓成帆。他擲出的青銅令牌在空中劃出弧線，冷如月抄手接過時，指尖剛觸到令牌邊緣的雲紋，便有霜花順著紋路蔓延：那是她體內冰係內力與令牌碰撞的征兆。\"是否違訓，\" 左不悔的聲音壓過風聲，\"看她刀下有無天道認可。\"
    冷如月深吸一口氣，丹田處蟄伏的內力驟然翻湧。第一式 \"屠戮\" 展開時，秋水刀尚未完全出鞘，刀身已迸射出三尺赤紅光弧。
    那道刀芒擦著青石地麵掠過，燒出深三寸的焦黑刀痕，裂縫裏甚至滲出絲絲縷縷的熱氣，將地縫霜花瞬間蒸成白霧。
    當第九式 \"修羅降臨\" 收招時，刀氣卷起的落葉在半空急速旋轉，竟凝結成一座微型刀陣，每片葉子的邊緣都泛著修羅刀特有的赤芒，引得執事席中有人驚得碰倒了身後兵器架。
    \"花架子罷了！\" 王厲啐在地上的唾沫剛落地，便被冷如月驟然轉來的刀鋒震成冰粉。
    她此刻的眼神變了 —— 瞳孔中清晰映出兵器架上太煌刀的星圖，握刀的姿勢與三日前穆楓在寒鐵洞如出一轍：食指輕搭刀背，腕間青筋暴起如老樹盤根，卻又帶著女子特有的柔韌。
    \"驚天一刀！\"
    刀光乍現的刹那，整個演武場陷入詭異的寂靜。那道刀光不像穆楓的暗紅烈焰，卻似極北冰川在子夜崩裂前的絕對零度 —— 刀風卷著細碎冰棱，在三丈外的玄鐵樁表麵織出蛛網般的銀紋。
    觀戰者隻覺眼皮一跳，還未看清刀勢軌跡，便聽見 \"哢嚓\" 脆響：碗口粗的玄鐵樁從頂端裂開，銀白裂紋如活蛇般竄至底座，斷口處凝結著薄如蟬翼的冰膜。
    當斷裂的樁身轟然倒塌時，陽光穿過冰膜，竟在演武場投下斑斕的七彩虹光。
    冷如月收刀入鞘的動作戛然而止，這才發現虎口已被震裂，鮮血滴在青石板上，瞬間凍成殷紅的冰珠。
    廊下的王厲張著嘴說不出話，鐵灰色胡須上凝著白霜 —— 那是他方才倒抽冷氣時凝結的水汽。
    穆楓垂立在觀禮台側，袖中指尖暗自掐算著刀氣軌跡。當冷如月收刀時，他清晰看見她丹田處內力流轉如殘雪融溪 —— 那道先天玄關如冰封的湖麵，刀意雖已達九分五厘，卻始終差著最後三寸破冰之力。
    他想起自己屬性與天刀門功夫相合，丹田內如火山噴發般的內力狂潮，不由暗歎：冷如月吃虧在內力太過陰柔，若無奇遇，怕是難破這層桎梏。
    廊下陰影裏，五位執事的臉色正經曆著微妙的變化。王厲原本撚須的手指猛地攥住鐵灰色胡須，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下意識摸向臉頰斷刀疤的動作僵在半空。
    他身後的瘦高執事喉結劇烈滾動，手按刀柄的青筋暴起如蚯蚓，腰間懸的九環刀竟被冷如月的刀意震得嗡嗡作響。
    方才還議論紛紛的執事席，此刻隻聽見簷角銅鈴在山風中的碎響。
    \"冷如月聽令！\" 左不悔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演武場邊的刀旗獵獵作響。他手中太煌刀突然發出龍吟般的清鳴，刀背二十八星宿圖驟然亮起，熔岩般的暗芒順著刀身流淌，在青石地麵投下扭曲的星軌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