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衣人駕駛著汽車，將霍彥青逮到了一棟山頂別墅，隨後便匆匆告辭離去。
    這兩人儼然是不想再跟霍彥青打交道了。
    “大社團，嗬。”
    霍彥青冷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否認條四跟陳佬的實力，如果對方認真，即便霍彥青底牌盡出，大概率也是要被逼得遠走他鄉的下場。
    但今天他之所以如此囂張，就是吃準了條四不敢真的跟他開戰。
    這個時代的社團還沒有接受時代的浪潮，大多數都沒能扔掉砍刀穿上西裝，將自己打扮成社會上流人士，哪怕有一部分有眼光的人，也無法憑一己之力流轉整個社團。
    所以，哪怕做到了新記、條四這種級別，有相當大一部分業務都是黑色與灰色產業，一旦遇上嚴打，瞬間就會灰飛煙滅，到時候社團養不起人，自然就會崩潰。
    所以這座江湖上，體量越大的社團，就越是守規矩。
    而守規矩的社團體量越大，那些原本光腳不怕穿鞋的中小型社團也得跟著守規矩。
    所以霍彥青對標的從來都是一個在江湖上有影響力的商人，而不是傳統的社團大佬。
    他打可以做掉陳浩南、蔣天生，也可以脫離洪興自己單幹。
    但那樣不合適。
    他要的是無論我在不在江湖，江湖都會流傳著我的傳說。
    而不是一言不合挑翻整座江湖，告訴全世界，他是最大的黑社會。
    那才是真正的煙花。
    絢爛且短暫。
    沿著一路的人造景觀漫步，霍彥青雙眼微微虛起，瘋狂地進行著頭腦風暴。
    他有八成的把握，今天陳佬約他，主要目的隻是敲打敲打他，就算真有什麽不和，那也是三五年之後，等差館那邊完成行動之後的事情。
    嗬，三五年之後？
    三五年之後，他要是還能忌憚條四，都不需要別人動手，早點自裁算了。
    但陳佬打算如何敲打他，現在他還摸不準。
    萬一對方做的太過分，雙方不歡而散，即便條四不親自下場，但是在道上下花紅，終究也還是麻煩。
    大概走了三百多米，霍彥青才看到一個身穿鵝黃色唐裝，正在澆花的老者。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老者連頭也沒回，說道：“來啦？等我澆完花再同你講。”
    “好啊。”
    霍彥青笑著應了一聲，隨手從兜裏掏出煙盒，叼上一支點燃，靜靜地看著老者澆花。
    雙方無形之中的交鋒，從這一刻開始。
    對方沒有直接說事，擺明了是沒把霍彥青放在眼裏，今天完全是長輩教訓小輩，你在外麵有再大的能耐，到了這裏，也得乖乖聽我的安排。
    而霍彥青沒有詢問就抽煙的行為，同樣也是在釋放一個信號。
    我今天能來，已經是給足了你們條四麵子，別跟我玩江湖資曆、以勢壓人那一套，你要是說的中聽，我們今天還能談，要是談不攏，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看誰的手段更硬。
    老者招了招手，將水壺遞給走來的仆人，隨後轉身正視霍彥青，沉聲道：“雖然這是我們初次見麵，不過同為江湖兒女，我也算是你的長輩，叫你一聲後生仔，不過分吧？”
    霍彥青拱了拱手，笑道：“以陳佬的身份、資曆，叫我一聲後生，算是對我的抬愛。”
    “既然你認我這個長輩，那我便倚老賣老一回。”
    “後生仔，有野心有衝勁是好事，但打下整個油尖旺，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社團會怎麽應對這件事？”
    “你的事情我查過，的確是蔣天生做得不對，他既然要讓靚仔南繼承細b的堂口，那麽你從苦窯出來，於情於理也該繼承靚坤的堂口。”
    “他做事不公道，你有情緒，我理解。”
    “鬧可以，但不能太過分。”
    陳佬上下打量了一眼霍彥青，隨後說道：“作為老前輩，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把油麻地跟尖沙咀讓出來，我親自給你紮職，讓你當旺角話事人，如何？”
    “嗬嗬。”
    霍彥青笑著搖了搖頭。
    陳佬麵色一冷，問道：“搖頭？你是不滿意？”
    “陳佬，您是條四的龍頭，我是洪興的四九，你給我紮職，是不是不合規矩啊？”
    霍彥青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你我皆是洪門弟子，而且紮職也從來都不是某家社團紮職，你要紮職紅棍，便不是洪興一家的紅棍，而是整個江湖的紅棍。”
    “兄弟有難你要幫，江湖有事你要扛。”
    “後生仔，大佬不是那麽好當的。”
    見霍彥青沒有直接翻臉，陳佬又笑了起來。
    “不，陳佬，我的意思是……”
    “你給我紮職，這件事不合規矩。”
    “既然不談規矩，那就談實力唄。”
    “油尖旺我打下來，那就是我的，耶穌的麵子我都不給！”
    “想要我的地盤？可以！來拔我的旗！”
    霍彥青深吸一口香煙，滿臉張狂之色：“我打不垮條四，條四短時間也別想打垮我，你們要玩，那就全線開戰，打到條子看不下去，拔了我們兩支旗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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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朽木不可雕。”
    “你真覺得你那三瓜兩棗，扛得住全香江社團的打擊？”
    陳佬的眼神瞬間陰冷了下來。
    “陳佬，我敬你是前輩，你請我來，我肯定來。”
    “你要說事，我也聽著。”
    “但你要一張嘴，就想讓我跪下，那肯定行不通。”
    “大不了，香江我不待了。”
    “但我走之前，我肯定把桌子掀了。”
    “不讓我玩，那誰都別玩。”
    霍彥青晃了晃腦袋，目光掃過周圍，眯著眼睛說道：“您大可以試試，埋伏在這裏的這幫臭番薯、爛鳥蛋，能不能留得住我。或者我沒了，我那幫兄弟會不會死磕你們。”
    “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陳佬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嗎？”
    霍彥青將手中的煙頭彈飛，與陳佬的目光在空中交替。
    “嗬。”
    霍彥青忽然冷笑了一聲，擺了擺手說道：“陳佬，其實你也清楚，威脅我的話，隻不過是你隨口說說而已，你要真敢跟我開戰，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應該是我的腦袋。”
    話音落下，霍彥青轉身，擺了擺手：“走了，沒什麽意思，反正我的態度擺在這，有本事出招，我全都接下來就是了。”
    一直到霍彥青的背影漸行漸遠，大量的黑衣人才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
    其中一人看了看陳佬，又看了看霍彥青離開的方向，滿臉不解的問道：“陳佬，剛才為何不打信號讓我們動手？就讓這小子這麽走了？”
    “不然呢？”
    “嗬嗬。”
    陳佬笑了笑。
    旋即，陳佬拍了拍問話那人的肩膀：“我老了，未來的舞台終究還是你們的，這個霍彥青你要千萬留心，他若不夭折，早晚能呼風喚雨。”
    自己那番威脅的話，霍彥青是真沒有放在心上，還是強裝淡定，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是，霍彥青心裏始終有一條清晰的線。
    而且後麵霍彥青幾乎把話挑明了。
    他並不認為香江社團會在這個時候跟他開戰，就算有人要打，也絕對不會是他無法抗衡的頂級社團親自下場。
    以霍彥青如今的體量和年齡，無論是有高人指點，還是個人能力，能夠洞悉到差館這些年都放任不管，最近卻忽然調兵遣將要搞一個大行動的情況來看，都是相當恐怖的。
    頂級社團不會當這個出頭鳥，因為對於條子來說，他們就是最好的立威對象。
    哪怕行動還沒有正式開始，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
    但如果隻是拿捏住了這條線，霍彥青也不應該如此有恃無恐才對。
    因為條子就算搞再大的行動，終究也會有落幕的時候。
    霍彥青就算吃下了油尖旺，也隻是拿到了西九龍最繁華的區域，甚至都不是整個西九龍。
    油水、人手都是極其有限的，而他現在樹敵的大社團，在條子的行動結束以後，必然也會開始狠狠打擊霍彥青的勢力。
    霍彥青敢在他麵前狂，隻能說明一件事。
    那就是在條子行動結束後，霍彥青有把握對抗頂級社團，哪怕不是那種真刀真槍能讓雙方鬥得難解難分的那種對抗，也絕對是讓各大社團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他的那種。
    這小子，難不成就是那些故事中，應時代而生的弄潮兒？
    或許，他便是條四在未來那場隨時可能來臨的巨大變局中，能夠抓住的一線生機！
    “放風出去，三天後，我親自去三聖宮給霍彥青紮職。”
    “捧他當油尖旺話事人。”
    “誰不去，就是不給我們條四麵子。”
    陳佬背著雙手，閉目思考了片刻，忽然開口說道。
    “陳佬！”
    不少人都叫出了聲。
    以陳佬如今的江湖地位，以條四如今的實力聲望。
    陳佬親自給人紮職，對於整個江湖而言，都堪稱是天花板級別的待遇。
    三天後。
    粉嶺山頂，三聖宮前。
    兩百餘名吹鼓手奏樂，廣場兩側各自豎起一麵直徑兩米的大鼓，四名頭戴紅巾打著赤膊的力士隨著曲調的變化大力擊鼓，閉上眼睛聽，便仿佛能看到一座充斥著金戈鐵馬的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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