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契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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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急診室的玻璃窗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不清,千萬顆琉璃珠般的雨滴砸在窗上,碎裂成無數晶瑩的淚痕。林雪柔的指尖正從顧寒聲的掌心緩緩滑落,心電圖驟然拉成一條直線,刺耳的嗡鳴聲撕裂了死寂的空氣。
"腎上腺素準備!"白大褂們推著搶救床狂奔,金屬輪子碾過長廊瓷磚的聲響令人齒冷。顧寒聲跌坐在牆角,領帶歪斜地纏在喉結下方,西裝下擺還沾著紫藤花巷的泥水,像是被命運狠狠踐踏過的痕跡。
——三個小時前,顧家老宅——
那株百年梧桐的枝椏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語著不祥的預言。顧寒聲跪在黃花梨木地板上,膝蓋下的寒意滲入骨髓。老爺子將青瓷茶盞摔得粉碎,瓷片四濺,其中一片劃過他的手背,血珠滴落在雪柔送的白玉觀音吊墜上,染紅了菩薩慈悲的眉眼。
"要麽娶周家千金,要麽滾出顧氏集團!"老爺子的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冰冷刺骨。
顧寒聲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吊墜,忽然想起昨夜——雪柔蜷縮在閣樓藤椅裏,月光透過窗欞,將她的臉照得近乎透明。她的睫毛在光影中投下細碎的陰影,唇色淡得幾乎看不見血色。她說巷口新開的藥鋪有當歸的香氣,像極了他襯衫上的雪鬆味道。
——現在,急救室——
"病人室顫!除顫儀200焦耳!"
顧寒聲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耳邊仿佛還回蕩著自己衝出老宅時撞翻琺琅彩瓷瓶的碎裂聲。管家舉著傘追到雨幕裏,聲嘶力竭地喊:"二少爺!老爺說要凍結您所有賬戶!"可那會兒他滿腦子都是雪柔發間縈繞的當歸香,混著中藥鋪子裏蒸騰的霧氣,在記憶裏氤氳成一片溫柔的沼澤。
急救室的紅燈像懸在頭頂的朱砂痣,刺目得讓人窒息。護士捧著病危通知書過來,鋼筆從他顫抖的指間跌落,在水泥地上濺出墨色的淚。原來她今晨倚著門框說頭暈時,藏在廣袖下的手腕已經瘦得能看見淡青血管,像是一折就會斷的枯枝。
"寒聲..."
氣若遊絲的呼喚從門縫裏飄出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顧寒聲撲到觀察窗前,看見雪柔的長發散在雪白枕頭上,仿佛宣紙上暈開的墨梅。她胸前的翡翠吊墜隨著呼吸微弱地起伏,那是去年生辰他親手戴上的,如今襯著病號服,竟顯出幾分森森寒意。
主治醫師摘下口罩時,簷角銅鈴正被狂風吹得叮咚亂響。"林小姐是先天性心髒病,最多...三個月。"
雨滴順著顧寒聲的睫毛往下淌,像是無聲的淚。他想起初遇那日也是這般暴雨——穿月白旗袍的姑娘抱著藥典站在梧桐樹下,發梢墜著水珠朝他笑:"先生要抓什麽藥?"那時她耳後別著朵將謝未謝的玉蘭花,如今卻要在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裏凋零。
"用最好的藥。"他扯下腕表拍在護士台,表麵蛛網般的裂痕倒映著慘白頂燈,"瑞士銀行保險箱裏有三支百年野山參,密碼是她的生日。"
——午夜,病房——
老宅的電話在午夜第三次響起時,顧寒聲正握著雪柔冰涼的手背誦《本草綱目》。當歸、川穹、白芍...那些她教他辨認的藥材名字,此刻成了續命的咒語。管家在電話裏歎氣:"老爺說隻要您肯回來,立刻請協和醫院的專家會診。"
雪柔忽然在昏迷中蹙眉,指尖無意識地勾住他的袖扣。窗外驚雷炸響的刹那,顧寒聲扯斷電話線,水晶珠子劈裏啪啦砸了滿地。他俯身輕吻她泛青的眼瞼,嚐到淚水的鹹澀混著中藥苦香。
——黎明,紫藤巷——
晨光穿透雲層時,雪柔的睫毛顫了顫。顧寒聲慌忙拭去她唇畔血絲,卻見她漾開虛弱的笑:"我夢見...你穿著喜服..."話音未落便劇烈咳嗽,猩紅落在素白被單上,宛如雪地裏綻開的紅梅。
"我們去紫藤巷。"顧寒聲用羊絨毯裹住她單薄的身子,簪在她鬢角的茉莉花隨著奔跑簌簌掉落。救護車鳴笛穿透晨霧,他抱著輕如羽毛的愛人衝進急診大廳,恍惚聽見十八歲那年在佛前求的簽文——
琉璃易碎彩雲散,情深不壽恨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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