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被揉碎的素綃紗，裹著桑林間踉蹌的赤足。霓裳的腳踝染著夜露與蠶砂，每片桑葉背麵細密的齒痕都在她掌心戰栗。三百架竹匾在曦光中浮著青霜，她突然跪倒在第七排蠶架下——血玉扳指正陷在蠶糞深處，翡翠戒麵"霓凰永昌"的篆刻沾著露水，恍若父親臨終時不肯闔目的淚光。
    "顧先生用蘇家祖墳的腐土飼蠶，可聞得見骨殖開花的腥甜？"她將扳指套進拇指，翡翠的冷綠刺破霧氣，"您聽，這些蠶啃噬桑葉的聲音，多像曾祖父在棺材裏磨牙。"
    檀香混著蠶腥漫卷而來，顧西洲腕間佛珠纏住她腳踝。他碾碎嫩葉，青汁順著掌紋滲進金絲袖扣："蘇家的東西，就該在顧氏手裏涅盤重生。"蠶房陰影裏浮出他半邊輪廓，像宣紙上暈開的墨痕，"就像你，天生該是顧氏的活體蠶母。"
    霓裳猛然掀翻竹匾，雪白蠶蟲滾落滿身。她抓起最肥碩的那條，黏液裏竟迸出金箔碎屑——蘇氏地契熔煉的金絲在晨光中流淌："顧先生連蠶屎都要摻蘇家的血！"她將蠶屍摔向青磚，迸裂的汁液裏浮出十二年前火災現場的焦痕。
    織機聲從暗室滲出，如泣如訴。霓裳撞開描金屏風，十台紫檀木古董織機正在吞吐銀絲，可那經緯交織的哪裏是綢緞——收購合同上的朱砂印章在蠶絲上綻放，每道折痕都嵌著她親手繪製的霓凰紋樣。
    "物歸原主罷了。"顧西洲扯過匹月白色綢緞裹住她脖頸，遇熱收縮的布料勒出鎖骨舊疤，"你每根繡線都該烙著顧氏印記，就像這些蠶——"他掐起條透明蠶蟲按在她心口，"食盡桑葉就會自噬成繭。"
    舌尖血噴在絲綢刹那，暗紋如紅梅綻雪。收購文書遇血褪色，露出父親用柞蠶絲繡的遺書："蠶食桑，顧食蘇，天理昭昭......"後半截字跡被火舌舔舐，焦黑的紙灰撲上她散開的三千青絲。
    "當心！"陸沉舟的箭毒蛙躍上火苗，膨脹成幽藍火球。螭紋匕首割裂綢緞時，他指尖掠過她耳後碎發："妹妹這頭青絲，比顧氏金庫的蠶絲還矜貴。"
    霓裳撲向織機，從梭芯摳出半枚帶血頂針。佛珠擊中後腰的瞬間，她栽進蠶砂堆摸到陶罐——未孵化的蠶種在罐底泛著珍珠光澤，每顆卵殼都刻著蠅頭小楷：昭和十七年顧氏強占桑田百畝。
    "死卵能解什麽咒？"顧西洲碾碎陶罐，金箔地契在黏液裏舒展，"從你曾祖那代起，蘇家就是顧氏圈養的蠶！"
    蠶種入喉的腥苦讓霓裳踉蹌，她抓起把桑葉按在他左胸："顧先生的心跳，像不像餓蠶噬葉？"葉脈滲出的汁液在襯衫上洇開，漸漸顯出血跡繪製的火災路線圖。
    火舌沿著蠶絲攀爬，織機在烈焰中吐出黑賬。霓裳將賬頁塞進箭毒蛙鳴囊，看顧西洲在火中撕扯契約："接穩！"陸沉舟拋來的蠶砂袋裏，霓凰金剪刀柄的經緯度刺青直指蘇家祠堂。
    "蘇家的鐵器，可比顧氏的佛骨硬氣。"霓裳格擋飛來的裁縫剪，雙刃相擊迸出藍火。坍塌的梁柱砸碎最後架織機，她攥著半張契約衝出火海，背麵血書"蠶死絲盡，火滅凰生"在風中獵獵作響。
    箭毒蛙躍入轎車引擎蓋的刹那，霓裳抹去唇邊蠶砂："這蠶毒可比顧先生的念珠，多浸了三百冤魂的執念。"
    意象深化
    蠶房對峙
    火光為顧西洲鍍上金邊，他拈起霓裳一縷斷發纏在佛珠上："你逃不出這盤絲洞。"霓裳突然笑出淚來，將斷發係上織機："顧先生可聽過春蠶到死絲方盡？"她扯動經線，滿室蠶繭同時迸裂，銀絲如銀河傾瀉將他裹成琥珀。
    桑田往事
    閃回鏡頭裏，十歲的霓裳踮腳為父親係上染桑木匣。父親指著"霓凰永昌"的刻字："蠶吐絲時最痛，可它偏要把自己縛進疼痛裏。"如今她嚼著帶血的桑葉，終於懂得那種自噬的甜腥。
    金剪秘辛
    密室裏，霓凰金剪在月光下流淌著水紋。陸沉舟的指尖撫過刀背："當年蘇老爺子用這剪刀，剪斷過你我的紅繩。"霓裳將剪刃抵在他喉結："現在它要剪的，是顧氏命脈。"
    行業細節升華
    柞蠶顯影
    父親遺書用的柞蠶絲，需浸泡在烏桕葉與茜草根熬製的秘藥中三年，遇血即顯的特性取自故宮倦勤齋暗格修複術。霓裳的血滴在絲綢那刻，浮現的不僅是文字，更是蘇家七代人的掌紋。
    霓凰金剪
    刀身采用"金磚鍛鐵法"，將蘇州禦窯金磚研磨成粉熔入精鐵。陸沉舟用毒箭蛙的唾液開刃時，刀麵會浮現《蠶書》裏的古法養蠶圖，暗藏蘇氏桑田分布。
    蠶種冷藏
    陶罐內的蠶種按九州養蠶場標準冷藏，卵殼的罪狀刻字需用放大四十倍的繅絲針雕刻。霓裳吞服時，喉間的灼燒感來自祖傳藥酒浸泡的桑葉酵素。
    情感張力特寫
    佛珠纏心
    顧西洲將佛珠按在霓裳心口念往生咒，檀木珠子卻沾滿她眼角溢出的淚："顧先生超度的不是亡魂，是怕蘇家的怨氣髒了顧氏祠堂？"她突然咬破他手腕，看著佛珠浸在血水裏浮出父親的麵容。
    火中繅絲
    霓裳在烈焰中扯動經線，指尖被灼傷的疼痛化作快意。每根蠶絲斷裂都響起顧氏祠堂的梁柱傾塌聲，她對著火舌喃喃："蠶兒們且慢走，黃泉路上等等你們顧主子。"
    青絲成劫
    陸沉舟為她綰發時，突然扯下根白發："妹妹這愁絲，比織機上的銀線還細密。"霓裳奪過發絲纏上金剪："那就用它給顧氏織件喪衣。"鏡中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恍若幼年共執桑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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