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凝眸】
    北風裹挾著碎瓊亂玉撞開霓裳的狐裘，雪粒順著領口蜿蜒而下，在鎖骨處融成刺骨寒泉。她望著冰湖中央的顧西洲，恍惚看見十年前青花瓷墜地時的裂痕——母親猩紅的旗袍碎片就那樣飄落在青瓷紋路上，如同此刻他腳下蛛網般蔓延的冰裂紋。
    十八盞鎏金宮燈將暮色攪成琥珀色的糖漿，顧西洲的剪影被拉成細長的銀針，針尖正正抵在她跳動的心房。他手中羊皮紙被風掀起時，鏡鏈上的紫檀佛珠輕叩鎖骨，昨夜專利局烙鐵留下的傷痕突然灼燒起來。
    "蘇家的繡莊換你赤足踏碎這片冰湖。"他的聲音裹著苦艾香飄來，銀絲眼鏡後浮動著舊上海歌廳的霓虹。霓裳褪去麂皮手套，針眼密布的指尖沁出朱砂似的血珠，恍惚又被他攥著手腕按在繡架上，金線刺破皮肉的痛楚混著他耳畔的喘息："記住這紋路，這是顧家的命脈。"
    【碎玉沁香】
    冰麵碎裂的刹那，寒霧化作千萬隻銀蝶撲向霓裳的裙裾。她足尖觸到冰碴時，仿佛有把繡剪順著經絡剖開骨肉，後背未愈的烙傷驟然綻放出滾燙的曼陀羅花。顧西洲鱷魚皮鞋跟叩擊冰麵的節奏，恰似那年舞會他帶著她旋轉時，皮鞋擦過留聲機唱片的韻律。
    "你曾說碎冰像婚紗的蕾絲。"他的呢喃裹著鬆香飄落，霓裳眼睫凝起薄霜，恍惚看見二十歲的顧西洲跪在雪地裏。他捧著她斷裂的婚鞋係帶，嗬出的白霧在睫毛結成冰晶，碎冰在他掌心折射出比鑽戒更璀璨的光芒——那光芒此刻卻凝成冰棱，刺穿她潰爛的足心。
    血珠滴落冰麵時綻開朵朵紅梅，蜿蜒成月老手中的姻緣線。顧西洲忽然舉起手機，ai繡娘虛擬瞳孔裏跳動著倒計時："還剩一百三十七步，蘇小姐。"屏幕冷光映出他領口若隱若現的血色暗紋，正是用蘇家獨門針法繡出的cr9分子式。
    【鴛盟蝕骨】
    第七步踏碎冰層時，霓裳聽見湖底傳來鴛鴦交頸的哀鳴。冰藍深處浮著母親繡的枕套，緞麵上交纏的頸項正被cr9溶劑蝕成森森白骨。她踉蹌扶住冰柱，掌心舊疤滲出的血染紅了冰棱，恍若少年顧西洲從湖底撈出枕套時，凍裂指尖滴落的血珍珠。
    "你輸定了。"佛珠墜入血泊的脆響驚破回憶，顧西洲踩住她手背的力道，恰似當年私奔馬車碾過青石板的震顫。霓裳透過朦朧淚光，看見佛珠孔洞內刻著的日期——父親被雪崩吞噬那日，顧西洲曾握著這串珠子說："我會替你守住蘇家基業。"
    冰麵倒映出扭曲的宮燈，忽而化作私奔那夜吉普車的尾燈。少年熾熱的呼吸還縈繞在耳畔："等我們老了，就在冰湖旁建座繡樓。"此刻成年後的惡魔卻將股權書拍在冰麵，紙頁割破她膝蓋時，cr9溶劑正將"永不負卿"的樹刻蝕成猙獰的"弑"字。
    【寒淵照影】
    當最後一步染紅冰麵，霓裳跌跪的瞬間，顧西洲的大衣下擺掃過她潰爛的足尖。紫檀佛珠擦過耳垂時，她嗅到佛龕前供奉的線香氣味——那夜他就是在這樣的氣息裏，將母親墜樓時緊攥的玉雕鈴蘭係上她頸間。
    冰層崩塌的轟鳴中，霓裳看見二十年前的幻影。少年攥著冰錐在湖底老槐刻字，凍紫的唇貼上她手背說："這裏藏著我們的三生契。"此刻纏滿水藻的樹幹上，cr9溶劑正將誓言蝕成父親登山鎬的形狀，鎬尖穿透的指骨間還纏著她繡的平安符。
    "因為這下麵埋著你父親。"顧西洲將她按向冰窟時，襯衫紐扣崩落露出心口紋身。並蒂蓮的朱砂色刺痛瞳孔——十八歲生辰夜，她用唇膏在他心尖描畫這對連理枝時，窗外白玉蘭正落著細雪。
    【焚心成灰】
    救生索垂落的銀光裏，霓裳攥住父親遺留的登山鎬。冰水浸透的鎬柄浮現熒光紋路，正是母親臨終前攥著的繡樣。她將鎬尖抵住顧西洲心口，卻在刺入時觸到硬物——染血的股權書下，壓著當年私奔時她遺落的繡帕，帕角並蒂蓮仍染著初夜落紅。
    "你永遠贏不了我。"顧西洲握緊她持鎬的手，鮮血順著冰麵繪成蘇家繡莊的飛簷。他心口紋身突然滲出朱砂，玉雕鈴蘭在衣袋發出嗚咽般的脆響："從你教我繡並蒂蓮那刻起，我的血脈就纏進了你的繡線。"
    冰窟騰起的白霧中，ai繡娘的麵容忽然碎裂成鏡片殘渣。霓裳在最後墜落前望見，顧西洲銀絲眼鏡後的瞳孔深處，映著二十年前冰湖旁兩個執手刻碑的少年，碑文正是用金線繡在冰麵上的"生死同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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