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的晨鍾驚起白鴿，蘇霓裳倚在聖路易醫院窗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病曆夾。消毒水氣味混著鳶尾花香，將顧西洲病床籠在慘白的光暈裏。他沉睡的側顏映著百葉窗的斑駁，恍惚仍是二十歲那個冒雨背她求醫的少年。
    "薇薇..."
    沙啞的囈語刺破寂靜，霓裳手中鋼筆在孕檢單上劃出深痕。病床上的男人突然攥住護士腕間紅繩，力道大得將白玉菩提珠勒進少女肌膚："你的紅繩呢？說好要給我編一輩子的..."
    護士驚慌後退撞翻器械車，鋼盤墜地的脆響中，霓裳看見自己腕間褪色的紅繩——那是及笄那年顧西洲用祠堂燈油浸染的，說要替她鎖住三魂七魄。
    "顧先生認錯人了！"護士掙紮著要解紅繩，顧西洲卻突然暴起扯斷輸液管。鮮血在雪白被單綻出紅梅，他赤腳踩過滿地玻璃渣，將護士逼至牆角："你答應過等我回來提親..."
    霓裳手中的孕檢單飄落在地，b超影像恰被顧西洲踩在腳下。她看著男人後背滲血的繃帶，恍惚又見麗茲酒店那夜，他脊梁熔化的金線如岩漿流淌。
    "顧西洲！"她抓起青銅鎮紙砸向牆麵，聖母像應聲碎裂，"看看我是誰！"
    男人緩緩轉身，晨光將他的輪廓鍍成淡金。額前碎發垂落的弧度，恰似那年祠堂大火後，他跪在廢墟裏為她綰發時的模樣："你是...繡莊新來的學徒？"
    霓裳踉蹌著扶住產檢宣傳畫，畫中嬰孩的笑臉扭曲成譏諷。窗外突然傳來輕笑聲，白薇珍珠白的身影映在磨砂玻璃上，柔荑輕撫微隆的小腹，無名指鑽戒折射著血色朝陽。
    "顧太太好手段。"護士趁機掙脫，揉著腕間紅痕譏笑，"把丈夫逼得失憶認錯人..."
    "滾！"霓裳抓起鳶尾花瓶擲向玻璃，卻在爆裂聲中聽見顧西洲驚喘。他撲過來將她護在身下，碎玻璃在挺闊後背劃出新痕，鮮血浸透病號服，像那年她初潮弄髒白裙時，他脫下襯衫替她遮掩的溫柔。
    "薇薇別怕..."他顫抖的手撫上她小腹，全然不知那裏正孕育著生命，"我答應過要給你的孩子造座金絲籠..."
    霓裳猛地推開他，撞倒的儀器扯落床頭病曆。飄散的紙頁間，她看見自己孕檢日期與顧西洲手術記錄重疊——正是麗茲酒店爆炸那夜，他在手術台上心髒停跳三分鍾。
    "顧西洲你聽著！"她扯開旗袍領口，露出鎖骨下的燙傷疤，"這是你大婚夜用合巹酒烙的！你說要讓我永遠記得..."
    男人突然擒住她手腕按向傷疤，眼底翻湧著陌生的痛楚："不...薇薇最怕疼..."他瘋狂撕扯繃帶，將滲血的傷口貼上她傷疤，"這樣就不疼了...你看我們的血融在一起..."
    霓裳在血腥味中恍惚見舊日幻影——少年顧西洲跪在祠堂，執著她被炭火灼傷的手，將香灰混著鮮血抹在傷口："這樣你就是我的人了..."
    "顧先生需要鎮靜劑！"紛遝的腳步聲逼近，霓裳卻掙開醫護人員。她抓起孕檢單按在他滲血的胸口，雪白紙張霎時綻開紅蓮："看清楚！你護著的從來不是薇薇！"
    顧西洲怔怔望著逐漸暈染的孕檢單，忽然落下淚來。他顫抖的指尖撫過b超影像，在血漬上勾畫嬰兒輪廓："是我們的孩子...在薇薇肚子裏..."
    霓裳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白薇正將孕檢單貼在玻璃上。晨光穿透紙張，顯出水印的顧氏族徽，日期竟比她早兩周！
    "你送我的金絲籠..."白薇紅唇輕啟，指尖劃過玻璃上顧西洲的倒影，"現在住進新主人了。"
    病床監控儀突然尖嘯，顧西洲心電圖像被血漬洇濕的蝴蝶。霓裳腕間紅繩應聲斷裂，玉菩提珠滾向白薇高跟鞋底）
    【未燼餘音】
    霓裳跌坐在地時，發現孕檢單血漬顯形——竟是顧西洲用中藥寫的"護好孩子"。窗外白薇突然腹痛跪地，珍珠項鏈崩裂，露出藏在偽孕肚裏的竊聽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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