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羽的意識在不受控製出離，全神貫注看著封神榜中呈現的似真似幻影像，眼睛都不眨一下，沒有發現自己的眉心在放光。
    察覺他被攝魂心魄了，妖王的紅眼睛轉動視線角度，化作湧動的黑氣。
    迎麵撲來的霧靄氣體震退了他，雙腳踉蹌後退了幾步，竟然沒站穩的一屁股坐倒在地，連隕石地表的滾燙溫度都感覺不到。
    懸浮空中的地藏王菩薩隻是靜靜看著這一切。
    黑霧很快消散。
    封神榜收攏閉合，變成一道飛閃的金光，射向豐羽左手腕，竄入樹藤手環上的白蓮裏麵。
    豐羽還沒有緩過神，頭便開始疼痛欲裂起來，耳朵還能隱約聽見仿佛是來自蒼穹的震響聲，眉宇間釋放著淡淡的金豪光芒，眼睛看見一幕又一幕的生動影像片段。
    他的右手釋放風束纏繞的黑氣，隱沒掌心的葛蘭劍自動顯現形態，手背上的皮肉裏冒出一隻血瞳。
    妖異的紅色眼睛凝盯著少年的麵孔，流露詭秘的窺探目光，似乎想要看清楚什麽，想要看穿隱藏在他身上的無限神秘。
    劍身微微顫動著，因為妖王忽然感受到不安了，難以形容的壓迫感侵襲而來，沒有危險的威脅氣息卻令她難安。
    暴露手背上的眼睛開始不安分地眨動，表現的有些緊張。
    善聽從阿周那的懷抱裏掙脫，跑到中途時頓然停駐，吃驚地睜大圓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
    貓臉上充滿人性的情緒反應，也出現在觀望的伽藍、羅魔和阿周那臉上。
    無邊虛空是在一霎那間變色的，漫天泛著金芒，流光溢彩碎散紛飛，不知是風在飄揚還是光芒在輕盈舒緩的流動。
    昔日的黯然死寂蕩然無存，隻有永恒不變一般的溫暖光亮籠罩。
    晶瑩剔透、澄澈明淨的白蓮浮現空中，仿佛凝聚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純潔。
    痛苦難受隨之消失不見後，變得安靜的豐羽看見眼前有日光浮動，身心所有的陰霾消散，連手背上的紅眼睛也陷入出神忘我。
    光潔無暇的蓮花足映現豐羽視野，腳底上烙印著發光的蓮花紋。
    衣裾在翻飛鼓動，這是清風、雲霧、日光、銀輝、露水、編織成的衣裳，如虛似幻，絕美如浮光掠影，氣息恍如隔世。
    示現的身體也如幻境一般虛無縹緲，近在咫尺又仿佛遙不可及，像是一個美好的夢，不屬於塵世間的形體似乎無所從來，似夢境中的虛幻影像，沒有真實的存在過，好像清風一吹便煙消雲散、不知所蹤的浮雲。
    阿周那、伽藍、羅魔、葛蘭恍然大悟，感到被震撼的連心髒都顫栗起來，切身體會了什麽是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的空性。
    他們的眼睛微微發熱滾燙，不知為何想落淚，隻感覺身心包容於亦真亦幻的夢境裏，察覺到連時間和空間都蕩然無存。
    “這是功德凝聚而成的果報體，見聞者都能得到加持。”
    聽到地藏王菩薩的空靈話音，大家才稍微緩過神來，很難以置信自己的所見所聞，覺得稀奇又不可思議。
    “從封神榜中誕生的功德之身嗎。”
    羅魔這樣喃喃自語著，神情靜默的仿佛在沉思。
    蓮花在功德之身的腳下，化為夢幻泡影消失不見。
    豐羽還在入神之中，心裏分不清自己看見的存在究竟是誰，既不是曾經的嬰靈宵風，也不是太虛。絕大的孤獨感忽然籠罩了他，他靜靜低下臉，感覺時空如此寂寞，是一種永不湮滅的幻境，在幻境中無盡輪回的生命如此孤獨，比無邊黑暗還要令人絕望。
    他連“你是誰”都問不出口，暗淡無神的眼睛裏映出蓮花足示現麵前。
    直到澄澈明淨的無瑕身影匍匐在地、五體投地，他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訝然情感。
    他不知所措的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心裏忽然莫名覺得絞痛。
    “無量劫的某一世，你度化過他，幫助他往生到極樂世界，在極樂世界八功德水池中的蓮花裏誕生。
    極樂世界都是靈體生命，即便修行成就了，還是要倒駕慈航回娑婆世界，直至修行到肉身成佛，因為隻有肉體成佛才能三身成就。”
    地藏王菩薩輕描淡寫的做出了解釋。散發神性氣息的緋紅人影示現在豐羽身邊。
    “您普度眾生的願望，也是我的願望。而您一直一直……不住涅槃，遊曆不同的時空，不辭疲倦的普度眾生，一次又一次的投身輪回，與眾生同汙其身、一路同行。這種無畏大愛是我曾經做不到的，但我希望自己如今能做到。”
    豐羽傻了，大腦一片空白，什麽想法也沒有。
    看著對方腦門挨地對自己五體投地，說著自己聽不懂的雲裏霧裏話語，他尷尬的臉頰微微發燙起來。
    “你能不能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他恐怕都忘記了自己還坐在地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跪地不起的光明人影，右手不自覺地伸出，僵硬停懸片刻。
    記憶片段在腦海裏閃回，呈現出朦朧不清的歲月畫麵——一隻手溫柔地伸出，摸了摸五體投地之人的頭頂——他意識到這一幕發生的時間很遙遠，模糊的連浮光都帶著重影。
    過去世如夢如幻，事到如今又重新上演一遍畫麵。他猶豫不決的手，最終還是觸碰了對方頭頂，溫柔地搭著不動，像是佛在摩頂授記。
    他的同伴們站在不遠處觀望，覺得這一幕景象充滿美滿的神性，不知不覺感到心馳神往。
    橘貓善聽向前方跑動四條小短腿，發出喵喵叫聲，跳躍到豐羽肩膀上。
    被小家夥打擾到，豐羽才收回了手，從地麵站起身，隻是看著腳下依然跪地不起的人影。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他說，“你不說，我都不知道自己原來輪回轉世了那麽久。”
    豐羽不想再說多餘的話語，伸手想拉他起身，然後順帶問了一句：“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叫太虛吧。”
    為了紀念那個自殺的可憐少年，才決定用這個名字。可是宵風也很可憐，爸媽取的這個名字都沒有機會用，一家人便葬身倒塌的建築物廢墟。
    如果是以前，他真的會哭，但是現在他放下宵風了，不再成為曾經隻會屁顛屁顛、畏畏縮縮的嬰靈。
    他握住豐羽伸來的手，終於可以像朋友一樣站在豐羽麵前，四目相對時自己眼神毫不怯弱。
    “這一世他本來有肉身，但很不幸即將誕生為人的那天，金銀鐵之城從天降臨，導致光明城陷落。那棟婦幼兒童醫院在猛烈風波的侵襲中倒塌，還未出世的他，以及產房裏的母親，門外的父親，無辜的群眾……全都掩埋於廢墟。”
    地藏王菩薩淡淡陳述著這種噩耗。豐羽聽得驚悚，身子震了一下，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