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凱旋的玄甲軍來到叛軍所在的一處瘴氣林，這瘴氣林裏濕得能擰出水來，紅雁兒扯了塊芭蕉葉擋雨，周鐵手下那幫兄弟正拿竹筒接樹蛙尿，這玩意兒能解瘴毒。
    "報！西南三十裏發現叛軍主力！"探子滾下馬來時，懷裏還揣著半塊發黴的麥餅，胡凱旋盯著羊皮地圖上的紅圈，那是三日前神機營"誤送"來的假情報，害他們折了三百精兵。
    突然一聲鷹唳劃破雨幕，一女子將彎刀已經架上胡凱旋脖頸："你們這些朝廷狗都該......"話沒說完，周鐵的流星錘擦著她耳畔飛過，砸碎三丈外四皇子暗探的天靈蓋。
    "蓮兒，不妨先等等。"一隊人馬來到胡凱旋等人近前，領頭的男人，雙手抱拳：胡將軍，早就聽過您大破北狄、西羌還在海域擊退倭國倭寇，是我等所敬仰的大英雄，沒想到朝堂會派您前來，我就是所謂叛軍之人首領朱重九”。
    “看你們不是那凶神惡煞之人，為何要造反起義”，林秋堂小心詢問出聲。
    朱重九回憶道：“三年前永州大旱，知府高遠山強征"剿匪稅"，這蓮兒的爹帶著鄉親跪在衙門口求情，被活活釘死在城門上，蓮兒順帶扯開衣領露出肩頭烙印，正是高家私兵用的三角烙鐵。"
    還未等朱重九繼續說下去，朝廷的"援軍"來了，寧陵知府高遠山坐在鑲金馬車裏叫陣，看到胡凱旋在這，立馬跑下車作揖行禮：不知侯爺來得這麽快，下官有失遠迎”。轉身又對著叛軍含話："逆賊朱重九，本官給你備好了鴆酒！
    "突然漫天箭雨夾著硫磺粉襲來，竟是神機營的"霹靂箭"，混戰中，蓮兒單騎衝入敵陣，彎刀專挑高家私兵的手筋腳筋，周鐵掄著鐵錘砸開高遠山這邊的囚車，裏頭關的盡是麵黃肌瘦的婦孺，有個瘸腿少年突然扯開衣襟，胸口密密麻麻全是高家田契烙的印子。
    胡凱旋揮劍斬斷帥旗："全軍聽令！禁止射箭，護百姓入後山！"
    當夜子時，周鐵奉命和紅雁兒摸進叛軍營地，篝火堆旁的老漢正在教娃娃編草鞋，手法竟是北疆騎兵特有的雙股編法。"陳教頭？"周鐵突然哽咽著跪下，"您不是戰死在落鷹峽......"
    陳老頭的獨臂在火光下泛著青光："當年我們死守孤城，等來的卻是朝廷斷糧的旨意。"他從懷裏掏出本染血的賬簿，高遠山往都城運金磚的路線圖，終點赫然寫著四皇子府偏門。
    在陳老頭的帶領下，周鐵見到了朱重九，繼續讓他講完為何落草為寇，起兵叛亂。
    朱重九也是可憐之人，家裏本是富裕人家，高遠山為了他家搶占良田家財，各種威逼利誘還不夠，又命人扮坐匪徒將朱家全家四十口人全部殺害，自己是被仆人救下，得以幸免於難。
    暴雨衝垮山路那夜，朱重九就在龍王廟召集受害之人準備反抗高遠山，蓮兒帶來的三百山民個個背著祖傳獵弓而來，陳老頭從地窖起出二十箱生鏽的陌刀，是當年鎮北軍埋下的備用軍械。
    "從今往後，咱們叫“太平軍”。"朱重九割破手掌，血滴進盛著蠱毒的酒壇，"不跪天子不拜官，隻管殺盡天下貪官！"廟外突然滾過驚雷，供桌上的龍王像被震得簌簌落灰。
    高遠山收到戰報那日，正在大夏都城置辦的別院聽曲兒，信上說匪徒夜襲寧陵城糧倉，還搶走高家與四皇子往來的密信，他慌忙跑回府內開暗格，發現最要命的金蟾賬本早被換成疊紙錢，上頭用血畫著太平軍旗幟。
    而秋分那日，“太平軍”旗插上了永州城頭，朱重九正式宣布與官府勢不兩立。
    這邊高遠山紮營處，俘虜營裏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士兵揪起少年頭發往水缸裏按："說！金蟾賬本被誰拿到手了？又用刀尖抵在少年俘虜咽喉處。
    聞聲過來的胡凱旋抬腳踹開木柵欄，正看見高遠山的人把烙鐵按在個半大孩子胸口。
    "住手！"胡凱旋劈手奪過刑具。那少年左耳隻剩半截，傷口還滲著黑血，卻咧開嘴衝他笑："狗官...大柳樹村三百口...都埋在亂葬崗東頭..."
    外麵暴雨砸在生鏽的鎖子甲上，胡凱旋攥著兵器的手指發白。
    子夜，亂葬崗，胡凱旋帶著少年來指認現場。
    鐵鍬撞在硬物上發出悶響，親衛舉著火把的手開始發抖，泥坑裏層層疊疊的屍骨保持著掙紮的姿態，最底下那具骸骨右手缺了三根指骨，那個渾身是傷的少年認出這是，大柳樹村的李鐵匠，“我爹說，他打的鋤頭最好用”。
    "將軍看這個。"親衛從女屍懷中掏出發黑的銀鎖，借著火光能看清"長命百歲"的刻痕。暴雨更急了，馬蹄聲混著銅鑼聲刺破雨幕，胡凱旋把銀鎖塞進口袋，回頭看見王猛帶著火把圍上來，高遠山的官轎在雨簾中若隱若現。
    看著混著血沫的水花四濺，胡凱旋突然想起幾天前在江邊見過的浮屍，那些泡脹的屍首手腕都係著褪色的紅繩，和眼前少年腕子上的一模一樣，還注意到少年鎖骨處的烙印，那是官礦逃奴的標記。
    "你們當官的都該下油鍋！"少年啐出血沫，扯開衣襟露出縱橫交錯的鞭痕，"去年大旱，我爹不過說了句"官倉該放糧"，就被高遠山的人活活打死在縣衙台階上！"
    俘虜隊伍裏有個瘸腿漢子突然笑出聲："胡將軍腰間玉佩，怕是能在黑市換三百石精米吧？"
    胡凱旋下意識按住那枚蟠龍佩，這是臨行前六皇子親手所賜，身後親兵正要嗬斥，遠處山道突然傳來急促馬蹄聲。
    "報——！"斥候滾鞍下馬，"西大營糧草被劫，守軍全被扒了官服捆在樹上！"
    胡凱旋策馬趕到時，晨曦正照在三百棵掛滿官袍的槐樹上，每件絳紅官服胸口都用炭灰畫著咧嘴骷髏，陣風吹過，那些骷髏仿佛在集體發笑，樹下青石壓著張血書："借衣還衣，來日必贈壽衣。"
    親兵統領王猛突然低呼："將軍看這個！"他從落葉堆裏撿起半塊玉玨，內側刻著四爪蟒紋，這分明是皇室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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