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引路的小丫鬟將三人帶到門口，便怯生生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
    屋內，一個身著灰色長衫，身形幹瘦的賬房先生正坐在油光發亮的算盤後，手指靈活地撥動著算珠，發出劈裏啪啦的清脆聲響。
    他頭也沒抬，眼皮都沒撩一下，隻當進來的是尋常下人。
    “何事？”
    聲音幹巴巴的，透著不耐煩。
    馮姨娘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顯然對這裏有著天然的畏懼。
    陸準上前一步，擋在了馮姨娘和武朝朝身前，聲音平淡。
    “來支取月例銀子。”
    賬房先生撥打算盤的手指一頓，終於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掃了陸準三人一眼。
    當看清是陸準，以及他身後的馮姨娘和武朝朝時，他眼中閃過一絲鄙夷與不屑，嘴角往下撇了撇。
    “府裏規矩，概不預支，概不借錢。”
    他重新低下頭，手指又開始在算盤上飛舞，一副懶得再搭理的模樣。
    陸準也不生氣，隻是側頭看向身旁的武朝朝。
    “朝朝，按規矩，嶽母和你，每月的月例是多少？”
    武朝朝微微一怔，隨即輕聲答道。
    “我娘是五兩。”
    “我是二兩。”
    陸準點點頭，又問。
    “多久沒發了？”
    這次，武朝朝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在計算，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澀然。
    “自我記事起，便沒領到過。”
    “自我娘被……被挪到偏院後，也再未領過。”
    “算起來，應是……整十三年了。”
    十三年。
    陸準算了一下。
    “一個月七兩，一年就是八十四兩，十三年……”
    沒等他算出結果，武朝朝那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令人驚異的篤定。
    “十三年，共計一百五十六個月。”
    “每月七兩。”
    “合計，一千零九十二兩。”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賬房先生的耳中，也落在了陸準的心裏。
    陸準猛地轉頭看向武朝朝，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算得這麽快？
    而且如此精準？
    看來這便宜媳婦兒，不僅貌美，腦子也相當好使。
    簡直是個算術天才！
    他壓下心中的驚訝，重新看向那賬房先生，聲音冷了幾分。
    “聽到了？”
    “一千零九十二兩，勞煩先生現在結清。”
    賬房先生停下手中的算盤，再次抬起頭，這次臉上帶上了毫不掩飾的譏諷。
    “嗬。”
    他冷笑一聲，“要錢？”
    “可以。”
    “拿老爺和夫人的印信來。”
    “隻要他們點了頭，別說一千兩，就是一萬兩，小的也立刻給你奉上。”
    “沒有印信，一個銅板也別想！”
    他神色不屑，語氣充滿了嘲諷之意。
    這府裏誰不知道馮姨娘母女是什麽境況？
    老爺夫人怎麽可能給她們批銀子？
    這贅婿簡直是異想天開！
    “你個老東西，耳朵聾了？”
    陸準眼神瞬間冰冷，語氣也變得極具壓迫感。
    “我說，現在，立刻，把錢補齊！”
    賬房先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肥胖的臉頰上的肉都笑得顫動起來，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嘲弄。
    “喲？姑爺好大的口氣！”
    “你以為你是誰？”
    “這武家的賬房，是你說拿錢就能拿錢的地方？”
    “沒規矩的東西！”
    他猛地一拍桌子，肥胖的身軀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指著陸準的鼻子，唾沫橫飛。
    “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一個吃軟飯的廢物贅婿，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想要錢？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陸準眼神一沉，一股怒火蹭地一下湧上心頭。
    廢物贅婿？
    吃軟飯？
    這老東西，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二話不說，猛地向前一步，一把抓住賬房先生伸出的手指。
    哢嚓一聲脆響。
    “啊——！”
    賬房先生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肥胖的身軀瞬間彎成了蝦米，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瞬間從額頭滾落。
    “你……你敢……”
    沒等他把話說完，陸準反手又是一個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安靜的賬房裏格外刺耳。
    賬房先生被打得暈頭轉向，重重摔在地上。
    他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你……你敢打我？”
    “我可是賬房先生！是夫人的表舅！”
    “我……”
    陸準根本不給他廢話的機會，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像拎小雞仔一樣，直接把他從桌子後麵拽了出來。
    “打的就是你這條老狗！”
    他怒吼一聲，掄起拳頭，對著賬房先生的肥臉就是一陣雨點般的猛揍。
    砰！砰！砰！
    拳拳到肉，悶響聲不斷。
    賬房先生被打得嗷嗷慘叫，肥胖的身軀如同破麻袋一般，毫無抵抗之力。
    陸準騎在他身上，拳頭如同雨點般落下，心中的怒火和鬱氣也隨著拳頭一起宣泄出來。
    爽！
    真是太爽了！
    壓抑了這麽多天的怒火，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準兒！別打了！別打了！”
    馮姨娘嚇得臉色慘白，聲音顫抖地喊著。
    “朝朝，快，快拉開你夫君！”
    武朝朝也被陸準這突如其來的暴行驚呆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抓住陸準的胳膊，用力往後拉。
    “夫君，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陸準也打得差不多了，心中的怒火也發泄了不少，借著武朝朝的拉力，起身站了起來。
    他喘著粗氣，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像一灘爛泥一樣的賬房先生，眼神冰冷。
    “去告訴武坤元和劉繼梅。”
    “就立刻送到馮姨娘的院子裏。”
    “若是不想給……”
    陸準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指了指外麵。
    “看看他們在這個節骨眼上，是更能接受武家出個犯人，還是更能接受武家出個死人！”
    賬房先生捂著腫脹的臉頰，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爬起來，連滾帶爬地朝著門外跑去，活像見了鬼一般。
    他活了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囂張的贅婿。
    屋內，一片狼藉，隻剩下陸準，武朝朝，還有驚魂未定的馮姨娘。
    武朝朝看著陸準，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震驚和疑惑，喃喃問道。
    “你……你真是陸準？”
    陸準心中猛地一驚，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
    臥槽！
    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