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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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準與朱宜之跟在周縣令身後,離開了宜瀾園。
身後,宜瀾園還是一片混亂。
鄭家文被陸源手忙腳亂地掐著人中,周圍的學子們則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方才還熱鬧非凡的雅集,此刻隻剩下一地狼藉與揮之不去的驚悚。
陸準腳步不停,神色平靜,仿佛剛才舌戰群儒,氣吐鮮血的不是他。
朱宜之跟在他身側,眼神複雜,欲言又止。
他看看走在前麵的周縣令,又看看身旁的陸準,心中五味雜陳。
這陸兄弟,當真是深不可測。
言語粗鄙,卻能出口成章,作出那等千古名篇。
行事乖張,卻又似乎總能出奇製勝,令人捉摸不透。
他到底是真狂妄,還是真有恃無恐?
朱宜之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而宜瀾園外,陸源望著陸準遠去的背影,眼中怨毒之色幾乎要溢出來。
廢物贅婿。
你給我等著。
今日之辱,我陸源定要你百倍償還!
他咬牙切齒,心中發狠,一定要讓陸準付出代價。
縣衙。
周縣令一路將陸準二人迎進縣衙後堂,臉上堆滿了笑容。
“陸賢侄,朱公子,快請上座。”
周縣令熱情招呼,命人端上早已備好的酒菜。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青色官袍,麵容清臒的中年人也走了進來。
“縣尊大人,您喚下官前來,有何吩咐?”
那中年人拱手行禮,目光落在陸準與朱宜之身上,帶著幾分探詢。
“唐縣丞,來來來,我為你引薦一下。”
周縣令笑嗬嗬地拉過那中年人,指著陸準二人介紹道,“這位是陸準陸賢侄,才高八鬥,文采斐然,今日在宜瀾園,可是大放異彩啊。”
又指著朱宜之道,“這位是朱宜之朱公子,乃是堂堂舉人老爺,學富五車,才華橫溢。”
唐縣丞,也就是唐敬之,聞言連忙拱手。
對著陸準二人客氣道:“久仰久仰,兩位青年才俊,果真是年少有為。”
陸準與朱宜之也連忙回禮,口稱“唐大人客氣”。
待眾人落座,酒宴正式開始。
周縣令舉起酒杯,滿麵春風地對著陸準道:“賢侄啊,說起來,你我之間,也算得上是半個親戚呢。”
陸準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露出疑惑之色。
“縣尊大人何出此言?”
周縣令捋著胡須,笑眯眯地道:“賢侄有所不知,你那繼母柳氏,說起來,還是我的遠房表妹呢。”
“這……竟有此事?”
陸準故作驚訝,心中卻一片鄙夷。
遠房表妹?
恐怕是遠房表妹的丫鬟吧。
原身在陸家受盡欺淩,這周縣令恐怕沒少在背後推波助瀾。
現在見自己“有點才華”,就立刻攀親戚,真是官場變色龍。
“哈哈,正是正是。”
周縣令渾然不覺陸準心中所想,自顧自地拉近乎,“說起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賢侄不必如此見外,叫我一聲表舅也是使得的。”
陸準嘴角抽搐了一下,強忍著惡心,皮笑肉不笑地道:“表舅大人說笑了。”
周縣令又轉頭看向朱宜之,眼神中帶著幾分探詢,幾分拉攏。
“朱公子少年英才,будучи舉人老爺,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朱宜之謙遜地笑了笑,“縣尊大人過譽了,在下才疏學淺,愧不敢當。”
周縣令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氣氛看似融洽,實則各懷心思。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周縣令放下酒杯,長長歎了一口氣,臉上笑容也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幾分愁容。
“唉,不瞞兩位賢侄,我這個永寧縣令,當真是難當啊。”
陸準心中一動,知道正題要來了。
他故作不知地問道:“縣尊大人何出此言?永寧縣山清水秀,民風淳樸,想必大人治理有方,應是政通人和才是。”
周縣令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賢侄有所不知啊。”
“我周某人,也是兩榜進士出身,當年也曾意氣風發,想要為朝廷,為百姓做些實事。”
“誰曾想,一朝為官,卻落得個七品縣令的下場,在這小小的永寧縣蹉跎歲月。”
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自怨自艾,幾分懷才不遇的悲涼。
“罷了罷了,縣令就縣令吧,在哪裏不是給陛下盡忠,在哪裏不是為百姓做主?”
周縣令話鋒一轉,又歎息道,“可眼下這世道,百姓窮苦,朝廷賦稅沉重,我這個縣令,縱有滿腔抱負,想要為百姓做點事兒,也是有心無力,無能為力啊!”
陸準心中了然,這周縣令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這是在考校自己的學問本事,順便探探自己的底細呢。
陸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連忙對著朱宜之拱手道:“朱兄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想必定有妙計,可解縣尊大人之憂。”
朱宜之聞言一愣,連忙擺手,慚愧道:“陸兄謬讚了,宜之才疏學淺,哪裏有什麽妙計。”
“縣尊大人所言,乃是自有王朝以來之難題,非一人之力可以解決。”
他雖是謙辭,但也點明了問題的棘手程度。
周縣令聞言,目光又重新落回到陸準身上,帶著幾分期待,幾分試探。
陸準見狀,歎了一口氣,裝模作樣地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道:“要說這民生之苦,首當其衝者,莫過於這火耗銀子了。”
“火耗銀子?”
朱宜之聞言,眉頭一皺,沉吟道,“陸兄所言極是,這火耗之弊,由來已久,確是百姓一大負擔。”
“太祖皇帝建國之初,火耗尚且隻有十之一二,而今,竟有甚者高達十之七八,百姓苦不堪言啊。”
一旁的唐敬之聞言,也苦笑一聲,搖頭道:“二位公子所言極是,這火耗之弊,朝廷上下,人盡皆知,可卻如鯁在喉,積重難返,實乃千古難題,無解之題啊。”
陸準聞言,卻淡淡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胸有成竹的自信。
“唐大人此言差矣。”
“這千古難題,在下不才,倒有一法,或可解之。”
“什麽?!”
周縣令聞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身,臉上露出震驚之色,急切問道:“賢侄此言當真?你有解火耗之法?”
一旁的唐敬之卻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與嘲諷。
“縣尊大人,您也太心急了些。”
“這火耗之弊,困擾朝廷多年,多少能人異士,殫精竭慮,都未能尋得解決之法。”
“陸公子如此年輕,縱然才華橫溢,又豈能有如此通天之能?”
“依下官看,不過是年少輕狂,口出狂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