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濮聞不滿的後果很是直觀，一連兩天，葉暻除了能在早晨同顧翎昭吃個飯以外，剩下一整天都看不到她的身影，晚上回來陪他說不上幾句話，她就困得睜不開眼了……
    他白天倒是想去尋人，可濮聞對他下了猛藥，讓他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覺。
    第三天下午，葉暻攢了些力氣，在濮聞給他施完針準備離開時，用力拽住了他的衣擺。
    “師叔，你缺人差使，我可以多派幾人來幫你，你不要總要勞役一個姑娘家。”
    濮聞冷哼一聲“少含血噴人，你那隻眼睛看著是我勞役阿昭？”
    “你總帶著她隨你出診，各家各戶的走，讓她幫你拿藥材！”
    “那是阿昭心地善良，主動要求幫我的。”
    葉暻咳了兩聲，還是不鬆手“我不管，你得把人還給我。”
    “嘶，你這人好不講道理你想要阿昭時時陪著你，你親自同她說呀，你們晚上又不是不見麵，和我講有什麽用？”
    “她是你帶走的，我自然要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濮聞豎起眉毛，用力甩開葉暻的手，凶巴巴道“故意的怎麽了？老夫就是看不慣你！慣會用那些刁鑽伎倆算計人，我出去一趟，阿昭那間屋子的房頂就塌了，睡不了人了，你敢說和你沒有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那是慕水修房子時踩壞的，和我有什麽關係？他也不是故意的。”
    濮聞努努嘴，一臉不屑“你那侍衛打小就是個猴精，你們主仆兩個上梁不正下梁歪，還好意思狡辯？”
    葉暻被氣得頭暈腦脹，蒼白的臉上甚至多了幾分血色，他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似是要再辯三分。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叩響，顧翎昭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師叔，我方便進來嘛？”
    濮聞瞪了葉暻一眼，葉暻也立刻垂下眼，收了氣焰。
    “阿昭丫頭，你進來吧。”
    顧翎昭推門走入房內，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她看了看濮聞，輕聲問道“師叔，阿暻的身體可有好一些呀？”
    “嗯，好多了，你看他氣色多紅潤。”
    顧翎昭聞言轉頭去看，對上了葉暻彎彎的眼睛“是啊昭昭，我已經好多了，多虧了師叔呢。”
    “那可太好了，多謝師叔！”
    濮聞淺笑著擺了擺手，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昭昭，你們今晚不必再去看診了吧？”
    濮聞搶先道“看診是不用了，不過阿昭晚上還是要隨我出去，村西李姓那戶人家為慶賀長子痊愈，今晚特意要設宴答謝我與阿昭，阿昭如今身子骨還是羸弱，應該多吃些好的補一補。”
    顧翎昭點頭補充道“李大嫂做飯可好吃了，她家還有一窩剛滿月的小狗，特別可愛討人喜歡。”
    話說至此，葉暻自然也沒有理由將顧翎昭留下，隻得強行擠出體貼的笑容，對顧翎昭道“天黑路難行，你與師叔要早點回來。”
    “嗯嗯，你不必憂心我們，好好修養，等你養好身體，我們就能一起去串門啦。”
    葉暻望著顧翎昭怡然的表情，真心實意地笑了笑，點頭道了聲“好。”
    顧翎昭此刻才想起正事，她覺得今天外麵太陽太大，是想進來問問，要不要把晾曬的一些藥材提前收回去。
    濮聞立刻隨顧翎昭出門去看藥材，過了半晌，才獨自回來。
    拌嘴歸拌嘴，濮聞對於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又怎能說是一點不心疼？
    “你呀，如今思慮太重，實在不適合內傷恢複，我讓阿昭暫時離你遠些，也是為了讓你少想些事情。先前我與你說的後果，莫要不當回事，你的性命隻是暫時保住了，往後如何誰也無法保證。”
    “這些，我都知曉。”
    “你既然都明白，那我也不必再重複了，這兩日你身體複原的不錯，那令人昏沉的藥，明日可停了”濮聞微微歎了口氣，目光盡是無奈“心病難醫，也最易殺人於無形，我不知你具體在擔憂些什麽，但左不過與阿昭有關。唉，大錯既已鑄成，你如今也唯有真心彌補這一條出路，至於再後麵的，多想無用，隻得持坦蕩之心，有錯認錯，有罪認罰。”
    葉暻閉了閉眼，頷首道“師叔教誨，我都記下了。”
    濮聞再無言語，轉身慢慢走出了房門。
    葉暻不是不想放下重擔、放下隱憂，但當晚上顧翎昭躺在他身邊，開開心心同他講外麵趣事的時候，他看著她明亮的眼睛，感受著她在身側的溫度，巨大的幸福衝擊下，他沒法不去害怕她恢複記憶後的變化……
    不過葉暻這患得患失的毛病，很快得到了拯救。
    顧翎昭上午要幫濮聞整理藥材，葉暻在院中坐著，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想著下午兩人便能待在一起說說話，或是下棋打發時間。
    然而真的到了下午，顧翎昭竟然和他揮揮手，然後背著布袋準備出門！說是要去教李家孩子識字。
    葉暻心裏鬱悶，但並未表現出來，隻是叮囑她要早去早回。村莊內有他的諸多暗衛，會時時刻刻保護她，他倒不擔心她獨自出去會有危險。
    沒有顧翎昭在身邊，下午的時光顯得格外漫長……葉暻心堵得不想說話，隻一心盯著門口，盼望她早日回來。
    濮聞遠遠瞧著他這模樣，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誰能想到，那個在滄宿山話少、執拗、不會笑的孩子，長大了竟然是個大情種。
    情種也就罷了，偏偏他又生在皇家。
    在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環境下，真心奉上等同於自尋死路……對才是錯，錯即是對，是非顛倒的思想，先一步遙控了人心，侵蝕了他的神誌。
    真情不可辜負這個簡單道理，對他來說太難理解，唯有真正痛到心上，體會到了剝皮抽筋的滋味，他方才能從這用鮮血化開的縫隙中，窺視感悟到他究竟錯在何處。
    不過，可憐歸可憐，濮聞並沒有要更深一步撮合他與顧翎昭的想法。畢竟對比而言，顧翎昭還要比葉暻可憐無辜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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