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車隊不算龐大，可以稱得上是輕裝上陣。
    葉暻在徽州府邸就帶走了三個人，為的是讓他們在路上能將顧翎昭的狗照看好。
    從徽州到京城，葉暻預計大概要走兩個月，他懷著惴惴不安的心，並沒有遊山玩水的心思，更喜歡和顧翎昭在馬車裏下下棋，或是抱著她給她讀些好玩的話本子。
    這一路上本算閑適，然而行進了隻一個月，顧翎昭就病倒了。
    濮聞診斷說她是受了風，不是大問題，喝幾副藥就能好。
    這可給葉暻自責壞了，他覺得受風是一回事，這一路顛簸勞累定然也是生病的原因。他下令讓車隊在附近鎮上休整了近半個月，直到顧翎昭覺得自己身體大好，催促他快點出發，這才能讓車隊重新啟程。
    可不知道是不是葉暻的錯覺，越是接近京城，顧翎昭就越沒精氣神，整日神情懨懨，吃飯沒什麽胃口，不管什麽時辰都能靠著他的肩膀打盹。
    他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濮聞說這是舟車勞頓的正常反應，早點到京城，進府歇息幾天就能調養好。
    葉暻半信半疑，想著或許應該再多找幾個太醫他信任濮聞的醫術，卻摸不準他到底站在哪一頭。
    顧翎昭聽著車轍聲音與往常不同，在葉暻懷裏睜開眼睛問道“天都黑了，馬車怎麽還在走？”
    “到京城了，我們今夜就回王府。”
    “哦也好，免得白天入城驚擾百姓。”顧翎昭困得厲害，說話都有氣無力。
    “安心睡吧，明日起來，就再不用趕路了。”
    “那你待會兒抱我下馬車？”
    “我願意抱我的昭昭，抱多久都嫌不夠。”
    顧翎昭打了個哈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江南也就罷了，如今到了京城，你應多收斂幾分才行。”
    葉暻茫然“收斂什麽？”
    “不可孟浪。”
    “這些太冤枉人了吧，我對我自己的王妃傾訴心意，怎麽能說是孟浪？不管，我就說，若有罪，就讓人來抓我吧。”
    顧翎昭無聲輕笑，抬手點了點他的眉心。
    葉暻回握住她纖細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還困嘛？”
    “有一點，這些日子總是覺得頭暈，怎麽睡都睡不夠。”
    “那就接著睡會兒 ，我不逗你說話了。”
    “嗯。”
    “乖，我一直在你身邊。”
    顧翎昭這一睡就睡到了天明，睜眼時，隻有朦朧清麗的紫綃帳映入目中。
    “昭昭，你醒了。”
    顧翎昭聞聲側頭看去，葉暻已走到床邊，關切地看著她“睡得好嗎？頭暈可有緩解些了。”
    “嗯”顧翎昭輕輕應了一聲，眼睛卻好似粘在了葉暻身上，久久不能回神。
    “昭兒，看什麽呢？”
    “你這身衣服我不曾見過。”
    葉暻身著一襲玄色寬袖蟒袍，頭上紅玉鎏金冠將墨發完全束起，通身散發著令她陌生的強大氣場。
    顧翎昭支著手臂想要坐起，葉暻忙上前將枕頭墊到她的腰後，順勢坐在了床邊，他拉著她的手，帶著玩笑的意思問道“我的打扮好看嗎？”
    “好看。”
    “那你喜歡嘛？”
    顧翎昭嘴唇嚅囁，沒有馬上出聲。
    “看來是不太喜歡，其實我也不喜歡，但今日要進宮去見些牛鬼蛇神，不穿得唬人些，隻怕鎮不住他們。”
    顧翎昭聞言坐直身體，握緊了他的手“你入宮也會被人為難？何人要難你呢？是陛下嗎？”
    葉暻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誰也為難不了我，是有些人得罪了我，我今日不想給他們好臉色。”
    顧翎昭看著他，眨了眨眼，小聲道“你沉下臉的模樣，確實很嚇人。”
    “嚇到過你？”
    “不曾，你總在我麵前笑。”
    葉暻貼近顧翎昭，親了親她的唇“我見到你就高興，就想笑。”
    “好了，別鬧了，你準備何時進宮？”
    “馬上就走，今天不能陪你吃早膳了，但我會很快回來，你遇到什麽不懂的事情，隻管去問慕水，不要忍在心裏自己琢磨。”
    “嗯，我知道了。”
    “一定好好吃飯。”
    “會的。”
    “那我走了。”葉暻起身站在床頭處，卻沒有繼續邁步的動作。
    顧翎昭嘴角輕揚，張開手臂輕而易舉抱住了他的腰“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
    “好。”
    葉暻此番回京，並未作勢聲張，朝中知曉他動身返京的人本就寥寥無幾，何況他又連夜入京回府，不給外界半點窺視機會。
    因此大清早，當這群朝臣在保和殿外看到葉暻挺拔的身影時，不少人都覺得自己可能的眼花了。
    但不等他們細細琢磨，葉暻幽冷的目光便瞟了過來，隻一眼，撲麵而來的肅殺之氣就令這些人瞬間心無雜念，腦中一片幹淨。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麽畏懼葉暻
    葉棠見到葉暻後，就直接衝到了他麵前“你何時回來的？”
    葉暻頷首打了聲招呼“是三哥啊。”
    “我問你何時回京的？”
    “昨晚。”
    “你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是”
    “三哥，國舅大人來了。”
    葉棠轉過頭去，果然見梁國舅正一步步向二人走來。
    “這裏確實不是敘事之地，這樣，你下朝後不要先走，我有話要問你。”
    葉暻皺眉看了葉棠一眼，沒有應答——他跑還來不及，腦袋被門撞了才會乖乖等著葉棠來盤問。
    連夜入京，隱匿蹤跡，這都是他故意而為之的，就是不想讓外人知曉顧翎昭的存在。
    哪怕靜王府不是敵人，可如今顧翎昭尚未鬧著要見他們，他自然也不會主動送上門去。
    穆雲瑤和葉棠他們嘴裏，不會有他半句好話的。
    不多時，梁國舅緩步走上前來，他掩住眼裏複雜神色，剛剛擺好慈祥的笑容，還沒有張嘴說出話來，葉暻已然大步流星走入殿中，好似完全沒看到這個人。
    在場官員麵麵相覷，都嗅出了空氣中暗藏的火藥味。
    葉棠與梁國舅的矛盾亦是十分嚴重，他懶得去看對方的臉色，跟在葉暻身後，同樣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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