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還在耳畔回蕩，趙倩已經踩著高跟鞋快步離開現場。琪琪的小手在她掌心發燙，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炭。不知是誰報了警，警察正奮力分開兩個歇斯底裏的母親——唐豆豆的母親正用塗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戳向劉建洲母親的鼻尖，後者散亂的發髻上還沾著方才廝打時蹭到的口紅印。
    "媽媽會來接我嗎？"琪琪突然仰頭問。
    "會的。"她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胃裏卻像灌了鉛。
    她的心思早就隨著王浩的那條短信飄到了昨天。昨晚，她在唐豆豆手機裏看到的那份行賄名單還在眼前晃動——王浩的名字赫然在列，後麵跟著六位數的金額。那個總是一身正氣、坦誠實在、不計得失幫她忙的老同學王浩。
    送完琪琪，趙倩直奔公司。叮鐺攝像頭的銷量曲線在大屏上昂揚向上，終於讓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沒有什麽比這經濟獨立更讓她振奮的了。墨鏡後的眼睛盯著電子屏上自己的倒影，一頭大波浪，休閑西裝颯爽幹練。她自己都無法想象，三個月前自己還是個為房租發愁的，遭遇丈夫和閨蜜聯手背叛的失落女人，現在已然是新媒體風口上的新貴。
    "倩總，4s店來電話了，可以去提車了。"行政主管王姐小跑過來，"還有丁總一行的酒店已經安排妥當。"趙倩抬手說道：“我知道了。把幾點地址發我手機上。”
    叮鐺攝像頭是她創業以來第一個推出的爆款產品，廠商負責人丁總對趙倩十分感激，這次帶著一款升級的產品專程到燕都，由趙倩組織頭部的主播，參與新產品的培訓。
    趙倩決定先去4s店提車，再去機場接丁總一行。
    對，趙倩掙錢了。掙錢後，除了大部分投入到係統研發上，又拿出50萬買了輛奔馳gc。
    黑色奔馳 gc 的車窗半降，燥熱的風與冷氣在車廂內糾纏。她摘下gui墨鏡揉了揉鼻梁。距離接機還有兩小時，卻鬼使神差地提前抵達了機場 —— 或許是比白色朗逸更舒適的新車帶給她的新鮮勁，又或許是冥冥中為即將發生的意外相見做準備。
    趙倩在抵達層找了間咖啡館隨意坐下來，看著人流交織，說不盡的感慨萬千，她這幾個月的跌宕起伏，不正是從那個半夜，劉建洲接機開始的嗎！
    正在趙倩感慨的時候，尖銳的女聲刺破嘈雜。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趙倩轉頭，看見國際到達口湧出一群穿製服的人，中間被押解的女人正拚命扭頭——侯美如！她高中以來最好的閨蜜，琪琪的親生母親，此刻手腕上明晃晃的銬子反射著冷光。她的身後跟著十幾個女生，想來是那個特殊旅行團的成員。
    更讓趙倩血液凝固的是押解人之一——林大偉的國字臉在人群中格外紮眼。他正皺眉對耳機說著什麽，忽然抬頭，與趙倩的視線撞個正著。
    "趙倩？"林大偉大步走來，製服下擺掀起淩厲的弧度，"你怎麽知道我們的行動？"
    趙倩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回應道：“純屬巧合，我來接機。” 目光卻始終釘在侯美如手腕的銀銬上，金屬反光刺得她眼眶發燙。
    侯美如聽到趙倩的聲音，她猛地停下腳步。
    趙倩再一次從侯美如的眼睛裏看到了那種膽怯的、恐懼的、緊張的神情，就如她們倆第一次在高一開學典禮上眼神碰撞時所看到的一樣。那時，侯美如聽到班主任叫自己的名字，她猛地回身，視線不經意間與站在最後的趙倩碰上。就像是隻受驚了的小兔子，趙倩忍不住想去關心嗬護。事後，趙倩問起侯美如，老師叫她她為什麽那麽緊張，侯美如說她父母不同意她讀高中，她是寫了不要他們一分生活費、學費才到學校報到的。可是她還是怕父母找來，不讓她念書。所以，那個時候，隻要有人在背後叫她名字，她就會害怕。趙倩知道侯美如這次真的怕了。
    "倩倩..."侯美如突然撲過來，膝蓋砸在大理石地麵發出悶響，"求求你照顧琪琪！"她染成棕色的長發散開，露出耳後那道疤——當年她爸用煙灰缸砸的。
    趙倩去扶的手被死死攥住。侯美如的指甲陷進她肉裏，像溺水者抓住浮木："隻有你不會害她！曹同之不會替我養琪琪的...劉建洲又..."
    “琪琪是你的女兒。” 趙倩彎腰去拉侯美如，腕骨卻被對方攥得青紫，“你該為她負責，不是把爛攤子丟給別人！”
    “負責？” 侯美如突然爆發出刺耳的笑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我拿什麽負責？曹同之一分錢撫養費都沒給，劉建洲說等拿下明年的拆遷房......” 她劇烈咳嗽起來，手銬撞在趙倩小腿上發出脆響，"你以為都像你走狗屎運能創業成功？"
    她被林大偉拽起來時還在嘶吼，“我算計錯了嗎？隻要熬過這一年，琪琪就能上私立小學，就能過人上人的生活......”
    “你再算計，不該走上違法的路，有些底線不能觸碰！” 趙倩的聲音帶著破音，“你讓琪琪長大後怎麽麵對？說媽媽是為了錢坐牢的？”
    侯美如的眼神突然變得死寂，像深潭裏浮起的死魚：“我不需要琪琪麵對我？我從小沒有父母管，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突然湊近趙倩耳邊，溫熱的呼吸帶著腥甜，“你以為劉建洲真的愛琪琪？他不過是需要個私生子拴住曹同之的遺產......”
    趙倩冷笑，反問道：“你明知如此，你為什麽要為他生下琪琪？”
    侯美如冷哼著說：“我也需要琪琪……”隻不過，說了這句話後，她突然淚流滿麵地說：“可誰知道，我竟然做不到我媽媽那樣子，我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對琪琪，我要給她最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因此，我需要足夠多的錢……”
    “夠了！” 林大偉的低吼震得空氣發顫，他不由分說地架起侯美如，“要說，回局裏說。”
    侯美如突然回頭，戴著手銬的手在空中胡亂揮舞：“別讓劉建洲碰琪琪！他和曹同之......都是瘋子……” 話沒說完就被林大偉捂住嘴，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鐵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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