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發出細碎的聲響。程琳第三次看表，時針已經指向十點一刻。曹同之依然沒有回家，電話也始終無人接聽。
    程琳見兒子瑞霖睡得香，為他掖了掖被角後，她抓起外套和傘，衝進雨中。雨水打濕了她的褲腳，涼意從腳踝蔓延至全身。她快步走向隔壁小區欣欣家園，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她不斷咬著下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傘柄。
    門鈴響了三聲後，趙倩打開了門。她頭上還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卻帶著驚訝。"程琳？這麽晚了……"
    "倩倩……我剛去了同之家，沒人。我心裏慌慌的。"程琳擠出一個笑容，眼神卻飄忽不定。
    趙倩側身讓她進來，敏銳地注意到程琳眼下濃重的陰影和微微發抖的手指。"一直聯係不上？"
    "沒有。"程琳搖頭，卻不敢直視趙倩的眼睛。她在沙發上坐下，雙手緊握放在膝上。"我就是……有些擔心，睡不著，想找人說說話。"
    趙倩給她倒了杯熱水，坐到她對麵。熱氣氤氳中，程琳的眼睛顯得更加失神無助。
    趙倩轉過她一側，摟住她的肩膀想要安慰，程琳的肩膀明顯僵硬了一下。"你說……他會不會是也犯了什麽錯誤？"
    趙倩想起林大偉在病房那句沒來由的話，也開始擔心，"要不然明天一早我們去他單位問問？"
    "這怎麽好問呢……"程琳的聲音越來越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趙倩沒有追問，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她看得出程琳的擔憂已經累積到了極點，卻還在強撐著不表現出來。
    "你剛出院，別管我了，快去休息吧。"程琳突然站起來，"我就在這坐會兒，等你睡了我就走。"
    趙倩笑了："在醫院躺得都快長出蘑菇了，哪裏還躺得住。我們說說話吧。"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程琳斷斷續續地講述著生活中的瑣事——曹瑞霖在學校的小進步，她新學會的一道菜，小區裏新開的便利店……話題刻意繞開了曹同之。趙倩安靜地聽著，偶爾插幾句話，直到程琳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趙倩輕手輕腳地拿來毯子給她蓋上，關掉了客廳的燈。黑暗中，她站在窗前，看著雨幕中模糊的燈光，心中隱約升起一絲不安。
    次日清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趙倩驚醒。她猛地坐起，一陣眩暈襲來，眼前發黑。牆上的掛鍾顯示已經九點多，沙發上的毯子疊得整整齊齊，程琳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敲門聲再次響起，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倩倩！開門，是媽媽！"
    趙倩扶著牆慢慢走向門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動作太大牽扯到頭上的傷口。一開門，母親紅腫的雙眼和憔悴的麵容映入眼簾。
    "你個死孩子，怎麽出這麽大的事兒不告訴媽！"倩母一把摟住女兒，淚水瞬間浸濕了趙倩的肩膀。
    趙倩倒吸一口冷氣——母親的擁抱壓到了她的傷口。"媽……輕點……"她齜牙咧嘴地說，"那你不也知道了嗎？"等母親鬆開手，她才問："誰告訴你的？"
    "昨晚王浩去了家裏，跟我講了在燕都見到你了。"倩母抹著眼淚，跟著女兒走進屋內，"他說你頭上纏著紗布，臉色差得很……我一晚上沒合眼，天一亮就趕過來了。"
    趙倩引導母親坐下，給她倒了杯水。"媽，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麵前嗎？說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倩母的眼淚卻流得更凶了。"都怪媽沒本事，沒管好你爸爸，讓他把家霍霍成那樣，女兒也照顧不好……我真是……"
    "媽！"趙倩打斷她，聲音裏帶著疲憊，"別說這些了。"
    正當母女倆陷入沉默時，門鈴再次響起。趙倩起身開門，看到林大偉站在門外，手裏還拿著一個文件袋。他穿著便裝，但挺拔的身姿和銳利的眼神依然透露出警官的氣質。
    "阿姨在？！"林大偉的目光在她和屋內的倩母之間轉了一圈，壓低聲音道："倩倩，能單獨談談嗎？"
    倩母認出了林大偉，連忙站起來："林警官！你們聊，我進屋去。"她匆匆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林大偉等臥室門關上後，才開口道："關於劉建洲玉河灣那套房產，我們找到了新的證據。"他打開文件袋，取出一份文件，"證明房子是在你們婚姻存續期間購買的，屬於夫妻共同財產。"
    趙倩接過文件，手指微微發抖。曾經，為了這套房子，劉建洲耍盡小聰明，就想占為己有。也是曾經，趙倩發誓一定要討回公道，拿回這套房子的權屬。而現在，這些紙張在她手中卻輕如鴻毛。
    "在劉建洲案子開庭前，你還有機會爭取到屬於你的一半。"林大偉補充道，觀察著她的反應。
    趙倩將文件放回桌上，搖了搖頭。"那房子……現在值多少錢？"
    "扣掉貸款，評估下來六十幾萬吧。"
    "劉建洲的罰款會有多少？能覆蓋嗎？"
    林大偉搖頭："這得看最後的判決情況。但根據目前掌握的涉案金額，恐怕……"
    趙倩深吸一口氣，突然感到一陣釋然。"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林警官。不過……我已經對那處房子沒有執念了。"她抬頭直視林大偉的眼睛，"那些錢來得髒，我拿著也不安心。"
    林大偉的眼神柔和下來，帶著一絲讚許。"我理解你的決定。"他頓了頓，"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好多了。"趙倩勉強笑了笑，"和你簡單包紮又投入工作比起來，我住了那麽久醫院，已經夠矯情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趙倩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林大偉的眼神中有種她讀不懂的情緒，讓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你……你要有事兒就去忙吧。"
    林大偉卻上前一步，聲音低沉："等這起案子結束，我們一定要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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