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子可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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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宜之見陸準徑直朝著那盛氣淩人的鄭家文走去,心頭一緊。
    他以為陸準終究是畏懼了對方千戶之子的身份,要去低頭認錯。
    想到陸準方才的解圍之恩,朱宜之幾乎是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要攔住他。
    “陸兄,此事……”
    他話未出口,陸準卻仿佛背後長了眼睛,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那動作透著一股渾不在意的輕鬆,與眼下劍拔弩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朱宜之微微一怔,腳步頓在原地。
    陸準並未停頓,繼續不緊不慢地走向鄭家文。
    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穩,背影在周圍略顯慌亂的人群中,顯得異常挺拔。
    陸源捂著自己迅速腫脹起來的左臉,一雙怨毒的眼睛死死盯著陸準的背影。
    “廢物!你還敢走過去?”
    “還不快跪下給鄭公子磕頭道歉!”
    “罵我是狗?我看你就是條連搖尾乞憐都不會的蠢狗!”
    “今天你要是不跪下認錯,不自抽耳光,哼,別怪鄭公子讓你在永寧縣待不下去!”
    他聲音尖利,充滿了報複的快意。
    周圍的學子們看著這一幕,不由得低聲議論起來,看向陸準的目光充滿了同情,或者說,是憐憫。
    “唉,這人是誰啊?怎麽就惹上了鄭家文?”
    “鄭公子可是永安衛所千戶的獨子,向來睚眥必報。”
    “是啊,聽說三年前在永安府,有個秀才不過是宴席上頂撞了他一句。”
    “結果呢?結果那秀才全家都被下了大獄,不到半個月,一家老小全都慘死在牢裏了!”
    “嘶——這麽狠?”
    “可不是嘛,這人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了。”
    竊竊私語聲如同細密的針,紮在每個人的心上,無形中將鄭家文的威勢烘托到了。
    陸源聽到周圍的議論,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下巴幾乎要抬到天上去了。
    他看著陸準的背影,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傲慢。
    “聽到了嗎?廢物贅婿!”
    “能給鄭公子磕頭賠罪,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還不快點!”
    陸準走到鄭家文麵前停了下來,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陸準要道歉的時候,陸準卻猛地抬起了頭。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直視著鄭家文。
    “我福氣你奶奶個腿!”
    陸準上前一步,一腳踹翻鄭家文。
    鄭家文猝不及防之下,隻覺得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便倒在了地上,疼的他青筋冒起,麵目猙獰。
    “你,你敢打……”
    沒等他說完,陸準直接喝斷了他的話,開懟道:“你爹是千戶了不起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千戶!”
    “狗仗人勢的玩意兒!”
    “也配讓我等讀書人給你這等紈絝屈膝道歉?”
    陸準挺直了脊梁,下巴微揚,眼中帶著一種近乎狂傲的不屑。
    “我等文人,風骨長存,這腰,彎不下去!這腿,跪不了!”
    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如同見了鬼一般,死死盯著那個踹翻了鄭家文,此刻還保持著出腳姿勢的普通青年。
    瘋了!
    這人一定是瘋了!
    一個贅婿!
    他竟然敢動手打永安衛所千戶的公子?
    而且是當著這麽多舉子、秀才的麵!
    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
    這是在找死!
    他到底怎麽敢的啊?難道是他老婆家裏權勢極大?
    陸源臉上的怨毒和得意瞬間凝固,取而代之地是無邊的驚駭,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他竟然真的敢動手?
    他怎麽敢?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終於打破了死寂。
    鄭家文捂著劇痛的腹部,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英俊的麵容因痛苦和極致的憤怒而扭曲。
    他何曾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狗……狗東西!”
    “你……你敢打我?!”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被陸準那冰冷的目光釘在原地。
    陸源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想要攙扶鄭家文。
    “鄭公子!您沒事吧?鄭公子!”
    鄭家文一把推開他,指著陸準,聲音嘶啞如同破鑼,充滿了殺意。
    “反了!真是反了!”
    “來人!給我把他趕出宜瀾園。”
    然而陸準卻夷然不懼,反而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憑什麽把我趕出去?”
    “就憑我懲惡揚善,教訓了你這個仗勢欺人的紈絝?”
    緊接著,陸準語氣帶著誇張的驚訝。
    “鄭公子不會這麽小氣吧?”
    “不會吧?不會吧?”
    “這要是傳出去,讓別人知道堂堂千戶公子,心胸竟如此狹隘,睚眥必報。”
    “就算你日後學問再好,文章寫得花團錦簇,陛下又豈會重用一個心胸狹隘的小人?”
    這話一出,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在了鄭家文的怒火上。
    他猛地一窒。
    周圍的學子們也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看向鄭家文的目光變得有些微妙。
    是啊,讀書人最重名聲和品行。
    若真落得個心胸狹隘的名聲,對他日後的仕途,確實是大大的不利。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旁邊想“參戰”的朱宜之終於逮到機會,上前一步。
    他對著眾人拱了拱手,聲音清朗。
    “陸兄此言,雖略顯……額……直率,卻也不無道理。”
    他看向鄭家文,故意紮心道:“鄭兄,我朝科舉取士,固然看重才學,然則選官任能,更重品德。”
    “若無容人之量,無兼濟之心,縱有經天緯地之才,恐也難當大任。”
    “聖人雲,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鄭兄若真因這點口角之爭,便要對陸兄喊打喊殺,豈非正應了‘心胸狹隘’四字?”
    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全場。
    “諸位皆是飽學之士,當知曉,朝廷選拔官員,品行為先。”
    “若是一個人連這點氣度都沒有,就算僥幸中了進士,怕也隻能在翰林院裏修一輩子書,難有作為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在場不少學子的共鳴。
    “朱兄所言極是!”
    “是啊,為官者,當有容人之量!”
    “若心胸狹隘,如何能為民做主,治理一方?”
    “鄭公子,此事還是算了吧,莫要因小失大啊。”
    眾人紛紛附和,看向鄭家文的眼神,已經從之前的畏懼,變成了隱隱的規勸,甚至帶著一絲不讚同。
    鄭家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周圍人的反應,聽著朱宜之那看似溫和實則句句誅心的話語,隻覺得胸口堵得慌,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陸源站在一旁,也傻眼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局麵會急轉直下變成這樣!
    “非也!”
    陸源腦子靈光一閃,繼續說道:“這宜瀾園乃是眾才子談風弄月,交流才學之地,他一個學識淺薄的贅婿,憑什麽在這裏與大家坐而論道?”
    “鄭公子隻是為了大家著想,若是被人知曉諸位與此人為伍,必將成為各位日後的汙點!”
    陸準聽完,不由得高看陸源一眼,不得不說,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這句話的殺傷力就如同後世的核彈。
    不少人也都低頭深思了起來,贅婿在各個時代都是卑賤之人,更別說學識淺薄的贅婿,若是傳出去他們跟這種人為伍,會讓他們名聲受損。就在大夥準備一起把陸準,甚至朱宜之一起轟出去的時候,陸準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誰說我沒才華的?老子可是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