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似是沒有想到林香會這麽問，當下神色有些猶豫，好半晌才問：“媽媽，你要給我找一個爸爸嗎？”

    “天天想要爸爸？”林香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

    天天認真地看著林香，好似要從她臉上看出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可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出什麽名堂來，於是咬了咬唇，像是做錯事的小孩，“想要爸爸，其他同學都有爸爸，可是我沒有，好像要一個哦，如果……如果顧老師能夠成為我的爸爸就好了，可是媽媽說過，顧老師不可能的……所以我對顧老師沒有想法。”

    聽到天天這話，林香心中酸楚，牽著他的手緊了緊，輕聲說：“天天，確實沒有錯，顧老師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你的爸爸，但是其他叔叔的話，不一定像顧老師那麽好，媽媽對其他的叔叔沒有信心，如果你永遠也沒有爸爸，你會怪媽媽嗎？”

    天天歪了歪腦袋，認真地說：“媽媽，我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雖然沒有爸爸，可是現在我和顧老師相處的也很開心，沒有爸爸沒有關係，隻要以後媽媽能夠一直在我的身邊就好了！有媽媽在我身邊，我就會感覺很幸福！”

    他聲音的稚氣還未脫，聽得林香感動的不行，她停下腳步，情不自禁地在天天的臉蛋上一親，“天天，你真懂事。”

    天天嘿嘿地笑，“顧老師說了，懂事的孩子才能夠讓家人幸福，我要早點懂事！”

    林香笑了笑：“你的顧老師真是一個好老師。”

    天天的意思已經和她表達地很明白了，他想要一個爸爸，但是媽媽不喜歡，所以他不要也沒有關係。林香聽了心裏雖然難受，卻也欺騙著自己，天天即使沒有爸爸也沒有關係，隻要她對他好就可以了。她實在沒有信心再找，做個假設，這個假設拿顧淮來做比喻，即便他現在對天天那麽好，如果他真的成為了天天的爸爸，還能夠像現在這樣對天天好嗎？用腳趾頭想想也不會。

    顧老師這樣好性格的人都不會，何況其他男人？

    她不能夠對天天不負責，不能夠對自己人生不負責，盡管沒有爸爸，但她一定要讓天天過得比有爸爸的孩子還要幸福！

    兩人之後去了李嬸子家拿了牛肉，之後便打道回府了，他們回家的時候要經過已經建好了的新房子那兒，快要到新房子的時候，林香發現她家新房子麵前立著一個中年男人，還有一個小女孩，那中年男人的身影很是熟悉，那小女孩的身影也眼熟的很。

    她的心一個咯噔，不安的預感浮上心頭，她緊了緊天天的手，打算從新房子的背麵繞過去，然而她還沒有開始繞，那個中年男人突然回過頭，目光落到林香的身上，麵色一喜。

    “林香！”陳磊驚喜地叫道。

    林香的臉色沉的可怕。

    “媽媽，他是誰啊？”天天恢複正常之後，以前的記憶都忘了，也是如此，他並不認識陳磊，不過就算記憶沒有忘記，他不認識陳磊也是正常的，因為從小就沒有和陳磊生活在一起，陳磊也沒有回去看過他，他怎麽可能認識？

    “一個陌生人。”林香回答天天，現在被那個惡心的男人看到了，林香也懶得從後麵繞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林香，你怎麽又這樣？”陳磊立馬跟上去說，“林香，上次在醫院的事，我像你道歉，你不要和我一般計較，那個時候我實在太衝動了，我不應該那樣做的，今天我是特意來了向你道歉的。”

    林香似是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往前走。陳磊見她似是鐵了心一般，也不繼續阻攔她前進的步伐，隻是猛的牽住旁邊小女孩的手，把她往林香麵前一拉。林香垂了垂眼，正好與那個抬眼看著自己的小姑娘，那個小姑娘有一雙如同小鹿一般濕漉漉的眼睛，她的臉色更沉了，這是她的女兒陳楚楚。

    本來偽裝的堅硬的心瞬間崩塌，本來想當作沒看見的，可是現在怎麽也做不到了。

    她的腦袋一團糟，努力將情緒平息下來，她冷冷地問陳磊：“你什麽意思？”

    相對於她的冷冽，陳磊倒是輕鬆自在很：“我知道你上次說的是氣話，自己的女兒怎麽可能不疼？你這麽多年都沒有見到楚楚，一定很想念她，所以我特意將她從y市接回來給你瞧瞧，免得你想女兒卻見不著。”

    說著，他推了推陳楚楚，說：“楚楚，你不是在家裏老是說想媽媽嗎？怎麽現在看到了媽媽也不喊？快點兒，快點兒喊媽媽。”

    林香的兩個孩子都長得和她很像，特別是陳楚楚，簡直和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過陳楚楚似乎是營養不良，臉色蠟黃，小身板幹瘦，看起來像難民一樣，雖然林香已經打定主意和她不再往來，可是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頭又有些不舒服。

    這個時候的陳楚楚也才九歲，也許是從小媽媽不在身邊、沒有一個完整家庭的原因，她看起來沒有同齡小孩子那麽活潑，怯生生的，看起來很是內向。

    她抬眼看了看林香，又趕緊把頭低了下去，十根髒兮兮的手指頭緊緊地絞在一起，卻怎麽不停陳磊的話叫林香媽媽。

    陳楚楚是他和林香複合的關鍵，可是這個關鍵在關鍵的時候這麽不給力，他登時就有些火了，可是在林香麵前也不好發火，便粗魯地將她緊緊絞在一起的十個手指頭分開，用力地拉著她一隻手，在林香沒有看到的角度使勁捏，捏的同時對陳楚楚說：“楚楚，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她是你的媽媽啊，你不是老纏著爸爸讓你來見媽媽嗎？怎麽見到了媽媽，又不吭聲了？”

    雖然手被捏的很痛，可是陳楚楚連臉色都沒有變，麵無表情地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對於媽媽，她實在沒有概念，從小就沒有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對媽媽的印象還停留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停留在媽媽為弟弟奔波卻很少陪伴自己的記憶上，後來媽媽帶著弟弟回去，再也沒有來見過她。然後爸爸一直在她的麵前說媽媽的壞話，也是這樣，她對媽媽的印象更差。

    當初爸爸說，媽媽實在是太差勁了，要和爸爸離婚，爸爸沒有辦法才和媽媽離婚，爸爸說這種差勁的媽媽不配做媽媽，以後長大了也不能夠養她，可是為什麽爸爸現在又要她叫媽媽？為什麽呢？

    九歲的她實在不能夠理解。

    現在陳磊對陳楚楚可謂是失望透頂，他真想把陳楚楚的褲子扒下來好好打一頓，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沒用的人，自己的爸媽感情需要複合，她這個做女兒的竟然不幫忙！氣死他了！

    “她不喜歡就不要勉強。”林香淡淡地說，她確實是玻璃心了，盡管心裏頭早就決定尊重陳楚楚的選擇，但是現在陳楚楚這樣，她心裏頭還是難受的。罷了罷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吧！

    這樣想著，握著傘的手骨節處用力地都發白了，她拉著天天，輕聲說：“天天，走吧。”

    天天抬眼看了看陳楚楚，又看了看林香，什麽也沒有說，跟著她往前走。

    這個時候，陳磊的目光落到天天的時候，眼裏光芒一閃，突然伸手攔住天天，蹲下身子，強行地拉住天天的一隻手，故作慈愛地說：“天天，你還記得爸爸嗎？我是你的爸爸啊！天天，這些年沒有見到你，你還過得好嗎？爸爸在外麵一直很想你！”

    天天看著陳磊，隻覺得眼前這個人討厭的不行，明明自己都不認識他，可是他卻想很熟悉一樣拉著自己的手，還是是自己的爸爸，真是太討厭了！

    “我沒有爸爸！”天天皺著眉頭，認真地說，“你不要胡說！”

    說著，用力地抽出手，可是他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拉的出來，當下小臉憋的通紅，小手卻還是被他握著。

    林香見了，二話不說收了傘用力地往陳磊的身上砸，砸得陳磊嗷嗷直叫，鬆開了天天的手，天天一把把天天抱在懷裏，關切地問：“天天，有沒有事？天天不怕，有媽媽在。”

    接著，她冷漠地看向陳磊，“陳磊，我警告你，不要再在我的麵前晃悠，否則我不會放不你！”

    語畢，她拉著天天就走，然而，陳磊卻不懈氣，林香聽到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香！我們曾經夫妻一場的情分你不看就算了，可是楚楚是你生出來的，你就這麽冷血無情，連她的麵子你也不看了嗎？如果今天你就這麽走了，你就不是人！”

    林香的腳步破天荒地一頓，然後悠悠轉過身來，看著陳磊笑，“我也可以不冷血。”

    接著，她看向陳楚楚，問：“楚楚，我是你媽媽，你願意認我做媽媽嗎？如果你願意，那麽跟我回家，如果不願意，那就和你爸爸回家，以後你爸爸讓你找我，就記住你今天的選擇。”

    陳磊一聽這話，心裏頭一喜，連忙對陳楚楚說：“楚楚，你媽媽讓你去她的家裏住呢？你不是很想去你媽媽家玩嗎？快答應啊！趁著過年的時候，好好和你媽媽培養培養感情！”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楚楚再度抬起臉，看向林香，看著林香的臉，她又垂下眼睛。

    這下，林香可謂是失望到了極點，牽著天天又要離開，可剛轉頭，身後便響起陳楚楚怯生生的聲音：“媽媽，我願意……”

    林香有些驚訝。那邊的陳磊簡直快要笑開了花，他快步跑向陳楚楚，拉起她的手，將她往林香那邊帶去，然後將她交給林香，“林香，那楚楚這段時間就拜托你了，我會時不時來看她的！現在你的條件那麽好，我也不擔心她在你這兒吃苦頭，所以我會晚些再來接她。”

    說著，他又看向陳楚楚，那眼神裏有著威脅：“楚楚，你要和媽媽好好生活哦！”

    陳楚楚低下頭，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

    陳磊便將她推倒天天的旁邊，強行讓他拉著天天的手，天天起初還有些反感，可畢竟是親血緣的姐弟，竟然也就同意了，就任著陳楚楚拉著自己。

    對於他的這種舉動，林香沒有說話，隻是要走的時候，她冷笑著說：“女兒留在這兒就可以了，你不用來，你什麽時候來來接她走，什麽時候再來，否則你來了，我就當你是來接她走的。”

    語畢，她帶著兩個孩子離開。

    陳磊看著三人越來越遠的背影，臉上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真棒！第一步已經順利地走了出去，既然陳楚楚已經住進了林香的家，就說明林香的性子和以前還是一樣，心軟的可以，以後……嗬嗬，事情就好辦了！

    今天接觸了天天，看樣子天天是恢複正常了，看那小模樣，真是可愛的很啊！那是他的兒子啊！看看現在林香家建的新房子，三層樓的樓房，看樣子林香從離婚後真是賺了許多錢啊！如果能夠和她複婚，這麽能幹的老婆，他下輩子就不用愁了啊！也不用出去奮鬥上班了！

    這樣想著，他覺得心情簡直美極了。

    ＃

    也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陳楚楚不喜歡說話，因為突然之間增加了一個可以說是陌生人的姐姐，天天也顯得拘束很，原本和林香在一起他總有許多話要說，可是今天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走了好長的一段路，天天關心地問林香：“媽媽，你提著牛肉累不累啊？我來幫你提吧，出來的時候我答應過你的，要幫你提牛肉的！”

    “不用了，天天不用擔心，媽媽可以的。”

    林香的話音剛落，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接著，原本走在天天那邊的陳楚楚突然走了過來，“我來幫你吧！”

    她看著林香的眸子如同小鹿的一般，水漉漉的，十分惶恐，似是生怕林香會拒絕一般，又補上一句：“你不用擔心，我在大伯家經常搬水，力氣很大的，可以提的起牛肉。”

    林香看著她的臉，心下一軟，可到底沒有讓她提牛肉，這牛肉她買了二十來斤，她一個大人提著都覺得累得慌，何況她一個九歲的孩子。

    “謝謝楚楚，不過這牛肉我提得起，你不用擔心。”長期沒有生活在一起，上輩子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所以多少都有些隔閡，這說話，自然沒有對天天那麽親熱，可是如此，她還是沒有忽略剛剛陳楚楚說的話，不由問：“楚楚，剛剛你說在大伯家經常搬水，是什麽意思？你在大伯家為什麽要搬水？”

    陳楚楚低下頭，顯然，她對林香還是很生疏，聲音都有些發抖：“因為批發部給大伯家送貨，大伯媽忙要收錢，沒有人搬水，所以我來搬。”說著，似無為了給林香留下一個好印象，又說，“我力氣很大的呢！可以搬著一箱水跑的飛快！”

    頓了頓，似是想到了剛剛和陳磊對話的冷漠林香，她又說：“你不要嫌棄我……我的力氣很大的，可以幫你做很多的事情。”

    聽了這話，林香的心裏一酸，陳楚楚說的這種話，難道她跟著陳磊過的並不好？她記得上輩子，因為開店到處搬遷無法長期固定在一處的原因，陳楚楚便跟著在y市開店的大伯一起生活，在y市讀書，可以這麽說，她和大伯生活在一起的時間，遠遠比和陳磊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偶爾間遇到陳家村的婦人，那些婦人總會對她說，說陳楚楚有福氣，雖然沒有跟著爸媽生活，可是跟著大伯一起生活卻不比跟著爸媽生活的差，她的大伯和大伯媽都是好人啊，據陳楚楚親口說，她的大伯大伯媽對她簡直跟親生女兒一樣，什麽都舍不得讓她做。

    從別人的嘴裏聽出陳楚楚過得很好，也是如此，林香才對陳楚楚放心，並再也沒有去打擾過她。

    可是現在陳楚楚說的，好像並不是這樣。

    搬水？雖然聽起來不是什麽大事，但林香現在也在開小賣部，批發部送過來的飲料汽水那規格包裝她都是清楚的，一個成年人搬確實沒有什麽，可對於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未免也太重了，長期搬，怕是會壓著了個子，長不高。

    為什麽會讓一個小孩子做這種事？

    “是那種一大箱一大箱的嗎？”林香試探性的問。

    “嗯……”陳楚楚弱弱的點了點頭，“一箱有很多瓶的。”

    聽到這話，天天抬起臉，天真地對林香說：“媽媽！我知道了，她說的那種水，就是那些批發部叔叔給我們送的那種飲料啊！好大一箱，好重的！”說著，他崇拜地看向陳楚楚：“你真厲害！那種箱子我推都推不動，可是你卻能夠搬起來，你是我的偶像！”

    這誇獎讓陳楚楚的耳根子火熱火熱的，她害羞地垂下臉，十根指頭又絞在了一起，“其實以前我也搬不動，後來慢慢搬、搬多了，就很容易了。”

    聽了這話，林香的臉色都有些變了，可為了不嚇到兩個孩子，她努力地平息下心裏的怒氣，柔聲問：“楚楚，你現在是和大伯生活在一起嗎？”

    陳楚楚點點頭。

    “大伯對你好嗎？”

    陳楚楚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林香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隻說：“楚楚的運氣還真是好，明天我們就要做牛肉火鍋了，你這樣，剛好可以嚐嚐我的手藝。”

    天天在旁邊幫腔：“我媽媽做的火鍋很好吃的哦！用顧老師的話說，就是你可以飽口福啦！”

    聽到天天這麽說，林香不由笑道：“天天，楚楚是你的姐姐，以後要叫楚楚姐姐哦。”

    天天聽了這話，看了看陳楚楚，又看了看林香，然後認真地點點頭：“好的，媽媽，我記住了。”說完，他主動拉住陳楚楚的手，小二高興地在他們兩人的腳邊直蹦。

    林香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幕，她覺得可以認真地了解一下，如何將撫養權從陳磊手裏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