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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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組長冷笑一聲,從公文包掏出一疊舉報信,最上麵那張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是張嬸的。
    “有人說你三個月前在小樹林‘裝神弄鬼’,還讓溺水的男工‘顯靈’,現在又扯出十年前的舊事故,你到底想幹什麽?”
    宿舍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牆根處突然滲出一片濕痕,漸漸凝聚成溺水男工的魂影。他指著組長手裏的筆記本,喉嚨裏溢出氣泡破裂的聲音。周小小心髒狂跳,猛地起身打翻桌上的搪瓷缸“我說的都是真的!當年事故肯定有問題!”
    這話像點燃了導火索。組長拍著桌子叫人,兩個穿中山裝的幹事立刻衝進宿舍。混亂中,銀鎖片從周小小口袋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魂影們突然躁動起來,窗外的槐樹葉簌簌飄落,竟在地麵拚出“倉庫地下”四個字。
    周小小被帶去了保衛科的小黑屋。夜裏,她靠在冰冷的牆上,聽見隔壁傳來老陳的聲音“1968年那事,是老鄭貪便宜用了劣質電線,後來把責任推給了去世的工人……”話音未落,一個蒼老的魂影穿牆而入,正是照片裏事故的遇難者。他遞來一枚生鏽的銅鑰匙,魂體上的灼痕還在冒煙。
    第二天一早,調查組要帶周小小去倉庫現場對質。路過倉庫西側時,她突然掙脫束縛,挖出牆根下的泥土——裏麵埋著一個鐵皮盒,裝著1968年的電線檢測報告和老鄭的受賄記錄。魂影們圍在她身邊,焦黑的臉上終於露出解脫的神情。
    老鄭很快被革委會帶走調查。張嬸因誣告和倒賣糧票,也被送去了農場勞動。但周小小的日子並沒有好轉,廠裏人看她的眼神依舊帶著恐懼,沒人再和她說話。春天的雨接連下了半個月,她抱著銀鎖片坐在宿舍窗前,看著魂影們漸漸消散在陽光下。
    那天傍晚,最後一個魂影——穿列寧裝的女工,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嘴裏念叨著“國強”,慢慢化作了槐樹葉上的露珠。周小小摸了摸發燙的銀鎖片,突然明白,這些魂影不是負擔,是時代留下的灼痕,而她能做的,不過是讓那些被掩蓋的真相,終於能曬到一點春天的太陽。
    調查組的人離開後,周小小的生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廠裏沒人敢公開談論倉庫地下發現的東西,但竊竊私語如同黴菌般在牆角滋生。老鄭被帶走那天,許多人躲在窗簾後偷看,臉上交織著恐懼與好奇。
    周小小回到裝配線工作,周圍的工友卻像避開瘟疫一樣避開她。午餐時,她獨自坐在食堂角落,原本嘈雜的食堂會在她靠近時突然安靜,又在她走遠後爆發出壓抑的議論。
    “她能看見那些東西”女工王淑芬壓低聲音,“我姑媽說這種人是通陰的,會招來不幸。”
    “聽說老鄭被帶走時一直喊冤,說是鬼魂誣陷他。”另一人接話。
    李副主任——現在是代主任了——偶爾會投來複雜的目光。他既感謝周小小揭發了老鄭,又害怕她那種“特殊能力”。廠領導開會決定,暫時不獎勵也不懲罰周小小,而是“觀察使用”。
    三月中旬,春雨連綿不斷,廠房角落長出了黴斑。周小小發現自己的工具櫃被人用紅漆畫了奇怪的符號,像是辟邪的符咒。她默默擦掉,什麽也沒說。
    自從魂影們消散後,銀鎖片不再發燙,但夜深人靜時,周小小能感覺到它在手中微微振動,如同沉睡的心髒。她開始做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走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上,兩側門扉緊閉,但門後有窸窣聲響。
    一天夜裏,周小小被冷風吹醒,發現窗戶不知何時開了。地上散落著槐樹葉,排列成模糊的形狀——像是一個箭頭,指向廠區後的廢棄家屬樓。
    那棟樓建於五十年代,據說因為結構問題早已無人居住。周小小披上外套,鬼使神差地跟著那個方向走去。
    月光如水銀瀉地,廢棄樓房在夜色中如同巨獸骸骨。周小小踩碎碎玻璃和落葉,聲音在空樓間回蕩得嚇人。在二樓盡頭房間門外,她停住了腳步——門把手上係著一根紅線,已經褪色但依然醒目。
    推開門,塵土撲麵而來。房間角落裏堆著舊報紙和破損的家具。周小小正欲離開,銀鎖片突然發燙。她順著感應走到牆邊,發現一塊鬆動的牆磚。抽出來,裏麵藏著一個鐵盒。
    盒子裏是一本日記,扉頁寫著“林曉梅,19651967”。還有一張照片,是穿列寧裝的女工和一個小男孩的合影。周小小認出這就是最後向她鞠躬的那個魂影。
    日記最後一頁寫著“他們說我瘋了,要送我去北山療養院。我隻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國強,媽媽可能不能再陪著你了,但媽媽愛你,永遠”
    回到宿舍,周小小一夜未眠。通過日記,她拚湊出了林曉梅的故事原來她是廠裏最早的技術員之一,丈夫在1962年事故中喪生後,她一直在暗中調查安全漏洞,直到1967年被強製送入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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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裏多次提到“李主任”,周小小心中一凜——難道是現在的李代主任?
    第二天,周小小借口頭疼請假,去了市檔案館。管理員是個戴老花鏡的老頭,聽說她要查舊報紙,狐疑地打量她“哪年的?”
    “1962年到1967年。”周小小遞過介紹信——這是她從廠裏開出來的,本來用於技術交流。
    在布滿灰塵的合訂本中,周小小找到了1962年10月的報道“紅星機械廠發生意外,兩名工人不幸身亡”。死者名單中有“技術員張衛國”,林曉梅的丈夫。
    另一則1967年3月的簡訊引起了她的注意“機械廠女工林某因精神失常被送醫治療”。沒有全名,沒有細節。
    周小小抄下信息時,感覺有人注視著她。回頭一看,隻是個埋頭抄寫的老先生。她搖搖頭,覺得自己太過敏感。
    然而,回廠的公交車上,周小小明顯感覺到有視線跟隨著她。兩個穿灰色中山裝的男人坐在後排,低聲交談著什麽。她在中途突然下車,躲進供銷社,透過櫥窗看到那兩人在站台張望。
    周小小的心沉了下去——她確實被監視了。
    當晚,周小小找到廠裏的老書記。老書記即將退休,是廠裏少數不多過問世事的人。他在家中接待了周小小,聽完她的發現後久久不語。
    “曉梅是個好同誌。”老書記最終開口,聲音沙啞,“那時候太亂了,很多事不清不楚。”他承認當時還是幹事的李主任參與了對林曉梅的處理。
    “北山療養院在哪裏?”周小小問。
    老書記搖頭“別查了,孩子。有些事就讓它過去吧。”
    周小小正要追問,窗外突然閃過手電光。有人敲門“老書記,廠裏緊急會議,李主任請您過去。”
    老書記歎了口氣,拍拍周小小的肩膀“回去吧,好好工作,別想太多。”
    回宿舍的路上,周小小總覺得有人跟蹤。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又突然消失。她攥緊口袋裏的銀鎖片,它微微發熱,像是無聲的警告。
    第二天上班,周小小被調離了裝配線,安排到資料室整理檔案。明升暗降,她失去了與核心生產接觸的機會。資料室的老徐是個啞巴,比劃著告訴她,這是李主任親自安排的。
    資料室在地下室,終年不見陽光,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和黴菌的味道。老徐負責整理新檔案,周小小則被要求清理“廢舊資料”。一堆五十年代的賬本和技術圖紙堆在角落,據說要送去造紙廠回收。
    周小小翻看這些發黃的文件,發現其中不少是當年的安全記錄和事故報告。她突然明白為什麽被調到這裏——有人想讓她遠離現在的工廠運營,卻不知正好給了她接觸曆史材料的機會。
    午休時,老徐比劃著問周小小是否吃飯,她搖頭表示不餓。等老徐離開,周小小繼續翻看那些舊資料。在一批標注“1967年待銷毀”的文件中,她找到了林曉梅的病假條和療養院轉院通知。
    轉院目的地寫著“北山療養院”,但周小小注意到簽字筆跡與李主任的十分相似。更奇怪的是,轉院日期是1967年5月,但7月份還有一份林曉梅領取勞保物品的簽名——筆跡明顯不同。
    周小小的心跳加快了。如果林曉梅5月就被轉走,為什麽7月還有她的簽名?除非
    “發現什麽了?”突然的聲音嚇了周小大一跳。
    李主任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周小小下意識用其他文件蓋住那份簽名表。
    “沒什麽,主任。就是在整理舊資料。”她努力保持鎮定。
    李主任踱步進來,隨手翻看桌上的文件“這些陳年舊賬,沒什麽價值了。廠裏要求精簡檔案,你盡快分類打包,下周就送走。”
    “好的,主任。”
    李主任走到周小小身邊,突然壓低聲音“小周啊,我知道你能力突出,廠裏正在考慮你的發展問題。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人要向前看,你說對嗎?”
    周小小點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李主任離開後,周小小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她確信了——林曉梅的事情絕對有問題。
    當晚,周小小試圖聯係老書記,卻得知他突發心髒病住院了。太巧了,巧得令人不安。
    宿舍裏,周小小拿出林曉梅的日記和那張母子合影。男孩大約五六歲模樣,如果活著現在應該十五六歲了。日記裏提到“國強”會被送到“紅光保育院”。
    周日休息時,周小小去了紅光保育院。那裏現在已經改成區中心小學,老教職工大多不在。一位花工老趙聽說她找林曉梅的孩子,搖頭歎氣“那孩子命苦,聽說後來被親戚接走了。”
    “什麽親戚?”
    “好像是舅舅,姓陳,在城南機械廠工作。”
    周小小又趕到城南機械廠,人事科的人查了半天,說確實有個叫陳建國的老職工,但已經退休回老家了。
    “他是不是有個外甥叫國強?”周小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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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員點頭“有的,不過那孩子命不好,聽說後來生病沒了。”
    線索似乎斷了。周小小沮喪地回到廠裏,卻發現宿舍被人翻過。雖然東西擺放整齊,但她敏銳地感覺到有人動過她的物品。床墊下林曉梅的日記還在,但位置略有移動。
    周小小背後發涼——有人知道她在調查。
    第二天上班,老徐比劃著告訴她,李主任來過了,詢問周小小的整理進度。啞巴老徐的眼神裏有關切和警告。
    周小小決定加快行動。她謊稱母親病重,需要請假回老家,實際上買了去北山的車票。
    北山療養院隱藏在深山老林中,更像是一座監獄而非醫院。高牆鐵絲網,守衛森嚴。周小小冒充林曉梅的親戚前來探視,卻被管理員告知“林曉梅1967年就轉院了。”
    “轉去哪裏了?”
    管理員查記錄“沒有具體說明,隻寫著‘特殊轉移’。”
    “誰簽的字?”
    管理員指著簽名欄“廠方代表李主任和醫生王某。”
    周小小正要再問,突然有個紙團從窗口扔到她腳下。她假裝係鞋帶撿起來,裏麵寫著“後山墳場,第三排第四座。”
    周小小繞到後山,果然發現一片荒蕪的墳場。大部分墓碑無名無姓,隻有編號。第三排第四座稍微幹淨些,似乎有人打理過。碑上無字,隻刻著一顆五角星。
    她在墳前放下野花,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轉身看見一個穿舊軍裝的老者,眼神渾濁。
    “你找誰?”老人問。
    “林曉梅。”
    老人搖頭“這裏沒有林曉梅,隻有編號177。”
    “177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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