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水洞。
    此地是南疆蠻族聚居地之一。
    其前臨厄水，背靠蒼茫大山，山中有巢洞無數。這些仿若蜂巢的鍾乳石洞清涼宜居，又能抵禦妖獸襲擊，所以有蠻族部落在此定居，漸漸形成一處村寨。
    由於毗鄰漢人村鎮，又地處南疆邊陲最外沿，厄水洞在九寨十八洞赫赫有名。
    厄水洞有村落，亦有集市。
    這日。
    正午時分。
    鄒半仙擺著卦攤，身後立著一杆淺藍色布幡，幡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列墨字——
    【不準不要錢。】
    此刻。
    鄒半仙左手撫著長須，右手作掐算狀，正跟一名老嫗修士吹噓，言語間神秘莫測，乍一看，頗有些仙風道骨。
    “額倫道友，老夫早已算明，你的三子巴彥雖困在南疆險地，但是性命無憂，過得六十三日，他將安然返回，並且有一番大造化，日後築基有望……”
    對麵老嫗麵有疑色。
    見狀，鄒半仙豎起食指，指了指身後招搖的布幡。
    “道友莫非不信老夫？老夫在九寨十八洞數月遊曆，可謂家喻戶曉，這‘半仙’的雅號就是金字招牌。倘若道友三子到時不歸，莫說卦金如數奉還，老夫卷鋪蓋走人，今生不踏足南疆一步……”
    鄒半仙信誓旦旦。
    正當老嫗額倫漸漸相信，打算從儲物袋裏取出卦金時，鄒半仙忽然抬起頭，仰望碧藍的高空。
    就在高空之上。
    一道碧綠流光徐徐飛過，趕路之人不疾不徐，負手身後，不時俯瞰下方的美景，非常有閑情逸致。
    那是個英俊青年。
    雖然瞧著風塵仆仆，但絲毫不損瀟灑和飄逸。
    “鄒道友，你認識他？”
    老嫗額倫疑惑道。
    可惜，鄒半仙仿若未聞，渾濁的老眼中卻有一抹疑惑閃過，口中也喃喃自語。
    “奇怪，他怎可能活著？卦象上明明……”
    不等他說完。
    就見小環在旁雀躍呼喊起來，還揚起她的右臂，朝遠去的流光奮力揮動。那捏在掌中的一串糖葫蘆煞是鮮豔，揮動之間，如同爛漫喜慶、隨風搖曳的紅山果。
    “快看，是大哥哥！”
    在此女身後，烏圖魯抱著一堆蜜餞、幹果和糕點，還有一些撥浪鼓之類的玩物，滿臉的苦相。不過在聽到小環的呼喊，烏圖魯仰頭望向了流光，神情疑惑。
    隻可惜，他隻看到了模糊背影。
    “額倫道友，老夫有要事先走一步！”
    這時，鄒半仙率先回過神，就見他捏起攤上的毛筆，在白紙唰唰寫了數下，再將白紙對折塞給老嫗，然後收起布幡和卦攤，拽著小環，往流光相反的方向掠去。
    烏圖魯吵嚷著追趕。
    這一幕利落幹脆。
    待到老嫗額倫從錯愕中回過神，那一老一少連同跟屁蟲般的烏圖魯，已經拐出街道盡頭，消失在視野外。
    “搞什麽嘛！”
    如果認識飛過的修士，這三人應該追逐而去，現在卻反其道而行之，實在是匪夷所思。
    帶著疑惑。
    老嫗展開手中的白紙。
    上麵有一行潦草的字，也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啞謎。
    【土頭草亭亭如蓋】。
    看著狗屁不通的留言，老嫗不由怔住，隨即陷入了沉思，然而僅過了半炷香，她的麵色一變。
    ……
    半月後。
    葬鳳荒山的山洞內。
    望著地麵殘留的腳印，鄒半仙若有所思，似乎不怎麽甘心，他從儲物袋先後取出卦筒、卜算銅錢、骰子等物，每樣都擺弄一番，最終搖頭晃腦一番，便閃身消失。
    沒過多久。
    鄒半仙的身影又出現在葬鳳潭邊。
    就見他怔怔望著幽潭，幹癟嘴唇翕動數下，才長歎一聲，拋出一件狀若魂幡的寶物，駕馭離去。瞧他操縱寶物自如的模樣，哪像一名低階的煉氣期修士。
    而且。
    由始至終，鄒半仙獨身一人。
    他的孫女小環和烏圖魯並未跟在身邊，似乎沒和他再返南疆。
    ……
    玉瑕穀。
    或者稱之為‘葫仙穀’。
    此地綠草如茵，霧氣繚繞，時不時有修士駕馭流光穿梭，呦呦鹿鳴，仙鶴清唳，恍如一處人間仙境。
    登仙樓上。
    一名黑袍老者手握朱砂筆，端詳著牆壁上的地圖，不時往地圖增添一兩筆，同時還在傾聽陳雨墨的稟告。
    倘若王浩在此。
    定然認出這名黑袍老者。
    莫國師！
    這人正是帶著一眾學徒逃離玉翠穀、曾在星羅國位高權重的國師莫無忌。
    過得片刻。
    待陳雨墨不再言語。
    莫國師提筆在地圖補上一筆，再退後半步，沉吟少許，才悠悠開口。
    “雨墨，往事種種，皆成過往，不論他是生是死，亦或有何等造化，都跟五行樓再無瓜葛。畢竟——”
    莫國師微作停頓。
    “以前的取舍，已結清了因果。”
    舍。
    是指當年的付出。
    譬如教授功法、賜予寶物、保障安寧，在這點上，莫國師自認無愧於心，當時的環境和境地，他並未敷衍藏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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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
    是指最終的傳送。
    在傳送途中，由於不可抗力，莫國師舍棄了兩名學徒，其中就有王浩，此舉很像在取命。可那又怎樣，舍棄前他留了一些後手，已在最大程度保障對方的安全，他同樣問心無愧。
    “可是師父……”
    陳雨墨張口欲言。
    卻見莫國師擺了擺手，截住她下麵的話語。
    “雨墨，為師知道你的想法，五行樓初創不久，需要可靠值得信任的人手。”莫國師指向牆上的地圖，話鋒一轉，“然則大變將至，仙武魔大戰箭在弦上，我等發展勢頭過猛，必然引起出塵國的注意，很可能淪為炮灰，你也不想前往落仙淵，跟星羅國鐵衛一決生死吧。”
    “我……”
    陳雨墨登時語結。
    出於下意識，她望向了牆麵。
    在地圖上，出塵國和星羅國交界處，有一朱砂批注的區域，‘落仙淵’三個紅字異常刺眼。
    傳聞中。
    每當三國開啟戰端，落仙淵便成了修羅場，武者和修士隕落無數，煉氣期和築基期皆為螻蟻。
    “還有——”
    莫國師移動手指，點在相隔甚遠的另一區域，它位於出塵國和九幽國之間。
    “為師懷疑，九幽國會率先發難，背刺出塵國，到那時南疆邊陲不能獨善其身，也得出人手抵禦。”
    “怎麽可能！兩國是有盟約的……”
    陳雨墨錯愕道。
    “有盟約又如何，世間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雨墨，你去通知歐陽他們，宗門擴張得停一停了。”
    說到此處。
    莫國師提起了朱砂筆，繼續在地圖上勾畫，並且示意陳雨墨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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