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大排檔門口的院壩裏，夜色如水，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灑下斑駁的光影。葛永然和郭曉佩麵對麵坐著，張華則獨自坐在他們對麵，桌上淩亂地擺放著幾個已經空了一半的酒瓶。
    葛永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微微前傾身子，目光誠摯地看著張華，語重心長地勸道：“小華呐，你瞅瞅，這日子過得可真快，咱們都不再是毛頭小子了，你也老大不小，別再耽擱下去，趕緊找個姑娘成家吧。”
    郭曉佩在一旁附和著，她輕輕拍了拍張華的肩膀，眼神裏滿是關切：“華兒哥，你看劉佳薇，人家都結婚好些年了，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你也得往前看啦。這不，我跟大然明年也要步入婚姻殿堂了，到時候你可一定得把未婚妻帶上，讓我們也為你高興高興。”
    張華聽到這話，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舉起酒杯朝著兩人晃了晃，打趣道：“喲，明年就結啊？那可得恭喜二位啦，這大喜事，我紅包肯定包得厚厚的，絕不含糊。”頓了頓，他又佯裝嗔怪地看向兩人，“不過我說，你倆這進度也夠慢的，都磨蹭幾年了，早該把事兒辦了。”
    葛永然端起跟前的酒杯，酒杯裏的酒水在燈光下泛著微光，他凝視著張華，再次認真說道：“佩佩說得在理，小華，你真得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好好尋個姑娘。明年我們婚禮的時候，你可不能一個人來，一定得帶著另一半。”
    張華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言說的苦澀。他悶頭笑了笑，眼中已有了幾分醉意，抬手端起酒杯，與葛永然的酒杯輕輕一碰，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隨後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好似要將心底的酸澀一並帶走。冰涼的酒水帶著特有的苦澀，混著生活那千般滋味一同湧入胃中，仿若一雙無情的手，肆意地麻痹著張華疲憊到極點的神經。在這短暫的醉意裏，他才終於覓得一絲喘息的空隙，好似能暫時掙脫生活沉甸甸的枷鎖，獲得片刻輕鬆的小憩。
    夜色愈發深沉，不知不覺間，時針悄然劃過表盤，穩穩地指向了深夜十二點。十一月的深秋宛如一位冷麵的畫師，用冷風作筆，給大地添上了絲絲冷意，街邊的樹木在風中瑟瑟發抖，落葉簌簌地飄下，似是在低吟著秋的寂寥。
    張華身形微微搖晃，他抬手裹了裹身上那件單薄的衣裳，試圖抵禦這深秋的寒意。臉上滿是醉意朦朧，雙眼眯成一條縫，嘴角卻掛著一抹不羈的笑，衝著葛永然和郭曉佩擺擺手，大著舌頭調侃道：“瞅瞅，都十二點啦，散了散了，你倆口子趕緊回去，這大晚上的，該幹正事兒——造人去咯！”說著，他還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那滑稽的模樣逗得郭曉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意盈盈地看了看身旁同樣帶著幾分醉意的葛永然，又把目光轉向張華，眼裏滿是擔憂，柔聲說道：“華兒哥，你今晚喝了這麽多酒，一個人回去哪行啊？我跟大然肯定不放心，還是我倆先送你回去吧。”一邊說著，她一邊站起身來，伸手去攙扶張華，動作輕柔又堅定。葛永然也在一旁點頭，表示讚同，努力站穩身子，準備幫著郭曉佩一起扶張華。
    “不用，我掃個共享單車回去，方便得很，你們兩口子也趕緊回家歇著吧。”張華一邊說著，一邊擺了擺手，隨即站起身來，利落地說道：“我去把賬結了。”
    結完賬，三人一同走出大排檔，來到馬路邊上。此時，路邊隨意停放著幾輛共享單車，橫七豎八的，看著有些雜亂。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如同一股冰流，瞬間吹散了張華的不少醉意，他下意識地搓了搓被凍得發涼的雙手，開口催促道：“行啦，別管我了，你們快回家，洗洗睡吧。這風刮得這麽猛，看樣子晚上保不準要下雨，別凍著了。”
    “那成，華子，路上小心點兒，到家了記得給我們發個消息。”葛永然神色關切，酒意全無，他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牽起郭曉佩的手，慢慢向馬路對麵走去。張華望著他們的背影，直至兩人過了馬路，才轉身走向共享單車。
    張華嘴角微微上揚，泛起一抹略帶醉意的淺笑，而後不慌不忙地從兜裏掏出手機，對準一輛藍色的共享電單車掃碼解鎖。伴隨著“滴”的一聲清脆提示，他跨腿坐上電車，輕輕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接著雙手握住車把，準備穿過斑馬線。
    抬眼望去，斑馬線對麵的綠燈正閃爍著倒計時，還剩 15 秒。張華沒再多想，手上稍稍用力一擰電門，電車便如離弦之箭般向前衝了出去。車輪快速滾動，帶起一陣微風，吹拂著他的衣角。
    然而，變故就在瞬息之間。“嘀！嘀！嘀嗒！”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毫無征兆地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剛騎行到斑馬線正中間的張華，隻覺眼前猛地一亮，一道強烈得近乎刺眼的遠光燈如同一把利劍直直刺來，瞬間讓他雙眼本能地緊閉，幾乎無法視物。與此同時，急促而高分貝的喇叭聲在耳邊炸裂開來，震得他耳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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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聲沉悶而駭人的巨響，仿若平地驚雷。
    “華子！！”“華兒哥！”葛永然和郭曉佩驚恐至極的呼喊聲瞬間劃破夜空，飽含著絕望與揪心。一輛渣土大貨車全然不顧交通規則，闖紅燈後發了瘋似的徑直朝著斑馬線上騎行的張華狂飆而來，巨大的衝擊力將躲避不及的張華連人帶車狠狠撞飛，他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摔落在三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刹那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如洶湧的潮水般席卷張華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處骨骼都好似被烈火灼燒、被鋼針猛刺。猩紅濃稠的鮮血，順著他的眼角汩汩湧出，肆意流淌，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在這命懸一線的危急時刻，張華的腦海中如走馬燈般快速閃現出自己前半生那些或快樂、或悲傷、或平凡、或難忘的短暫片段，往昔的畫麵一幀幀掠過，似是在與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這該死的人生啊……”張華滿心悲戚與不甘，在心底狠狠咒罵了一句。
    “嘭！”緊接著，他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不受控製地重重墜落地麵。摔落的瞬間，五髒六腑好似被狠狠撞碎、移位，劇痛瘋狂襲來。張華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抬眼望向那正朝著自己狂奔而來、身影卻已逐漸模糊的葛永然和郭曉佩，終究還是扛不住排山倒海般的傷痛，雙眼一黑，緩緩闔上，意識徹底陷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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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華，快醒醒，老師叫你呢……”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之間，一道輕柔婉轉、仿若從遙遠雲端飄來的聲音，悠悠鑽進了張華的耳朵。
    “誰叫我？？”張華隻覺腦袋昏沉得厲害，趴在課桌上的他，腦海深處驟然傳來一陣如針錐猛刺般的劇痛，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反應，這股疼痛竟轉瞬即逝。他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試圖驅散眼前的困意與朦朧。然而，當目光觸及周圍那全然陌生的環境時，張華瞬間瞪大了雙眼，滿臉寫滿了驚愕與茫然。
    “這是啥情況？？”他在心底瘋狂呐喊，滿心的疑惑如同洶湧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將他淹沒。自己分明記得剛剛過馬路時被渣土車撞飛，那種瀕死的劇痛、飛濺的鮮血無比真實，按常理來說，此刻自己不是應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被各種儀器環繞，與死神艱難搏鬥嗎？怎麽會……
    張華滿心狐疑，雙眼像沒頭的蒼蠅般，茫然無措地打量著四周，嘴裏不自覺地呢喃：“嗯？這到底是哪兒……”張華隻覺眼前這一幕熟悉得過分，心底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怪異感，就好像記憶的齒輪在某個隱秘的角落悄然重合。他下意識地偏過頭，目光掃向身旁之人，這一眼，仿若一道晴天霹靂直直劈入他的腦海，刹那間，腦海裏“轟”地一聲炸開，緊接著便是無盡的空白。
    “這不是劉佳薇嗎？”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身旁的女孩，心髒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那一頭如瀑般垂直披散在身後的烏黑長發，泛著健康的光澤；那張青春洋溢、俏麗動人的臉蛋，未施半點粉黛，純淨得如同春日裏初綻的百合——這不正是 19 歲時的劉佳薇，自己大學時代刻骨銘心的初戀女友嗎？
    “難道……難道那一撞，竟讓自己重生了？”這個瘋狂的念頭一旦在心底滋生，便如同野草一般迅速蔓延，占據了他整個思維空間。“我竟回到了大學時代？”張華眼神茫然、迷惑，目光渙散得好似迷失在濃霧中的孤舟，完全失去了方向。鬼使神差般地，他竟緩緩伸出手，在劉佳薇驚愕得瞬間瞪大雙眼的注視下，輕輕捏了捏她那白皙嫩滑如同剛剝殼雞蛋般的臉蛋。
    “小華，你幹嘛啊？老師同學們都看著呢……”劉佳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措手不及，刹那間，俏臉漲得通紅，仿若春日裏熟透的蜜桃。她慌亂地低下頭，雙手不安地揪著衣角，羞澀地小聲嘟囔著。
    “張華！！”就在這時，一聲仿若惡龍咆哮般的怒吼陡然響起，音量之大，震得張華耳膜生疼。這聲怒吼如同一記淩厲的耳光，瞬間將他從混亂迷離的思緒中狠狠抽回現實，他一個激靈，趕忙收回手，望向聲音的來源。
    “張華！你！”女老師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剛要火力全開，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膽敢公然挑戰她權威的學生，可話到嘴邊，目光掃向張華，卻敏銳地察覺到他整個人的狀態不大對勁。
    此刻的張華，眼神遊離，麵色蒼白，像是丟了魂一般。女老師心中的怒火瞬間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關切，語氣也隨之緩和下來：“張華，你是不是身體哪兒不舒服？”她微微前傾身子，目光緊緊鎖住李張華，試圖從他臉上找到答案。
    講台上的張華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漩渦裏，老師的話仿若一陣風，從他耳邊輕輕吹過，未留下絲毫痕跡。他的眼神漫無目的地遊移著，最終，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牽引，定格在了黑板旁邊那本陳舊泛黃、邊角都有些卷起的日曆上。
    “2015年 9 月 1 日”，幾個數字映入眼簾，張華的眼神先是一震，隨即慢慢聚焦，心底那股不可思議的感覺愈發濃烈——他真的重回大學時代了！這個認知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心間，讓他在震撼之餘，又湧起絲絲縷縷難以言明的複雜情緒。
    “張華，你先坐下吧，身體不舒服就跟老師請假，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女老師的聲音再次溫柔地響起，滿是關懷。她看著張華，眼神裏的擔憂溢於言表。
    “好了，同學們，”女老師轉過身，麵向全班同學，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說道，“今天是大一的第一天開學，老師希望你們都能打起精神，以全新的姿態迎接新學期，開啟新征程！”說罷，她還特意看了一眼張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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