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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人會變。

    但是不一定能恢複原樣。

    1

    空空空在四國中選擇的著陸地香川縣在全國一都一道二府四十三縣中以自然災害最少而廣為人知——但那當然是指在『大聲悲鳴』這一世界規模的災害發生之前。那個大災害沒有地域差異,被害規模沒有區別,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是相當平等的概率分布——同時也是使之前襲擊人類的自然災害全部變得平均分布,全部變得習以為常的——警鍾似的悲鳴。

    話雖如此,即便如此。

    當然,還沒有係統學習過日本地理的空空少年沒有這種事前知識,不過——到達後還不到兩天,他卻遭遇了如此多的悲劇,這種事發生在這個曾經災害稀少的地方,他也許會感到實在太不合理了。

    不。

    空空空不可能感到不合理。

    他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少年——是沒有任何、沒有任何一種感覺的少年。所以,如果有感覺的話反而應該是香川縣這邊。

    並不是指土地——而是指在這裏參加遊戲的魔法少女們,也許會感到不合理。也許會痛感不合理——『Metaphor』,『Pathos』,『Stroke』。

    還有『Collagen』,『Pumpkin』。

    魔法少女們。

    雖然空空現在還不知道她們在這片土地上之前是怎樣進行何種遊戲的,但從空空到訪這裏開始,她們之中一下子就有兩個人Game Over了。

    她們擁有可怕的魔法之力——她們超越了科學。

    沒有比這更不合理的了——空空也許會冷靜地斷言說『魔法不合理』,但對她們來說,空空空才是最不合理的。

    對香川縣來說,他正是。

    從天而降的災難。

    是個完全不會傾聽少女的悲鳴,不合理、不講理的徹底的災難——在這片土地上他不是英雄,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件好事。

    不會被人追捧,不會讓他苦惱。

    沒有束縛著他的『英雄視』——說不定空空空能夠從這次冒險中學會『人根據立場不同看法也不同』這個理所當然的道理。

    拋開魔法雲雲。

    如果空空學會了這個理所當然的道理——那魔法少女們又能從他這個災難身上學會什麽呢?

    會以看到、聽到、失去什麽東西為代價——又能得到什麽呢?

    她們拚命努力活下去的感情。

    能夠傳達給空空嗎?

    不——在這之前。

    在從天而降的災難麵前,剩下的三位魔法少女,真的能活下來嗎——

    2

    「正在殺掉……?」

    其實。

    空空不是沒聽清『Pumpkin』說的話,不過看到她突然出現,想要爭取一些冷靜下來的時間和觀察她的世界,才這樣重複她的話。

    「『Collagen』殺『Stroke』?這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

    她——魔法少女『Pumpkin』冷笑著說。

    說實話,空空完全不理解至今為止聽到的魔法少女們的代號的由來——甚至不由得覺得是故意取的沒有意義的名字。

    隻聽說『Metaphor』和『Pathos』時還覺得也許是基於思想方麵的概念命名的,但『Stroke』就略微偏離了這個路線,到了『Collagen』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是聽錯了。

    但是『Pumpkin』。

    這名少女報上的代號的由來,好像有點明白——也許是猜錯了,也許隻是湊巧,不過這個名字。

    是因為南瓜的皮很厚。

    這是直覺——

    「你根本不了解『Collagen』吧。頂多是從『Stroke』那裏聽說過一些她的性格的傳聞——能有多了解那個殘酷的孩子?」

    「…………」

    那個殘酷的孩子,這個形容。

    這個形容和空空從『Stroke』——手袋鵬喜那裏聽說的有很大區別。雖然鵬喜沒有直接這樣說,但比較而言,反而更符合她口中對『Pumpkin』的描述……。

    「她會偽裝自己,也是因為她的能力——為了活下去,為了更好的活下去。受到信賴的話,在小隊中的立場也會更好。比較比起身為頭頭的『Pathos』,巧妙控製小隊的『Collagen』更像是頭兒。不,也就是說,頭頭和隊長不是一個人——你怎麽看?」

    「就算問我怎麽看……」

    若要問怎麽看。

    雖然有許多想法,但隻能說什麽都不好說。

    說到傳聞,現在眼前的『Pumpkin』所說的也不過是傳聞——極端地說,空空連她是不是真的是『Pumpkin』都不知道。雖然不知道這樣撒謊對她有什麽好處,但她也許其實不是『Pumpkin』而是『Collagen』。

    但是……空空覺得,比起爭論這個,不管是真是假先順著她說,讓她說下去對空空更有利。

    如果偽裝自己算是能力的話,那空空空就極其擅長這個能力——也可以說說容易被誤解,這和『Pumpkin』口中的『Collagen』的性質也許有些不同。

    「不湊巧,我並不熟悉組隊戰,無法對組織論發表評論……我所屬的地球撲滅軍的構造或是結構,連我自己都不太明白……室長的職責也基本都拋給部下去做……」

    在解釋的過程中,他若無其事地插入了自我介紹。這是他從『Stroke』完全否定他的自我介紹中學到的——這樣把信息作為『前提』來說,也許能夠多少增加些可信度。總之是個可悲的掙紮。

    為了做飯,空空把背包和包括手斧『切斷王』在內的裝備放到了稍遠一點的地方——隻要走三步就能拿到,但如果『Pumpkin』使用的魔法是像『Stroke』一樣的激光炮的話,在隨便移動的瞬間就『完蛋了』。不是Game Over而是完蛋了。

    如果她是『Pathos』那種接近戰的專家的話——不,不管是哪種都一樣。而且空空覺得這不是能不能贏,能不能對抗的問題,而是戰鬥本身就沒有好處。

    如果想要進行逃脫遊戲的話,那麽就該像對待『Stroke』那樣,也用綏靖政策對待『Pumpkin』——那麽就不能讓對方懷疑自己的話。

    為此,他一開始就避開了自我介紹,注意不讓對方起疑——但對此『Pumpkin』卻冷笑著,擺出大膽無畏的態度。

    「『Pumpkin』小姐你——」

    沒有回應,就很難測試出對方的真意。

    而且比起她在想什麽、怎麽看待空空,更不可理解的是她為何會那樣和空空搭話——為何會告訴他給別人下『毒』違反規則。

    這樣什麽也不知道,立場太不安定了——不,這麽說的話不光是關於香川縣他什麽都不知道,整個四國裏他都什麽也不知道。

    空空這麽想著,問道。

    「說起『Summer』隊好像事不關己一樣……你既不是頭兒也不是隊長嗎?可是卻——」

    「可是卻。」

    她插進來,打斷了空空的話。

    用不懷好意的語氣。

    「看上去很老?」

    「……不,我沒那麽說。這種事……」

    隻是,雖然不會用這種說法,但確實想說類似的事情——她不管怎麽看都比空空年紀大,大約有高中生年紀,很難想象她在隊伍中沒有發言權。雖然現在的四國中既沒有高中生也沒有初中生了,而且這樣的年功排序也不一定適用於魔法少女……隻是。

    「隻是,那個,我不覺得像你這樣的人會受別人指揮、指使——」

    「你一分鍾前才認識我,說得卻好像挺知道一樣——你那麽會看人嗎?」

    「…………」

    看人。

    如果空空會看人的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現在應該在打棒球。不會從棒球少年變成女裝少年。可是即便如此——

    「雖然我不太會看人,完全不會看人,可是隻有『Pumpkin』小姐不管怎麽看都——」

    「你那個『Pumpkin』小姐的叫法,總覺得有些難為情啊。在代號後麵加上小姐,總覺得被嘲笑了似的。或者說是被小看了——」

    「哎。但是——」

    「這樣的話還不如幹脆叫我的真名好了。」

    「真名?」

    「杵摫鋼矢。寫作鋼鐵之箭的鋼矢。名字像是男孩子,不過和你不同我不是女裝少年。是貨真價實的女孩子——叫我鋼矢就行了。」

    「…………」

    比較而言,比起『鋼矢』,『杵摫』是哪兩個字更難猜。而且之前就說過,空空內心無法直呼初次見麵的女孩子的名字。

    對方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是在故意開玩笑——那樣的話順著她說下去就有點傻了。空空隨便想象了一下字的寫法,說:

    「杵摫小姐。」

    這可以說是幼稚的反抗心——即便沒有心也要反抗,這大概是小孩子的天性。考慮到這種反抗可能讓他麵臨生命危險,這種行為實在是值得商榷。

    但是他隨便想出的字猜對了。

    「杵摫小姐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屈居人下的人……」

    「嗯。」

    果然叫法上沒有什麽深刻的意義(比方說不那麽叫就會違反規則),『Pumpkin』——鋼矢沒有糾正空空的叫法,而是做出思考的舉動。

    大概是裝作在思考。

    「我確實性格乖僻,不是會聽從別人命令的那類人……但是這種人才最不能當頭頭或是隊長吧?頭頭適合由『Pathos』那樣有人望的人來擔任,而隊長適合由『Collagen』這樣能夠偽裝自己的人來擔任。」

    「…………」

    「嗯嗯?你看上去像知道為什麽那個適合當隊長的人會殺掉『Stroke』?是吧?」

    「這個——」

    說不想知道那是騙人的。

    或者說,這不是想不想知道的問題,而是想弄清楚這件事是不是真的——雖然想不出說這種謊話有什麽好處,但世上就是有人說謊時無視好處、以讓別人混亂為樂,而眼前的『Pumpkin』看上去就是這種性格。

    她也許是打算在空空急忙趕回音樂教室時嘲笑他的蠢相。

    不,進一步說,可能是個陷阱——從她的那身服裝來看,應該可以確定她是魔法少女小隊的一員,所以說不定是想趁空空心中動搖,去救『Stroke』的時候,三個人一起甕中捉鱉。

    這種招數反而像是空空會使的……。

    「事先聲明,『Collagen』雖然會偽裝自己,但她並不是冷酷無情——隻是現在是非常時期。那孩子會殺死『Stroke』,完全是為了Damage Control。」

    「Damage……Control?」

    空空不擅長外來語。隻能從字麵上理解是損失控製的意思。

    「是調整給敵人造成的損失……之類的意思嗎?」

    「不是不是。DamageControl是調整受到的損失的意思。可以接受什麽程度的損失,允許怎樣的損失,為了勝利可以犧牲哪些東西——大概是這種意思。真要說的話,這種思考方式放棄了無傷取勝,不過在現實的較量中不可能無傷取勝,因此在戰鬥中這是不可缺少的思想。」

    「…………」

    這樣幹脆的解釋,讓人覺得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不用特地取上Damage Control這樣的名字,不過想想看,以己方的『消耗』為前提建立作戰方案也是個相當殘酷的戰略。

    空空覺得地球撲滅軍一定就是對待損失控製極其嚴厲。為了挖掘空空這一個和地球的戰鬥中有用的戰鬥力,究竟『犧牲』了多少人,真是數也數不過來。

    不,這次的作戰也一樣。

    他們判斷能夠為調查四國發生了什麽而分出的戰鬥力——能使用的戰鬥力隻有空空空一個人,決定如果犧牲再擴大的話,就投入『新式武器』將四國整個擊沉。

    也就是說,損失控製的結論是最多允許失去空空空——那麽魔法少女『Collagen』在損失控製上又『放棄』了哪些呢?

    「雖然你用這些帶著戰略感的詞語來掩蓋……不過其實就是那個叫『Collagen』的人要去收拾掉輸掉了的同伴,派不上用場的同伴吧?」

    「收拾什麽的,像漫畫一樣啊。哈哈……」

    杵摫輕笑。

    她自己打扮得就像漫畫一樣,卻覺得自己所說的『像漫畫一樣』的形容好笑。

    「收拾掉派不上用場的同伴這種事確實可能發生——有少數人真會那樣做。但是這種理由終究不合理啊。」

    「不——合理。」

    「對吧?『Stroke』輸給了你,被你關了起來,確實是『派不上用場』的同伴。『派不上用場』了。但是光是這樣也沒必要像你說的『收拾』掉她。不去管她就行了……派不上用場的同伴隻要把她從同伴裏剔除出去就行了。」

    「…………」

    這也是個冷酷無情、殘忍的想法——不過確實,如果是像被俘的『Stroke』期待的那樣來『救她』的話也就算了,比起『特地跑來收拾掉她』,這還算是合理。

    那麽『Collagen』為什麽沒有那樣做?

    不,說到不知道真實意圖,在空空看來,比起沒見過的『Collagen』,他更不能理解眼前這位『告訴他』許多事情、第一個會解釋各種事情的魔法少女『Pumpkin』——杵摫鋼矢。

    「你在想:那為什麽要那樣做?為什麽『Collagen』要殺死『Stroke』?」

    「……那是。」

    把事情當做前提來敘述以展現其真實性,這正是空空剛才『自我介紹』時使用的說話技巧。空空突然想,她說不定也是想用這種方法讓空空相信這個『前提』——不過懷疑這一點在此時沒有建設性幫助。

    一邊在腦海裏想著這種可能性,一邊繼續把話說下去才是良策。

    「因為不僅僅是……派不上用場?」

    「答的好。」

    鋼矢點頭。

    空空想,這個人原來也會點頭啊。

    「何止是『派不上用場』,還會拖同伴的後腿,隻會成為負擔的,給人添麻煩的同伴——是啊,隻能收拾掉了吧?該怎麽說呢——『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俗話說團隊合作就是要讓1加1變成5或10,但是這世上就是有人本身擁有的數值不是1,而是負1甚至是負100。」

    「……負100。」

    這是什麽人啊。

    就算是舉例也太極端了——還是說她知道這種人?擁有『負100』數值的人。該不會就是『Stroke』吧……。

    話說回來,他也能理解『Stroke』對於『Collagen』來說為什麽是負的——她的魔法『激光炮』很恐怖。

    空空和她的對戰也有九成九的幾率輸掉……不。

    「不……那隻是因為對手是我。」

    「嗯?怎麽了?空空。」

    「不,我自言自語——」

    說著,空空立刻注意到。

    因為被『Stroke』全盤否定,空空少年現在對自我介紹持有消極態度。因此雖然講所屬夾雜在前提中說了出來,但名字沒能順利加進去,因此現在還沒報上過名字。

    可是『Pumpkin』為什麽會稱呼他『空空』?而且在空空看來更不可思議的是發音……或是說聲調有些怪怪的。

    與其說是怪怪的。

    不如說有些懷念——這種叫法。

    會這樣叫空空的,至今為止隻有一個人——隻有『那個人』。

    ……真是牽強附會。

    他自己也這麽覺得。

    這個人——魔法少女『Pumpkin』杵摫鋼矢看上去確實和『那個人』年紀差不多,但這種事沒有任何根據……其他方麵完全不像。

    關於名字的發音,也是可以這麽念的。

    現在應該拋開這些個人疑問,專心思考為什麽鋼矢會知道他的名字——在腦子裏思考。無論如何都不能直接問她。

    因為這也許是鋼矢的失誤。

    在推理小說中經常出現的『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如果她自己沒有發覺,是不小心說出來的話,就應該暫且無視,等待使用的時機。她說不定還會說漏嘴……。

    不過,現在最大的可能性是,那不是失誤而是威脅——表示『我知道你哦』來施壓,故意叫出沒報上的名字。不過即便如此,思考她為什麽會知道也不會白費。

    「自言自語?你確實很喜歡自言自語啊,空空。剛才也在說毒藥什麽危險的話——不過這個習慣很危險,還是改掉比較好。現如今情報不知道會從哪裏泄露出去。」

    她笑嘻嘻地說。

    「人常說一個人生活久了就會喜歡自言自語。空空,你是一個人住嗎?」

    「不是一個人住……」

    以空空的感覺來說絕對是一個人在生活——因此『那件事』以後自言自語的時候就變多了的假設也能夠接受。不過既然他受到『篝火』無微不至的照顧,事實上不能說是一個人住。

    「嗯……那,什麽『因為對手是我』啊?」

    「因為對手是我,才會麵對魔法少女『Stroke』陷入苦戰……不,我是說,我之前陷入了苦戰,不覺得那孩子是會拖後腿的……會成為損失控製對象的魔法少女,不過這終究是因為我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這個說法是他獨有的自虐性的,或是說毫無自覺的發言,但事實上——空空空麵對魔法少女『Stroke』發射的眾多激光束手無策,而『僅僅』是因為在找手斧『切斷王』時碰巧發現了魔法少女服並穿上,就簡簡單單地繞到了她身後。

    架在她脖子上的武器確實是濃縮了科學結晶的手斧,但其實用裁紙刀或者叉子都可以,極端地說,直接空手掐住她的脖子也行。

    重要的——必要的,隻有逃出破壞倒塌的校舍時所用的服裝。

    反過來說。

    隻要有魔法的力量——她的魔法射擊就會被瞬間打破。而且還隻是『飛行』這個對魔法少女來說是基本的,極其初步的魔法——

    魔法能打倒魔法。

    能打破魔法。

    空空此時總算意識到了這個他已經親身實踐過的法則——當然,他立刻聯想到。被殘忍殺害了的……他和魔法少女『Stroke』戰鬥的原因,魔法少女『Pathos』。殺害她的犯人,應該也是魔法少女。

    手杖『Synecdoche』貫穿了擁有連手斧『切斷王』都無法撕裂的高超防禦力的服裝。那也是用魔法貫穿了魔法——這次空空總算沒說出聲,隻是在腦子裏悄悄嘀咕。

    「那……那個能擊潰一棟校舍的魔法……那樣不得了的魔法,在魔法少女們中,在你們小隊中是不值一提的東西……嗎?」

    「我沒那麽說啊。我也好,『Pathos』也好,『Collagen』也好,要是被拿東西直接命中也一樣不會沒事的。」

    「那麽……」

    也就是說,服裝的防禦力在魔法麵前也沒有意義。如果知道這件事,如果早點注意到這件事,情況說不定能夠好轉。一想到這些,雖然現在還不算晚,但也有些懊惱。

    「但是,我們確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重視那個魔法,也的確不害怕它——這樣一來,問題就在於那孩子的性格了。」

    「…………」

    「如果空空你能選擇的話也會這樣選吧?如果能在『Pathos』和『Stroke』之中選一個做同伴的話——也會選『Pathos』吧?她的性格就是這麽危險。」

    真是根本無法想象,在現在的四國用那麽醒目的方法使用魔法——鋼矢說。即便是在說話小心謹慎的空空看來,也大致上能夠同意。

    就算能使用可以破壞一棟校舍的魔法,也沒有人真的會用——雖說看見同伴被殺,以為空空是犯人,也不會那麽歇斯底裏地連續攻擊。

    對。

    空空自己也這麽想。

    她使用的魔法在協同遊戲中太過危險,再加上她的性格在協同遊戲中也太過危險。空空容易被誤解——而且最為不擅長的就是解開誤會。而鵬喜總是隨便臆測又歇斯底裏。他們兩人的相性最糟糕不過了。

    即便如此,即便帶著這種風險,空空依然認為這是『不得已的選擇』,決定和她進行這場多半回以限時告終的協同遊戲——但空空不否認。

    他不否認,在為了鵬喜做飯的同時,其實還暗暗期望她逃走。雖然進行並完成協同遊戲肯定是最好的結果,但如果她逃走的話,今後就不用吃苦頭了,空空覺得那樣也好。

    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就是DamageControl——的概念嗎?

    「我光是覺得和她為敵的時候沒有比那更麻煩的性格了……不過那孩子的麻煩性格在同伴之間也會被疏遠嗎?」

    「這話說得有點過了……不過說到疏遠的話,最會被人疏遠的當然是我了。但是,姑且說句公道話,那孩子其實並不惹人討厭。隻是性格的一部分相當麻煩,要管理那個魔法也相當麻煩而已……即便如此,在你這樣的普通人看來,當然會覺得『可惜』了。」

    可惜。

    這個詞確實很合適。

    不管使用的是什麽類型的魔法,單是身為魔法少女這一點,一般就會覺得收拾掉太可惜了——空空好久沒有被當做是普通人看待了。不過若是在他還是真真正正的普通棒球少年時也就算了,即便是在他隸屬於地球撲滅軍之後的現在,在魔法少女麵前空空也隻是個普通人。

    隻是個覺得魔法少女珍貴而可惜的普通人。

    但是如果有人不覺得魔法珍貴,不覺得魔法少女可惜——那麽他說不定會將好處置之度外,隻關注壞處。對,比方說同樣是魔法少女的話——

    「……『Collagen』是這麽想的嗎?但是……作為殺掉的理由。」

    空空向上瞥了一眼。

    和先前不同,音樂教室不在他的正上方,不過是將意識投向頂層——如果『Pumpkin』說的是真的的話,在頂層的音樂教室裏,在那個隔音良好的教室裏,那位懦弱的少女正在被本應是同伴的魔法少女殺掉……。

    「在輸給了我這個普通人的意義上,她作為魔法師確實派不上用場……但是也不用殺掉吧。如果隻是沒有理由特地來救她的話我還能理解,但為什麽要冒著被我發現的威脅來殺掉她——」

    嗯。

    空空的意識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不,怎麽了?

    為什麽現在他放棄了思考?當然是因為卡住了——整理了各種現狀,在整理之前先把掌握了現狀,思考之後,卡住了。

    感覺像是撞進了死胡同,因此意識停止了——怎麽了?感覺像是看漏了了什麽決定性的東西——不對,感覺是忽視了什麽。

    感覺有些早就應該注意到的事情。

    卻看漏了。

    對了,一開始會這麽想是因為注意到了『魔法能打破魔法』這個事實——以此為軸心思考的時候,有種之前看到的景色都會逆轉的預感。

    為了應對這個衝擊,意識做好了準備。

    對了……是風險。

    我眼中的風險,對魔法少女來說存在嗎?

    如果存在的話——或是不存在的話。

    「…………」

    「嗯?怎麽了,空空?突然不說話了。」

    「…………」

    帶著深不見底的笑容的性格惡劣的魔法少女似乎沒有注意到空空的異變——不,本來鋼矢就不怎麽在意空空的反應。感覺即使空空突然倒立起來,她也會稀疏平常地帶著差不多的表情笑著在一邊看。

    「沒什麽。」

    空空依然裝出平靜的樣子。

    盡自己所能。這個方針、這個主義,不管麵對誰都不會變。

    「沒什麽,所以說……沒有殺掉她的理由啊。會成為減法的礙手礙腳的家夥被排除了出去,反而遂了你們的心意吧?」

    「關於這方麵我們的看法有偏差啊——在我看來,空空反而應該支持我們才對。」

    她說了令人意外的話。說出來了。

    實際上,這個『提議』對空空來說太超乎想象了。

    「所以我才會像現在這樣在你麵前現身。」

    「現——身?」

    「空空。」

    魔法少女『Pumpkin』。

    杵摫鋼矢說。

    「你願意和我做同伴嗎?隊長可以讓你當。」

    3

    雖然是超乎想象的事情,但不是壞事——然而空空在這半年的軍人生活中,完全染上了聽到好事就要懷疑背後有隱情的習慣。

    而且就算好事背後沒有隱情,真的是好事,接受了這好事之後肯定也會吃苦頭。雖然空空不會超自然地認為自己的人生被這樣的命運束縛了,但他明白,高回報的事情理所當然地會伴隨著高風險。

    可是,即便考慮到這一點。

    魔法少女竟然自己提出友好同盟。他本以為雙方已經陷入敵對關係,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了——再加上自動將主動權交給了空空,這完全是正中下懷。

    何止是有考慮的價值。

    雖然其可疑程度也足以讓他拒絕了……。

    「怎麽了?我覺得這種事不用考慮吧。」

    「需要——考慮啊。」

    「優柔寡斷的人成不了大事。」

    「決斷太快的人死得快。」

    這不是以牙還牙的說法。

    而是空空的經驗談。

    空空之前因為自己不夠瞻前顧後,好幾次都差點死掉——這次大概也重蹈了好幾次覆轍。有許多路都是因為下決斷、做出判斷太快了。

    「但是空空能夠得到魔法少女這一棋子。當然,以我的這個性格不可能像奴隸一樣絕對服從你,但一定程度上還是會聽你的指揮的哦?你不覺得在逃脫四國中這是個極大的好處嗎?」

    「確實,對我來說好處多多。」

    而且雖然空空不會特地說出口,但她的性格並沒有像她自己說的那麽有問題。雖然有些扭曲,但也很安定。和『Stroke』那樣性格不安定的魔法少女比起來,還是很靠得住的。

    可是。

    「可是,我不知道和我聯手,你有什麽好處。」

    「哎,不知道嗎?」

    她笑著說。

    好像是覺得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空空卻摸不著頭腦,很有趣——但是,就算她擺出這種態度,不知道還是不知道。

    在這種地方不懂裝懂也沒用。

    「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進一步說,我連你為什麽要阻止我觸犯逃脫遊戲的禁止事項都不知道……你有閑工夫管我的話,不如去救一救快要被『Collagen』殺掉的『Stroke』如何?」

    「如果你命令我這麽做的話,我去也無妨……不過不知道能不能趕上就是了。」

    「…………」

    「不用想的那麽複雜吧?『Metaphor』也對你提出了類似的同盟吧?你當時不是想要答應來著嗎?」

    「與其說是類似……」

    不如說是似是而非。

    她想把空空當做是『盾牌』——不,從她光明正大地說出『盾牌』這個詞的語氣來看,也許這個詞裏沒有空空想的那些負麵概念。是她特有的有點惡作劇的形容……。

    可是,即便這樣善意地看待證,此時『Pumpkin』提出的同盟邀請也魅力太大,條件太好了——讓人不得不猶豫。

    事實上,如果她——杵摫鋼矢這位少女真心想在短時間內迅速和空空空締結同盟的話,就不該對他提出這麽好的條件。她應該提出讓空空多少有些為難的條件,以『交易』的形式來進行。

    而她沒有那樣做,是因為她沒有想到這麽聰明的策略嗎?還是因為她的性格讓她做不出這種事來?

    不是所有人都會采取最佳的戰略。

    有人會想不到最佳的戰略,而即使知道是最佳的戰略,也有人會拒絕——這種人有很多,而且隻要存在這樣的人,在現實中最佳的戰略也不再是最佳的了。

    「對我來說當然也有好處啊。沒有好處,我才不會和普通人聯手呢。我相信和你聯手是打通這個遊戲的最佳方法,才提出來的。」

    隔了一會兒,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我明白你想要慎重一些的想法。但是不要忘了,時間不多了。」

    「……?為什麽說時間不多了?」

    雖然這麽說也有可能是為了讓空空著急、失去判斷力,但她之前的邀請那麽直率,難以想象她會回過頭來設置這種小把戲。於是空空直截了當地反問。

    「因為我可以像現在這樣自由地和你交談的時間,隻有在『Collagen』殺死『Stroke』所用的一小會兒而已。」

    「…………」

    現在。

    正在殺掉魔法少女『Stroke』。

    那是——那句話的背後,是這個意思啊。

    空空之前還疑惑,這個人為什麽會在自己隊伍的同伴殺掉另一個同伴的時候,這麽悠閑的來見他,其實正相反——正是在同伴殺掉另一個同伴的時機裏,『Pumpkin』才能來見他。

    原來如此……雖然想這麽說,但是還是不明白。之前的問題中,她為什麽要來見空空這個疑問還沒有消除——這樣一來就好像是『Pumpkin』被『Collagen』監視著一樣。

    隊長。

    魔法少女『Collagen』。

    她到底是位怎樣的魔法少女——完全抓不到本質。看不出真麵目,甚至令人懷疑是不是真的存在。人麵狗之類的反而可信度更高。

    「那個一小會兒……大概有多久?」

    「『Stroke』也不會乖乖被殺……就算沒有服裝,多少也能做出些抵抗吧。不,在這個情況下,你讓她脫掉服裝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

    她說了不明不白的話——不,到現在為止,『Pumpkin』還沒說出一項空空能明白的信息。但是脫掉了服裝——換言之就算無法使用魔法反而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是什麽意思?不管怎麽想都應該是起到不利的作用——

    ——不對。

    不是那麽回事。

    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能使用魔法的話生存率會上升、強度會上升之類的,是空空這樣的『普通人』的看法。在『魔法能夠打破魔法』這個條件下,在魔法少女之間的戰鬥中,能使用魔法也沒有那麽大的優勢。

    所以『Pumpkin』想說的是,不瞎使用魔法,不使用強力過頭的魔法反而比較好——空空是這樣理解的。

    這種理解十分正確。

    也就是說,他無情地(在本人看來是紳士地)扒掉那位懦弱的、戰戰兢兢地少女的衣服,反而出乎意料地立了大功。

    可是——

    「不過,即便如此也就再有五分鍾吧。」

    「……如果『Stroke』從音樂教室裏逃出來了的話,隻要她逃走了的話,就不用擔心這個了吧?」

    「擔心這個是擔心哪個?你該不會是擔心那個想要把你和校舍一起鏟平的女孩子的性命吧……」

    她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

    「不過,如果『Stroke』能聰明到察覺危險逃走的話,我也不用這麽費心了……那孩子在這種情況下不會輕舉妄動,隻會等著『Collagen』去救。」

    「…………」

    雖然空空覺得她說得有些自以為是,不過事實上,『Pumpkin』作為隊友,確實了解『Stroke』,不是空空可以隨便評論的。

    而且空空其實心底也覺得鵬喜不會逃走,才把她放置在音樂教室……。

    「我明白你是抓住這個空當來的了……可是姑且還是問一句。你不想救『Stroke』嗎?不覺得隊友的性命比和我說話更重要……」

    「我明白你為什麽這麽說。但是你說的事從一開始就錯了。在你看來——該怎麽說呢,這並不是要處理什麽隊內糾紛。在我看來,我隻是更加切實的——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性命而已。」

    「…………」

    「誰都會覺得自己最寶貴吧?」

    空空聽到她這樣尋求自己同意,感到很困擾。

    他並不確定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最寶貴——說不定也有很多利他性的人不認為自己最寶貴。和世人所說的不同,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自己——說不定反而是討厭自己的人更多。

    因此他不能點頭——可是對於鋼矢之前說的『保護自己的性命而已』這句話,空空基於自己的經曆,不得不同意。因此他感到困擾。

    想到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不知犧牲了多少人,舍棄了多少人,空空又怎能——責備她在隊友即將被殺時為了活下來而前來尋求同盟呢?

    不可能責備她。

    「而且從道理上來說,『Collagen』和『Stroke』本來都是隊友。隻是包庇一方,支持一方的話,你不覺得有問題嗎?這種時候不應該分辨正確之類的,而是應該保持中立。」

    鋼矢又補充說,不過這可能是她性格所致的玩笑話。就算不牽扯到性命,空空也不覺得麵對同伴之間的爭執,會有人采取這麽值得欽佩的態度。完全不覺得。

    「呼……」

    空空長出了口氣。

    這雖然是用來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動作,但到了空空身上,在他有這個想法,並且準備付諸歎息或深呼吸的行動的時候,精神上就已經冷靜下來了。即便不擅長烹飪,也是擅長切換的。

    基於她提出的提議,還有伴隨著給出的各種信息,空空想了很多,但在現有情況下,從中可以導出的結論有限。或者說隻是得出結論根本沒用。沒用意義。

    現在既無法判斷真假也無法詢問真意,那就隻能賭一把了。這就是空空得出的結論——他認為與其小心謹慎地將選擇延後,不如投身於一個不動搖的戰略。

    空空隻學過初中一年級數學的開頭部分,因此並沒有詳細了解過這個用語,不過他作為賭徒所使用的這個技術就是基於所謂的『期望』而得出的。

    他在現有的戰略中,沒有選擇概率最高的戰略,而是選擇了期望最高的戰略。

    這對賭徒來說是基礎中的基礎,但要做到確實最難的。更何況是要貫徹始終——如果不是空空這樣的人,可以說是完全不可能。

    不,就算是空空這樣的人,隻要情況允許,也是不可能的。就像他之前在四國作出的其他賭博一樣,是完全沒有選擇餘地的——被逼到絕境,沒有其他路線,才做出的賭博。

    但是這次不同。

    他絕非被逼到絕境——隻是被逼近了而已。那麽他要尋找的就不該是活過當下的最佳方法,而是活過未來的最佳方法。

    如果隻考慮眼前的話,他和鵬喜的『契約』基本已經締結完畢,現在跑去救她似乎是良策——但她的性格在協同遊戲中頗有問題。這樣一來,雖說鋼矢的性格也一樣有問題,但比較而言還是想和鋼矢成為同伴,這一點就和她說的一樣——而且,恐怕沒有辦法讓兩人同時成為同伴。

    因為根據目前聽說的,『Stroke』會被『Collagen』殺掉這個發展情形,正是鋼矢向空空尋求同盟——而且是對自己不利的同盟的緣由。

    這不光是指她偷了這個空子來找空空——還意味著如果『Stroke』不被殺掉,『Pumpkin』就不需要空空。

    如果看錯了流動性發展的分界,就會對期望產生誤判。

    「…………」

    不知道什麽是真的。

    但是,即便不是在現在的四國,在外界也一樣如此——無法相信任何事,無法相信任何人,現在這對空空來說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了。

    所以隻要她,隻要『Pumpkin』在對空空提出同盟時想出了能讓空空接受的理由——不論是真是假——事情就全都解決了。不,雖然什麽事都沒有解決,但可以向下進行了。

    向她本人提問也無法期待得到正經的答案——他已經充分了解杵摫鋼矢性格的扭曲了。而且,即便她給出了正經的答案,空空也必須要考慮那個答案是不是真的。這樣一來,還是由空空自己想象合理的答案比較合適。他這麽認為。

    而這個答案他已經猜到了八成。

    對。

    其實應該早就注意到了——空空不小心忽略了的『魔法能夠打破魔法』,這條存在於和四國逃脫遊戲無關之處的嚴酷規則。

    以此為前提回顧至今為止的事情發展,——答案顯而易見,真相顯而易見。雖然無論怎樣都無法確認這個真相是不是真的是真相——但此時應該選擇的道路是。

    「我明白了。」

    思考之後。

    話雖如此,實際上在長出一口氣、重新擺正心態後,他隻思考了幾秒鍾——總之,空空徑直看著鋼矢的眼睛說。雖然對方態度輕浮,但他依然擺出認真的表情。

    「我就和你聯手吧——但是,我不當隊長。由我們兩人商量做決定。」

    4

    「……不當隊長是因為討厭擔責任?」

    杵摫鋼矢對空空的結論感到驚訝。

    當然,考慮到她的性格,空空也沒有期待她做出歡呼雀躍的反應,不過他也沒想到會遭到這樣充滿懷疑的應對。

    隻不過,空空隻是覺得她會有這個反應有些意外而已,而本身聽到空空願意結成同盟卻不要主導權的結論,大概沒有幾個人會不表示疑義。

    『Pumpkin』大概想空空剛才聽她提出隊長可以讓他當的時候一樣,對於空空主動放棄優勢的結論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是不自然——如果隻是賭氣地爆發的話,估計會覺得難以和這種人組隊。不止是鋼矢,估計不會有人願意和光是賭氣嘴硬的賭博師組隊、同生共死吧。固執的賭徒和鵬喜歇斯底裏的性格在難以處理上不相上下。

    但是對她來說幸運的是,空空說出這句話並不是因為賭氣或反抗心理——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雖然如果沒有類似的心裏是想不出這一點的,但這當然是因為其中有他覺得合理的勝算才提出的條件。

    「我討厭的不是擔責任而是背叛……你因為對隊長『Collagen』心懷不滿,才鑽她的空子想來和我組隊,對吧?綜合你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我一點也不認為我會是個好隊長。如果我當了隊長,也像『Collagen』那樣指揮的話,你說不定會背叛身為隊長的我,又去跟別人組隊——既然這樣,我不需要隊長這種『不安定』的立場。我想和你構建出用合議製得出結論的關係。」

    「……用合議製做出決斷會花時間。我剛才說了吧?優柔寡斷的人成不了大事。」

    「而我的回答是決斷太快的人死得快——我們還是活得久一點吧,鋼矢小姐。」

    空空勉強叫了她的名字。

    雖然終究無法直呼其名。

    不過似乎是有了效果。

    「活得久啊——如果這個結論是為了構建長久的友好關係的話,我自然會接受。」

    鋼矢說。

    「但是,討論也得不出結論的時候,就由你來決定,這樣好嗎?」

    「……這個嘛。既然你這麽說,那也無所謂了。」

    這是個不明所以的提案。

    這句話讓人覺得她才是討厭擔責任。

    「我不是討厭擔責任——我啊,空空。我雖然最寶貴自己,但同樣程度地,也最無法相信自己。僅此而已。」

    「…………」

    如果真是僅此而已的話那還真是不得了,但空空不覺得是僅此而已。

    然而這句話難以深究。而且她又說:「比起這個,空空。我有件事想問你。」立刻改變了話題——改變的方向是理所當然的,自然要問的問題。

    「你嘴上說著決斷太快的人死得快,但得出結論卻相當地快嘛。能告訴我你判斷的基準嗎?為什麽你不要『Stroke』,改要和我組隊了呢?為什麽選擇了我?」

    「雖然我沒有選擇了你的感覺……」

    結束了主導權的互相謙讓——根據看法不同也許是互相推脫,似乎就必須解釋這一點了。實際上,他在聽到時間限製之後立刻就得出了結論,難免被人當做是著急了隨手『選』的。雖然對於『Pumpkin』來說空空是著急選的還是仔細選的都一樣,但說實話還是有些在意。

    「哎,主要還是因為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就會有危險……」

    他煞費苦心想要給這個事實找個帥氣的理由,卻想不出好『借口』。想來想去,隻得承認鋼矢說的『寶貴自己』占了主要原因。

    「雖說無可奈何……但我至今為止產生了許多誤會,感到懊悔。如果早一點注意到的話,就能有別的應對方法了……或者說,麵對各種各樣的事態都能有辦法應對,說不定誰也不會死去了。」

    「你說的誰也不會,是指誰?」

    「主要是指你的隊友啊。登澱證、秘秘木疏……還有手袋鵬喜。」

    不。

    這些對空空來說終究隻是隔岸之火——曾經是。所以,無論空空怎樣應對,都不一定能就得了她們的名。原本空空來四國的原因,也就是任務中,就不包含解救魔法少女。

    就算她們——或是魔法本身是現在發生在四國中的異常現象的原因,空空該做的也最多是調查而已。

    原本是這樣。

    「呼……所以至少要救下我?」

    這種問法明顯是在確認『不是這麽回事吧』。通過之前的對話,就像空空某種程度上掌握了鋼矢的性格一樣,鋼矢也在某種程度上,或是更加深入地掌握了空空的性格。

    她理解了。

    空空空的性格不會體諒別人。

    「嗯……」

    空空隻是曖昧地點頭。

    無法肯定也無法否定。

    「隻是,至今為止我搞錯了很多事,說不定今後也會搞錯。說不定會錯得很離譜,做出錯誤的判斷——所以姑且讓我確認一下好嗎?我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想法。」

    「也許該說是……推理。」

    感覺和推理這個詞很不搭。說實話,他自己覺得比起推理更像是瞎猜——空空本來就對自己的思考能力沒什麽自信。

    不敢怎樣,空空已經得出了結論。得出來了。

    即使鋼矢不會回答空空的問題,也會回應他的確認——本來就是她先問空空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空空確實有責任解釋,而且如果現在展現出他『有本事』,也能將今後的發展導向對空空有利的方向。空空這麽想著,首先從提問開始——他將一不小心就會展現出他『沒本事』的風險埋藏到了心底。

    「首先,我推理的主幹……不對,主軸是『魔法能夠打破魔法』。也就是在用魔法的人之間,魔法並不太受重視。」

    「不受重視這個看法太極端了……人會說話,這在其他動物看來大概就像魔法一樣吧?即便知道其重要性,但因為太過理所當然而無法獲得實在感,無法察覺……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由於她扭曲的性格,不肯正麵肯定,但還是告知了問題的正否。

    這是和預想一樣的答案。

    「現在確認這個雖然有點晚,不過我可以把你們魔法少女小隊看作是四國的絕對和平聯盟『製造』出來的吧?也就是為了和地球戰鬥而組成的小隊……你們身為魔法少女和四國現在的狀況無關,對吧?」

    「?你問得相當不安啊。這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是的……不,歸根究底我沒有必要詢問你們的真實身份,不過在我這個普通人看來,弄清楚你們的所屬才比較放心。確實,即便你們其實是地球撲滅軍的先遣隊也無所謂。」

    「……不用胡思亂想,也不用擔心,我們就是隸屬於絕對和平聯盟的。不過在這個情況下沒有辦法證明就是了。」

    鋼矢說。

    感覺她遊戲吃驚——對於不是諷刺,而是真的在『胡思亂想』的空空,她也許是有些困惑。

    「不過確實像你說的,就算無法證明,就算是假的,也不會對你造成什麽困擾。隻要我們不是設置出現在四國進行的逃脫遊戲的人。」

    「這個可能性當然沒有完全消失……」

    不過,考慮現在的情況,還有至今為止的經過,這種可能性確實非常低。畢竟現在至少死了兩個人——『Stroke』被殺的話就是三個人。

    如果用『損失控製』的方法思考的話,也許能把這歸為必要的犧牲……但從『Stroke』對『Pathos』死亡的反應來看,很難任務這一切都是按照計算好的進行的。如果有人能夠連那種歇斯底裏的性格、連那種激昂的感情都『控製』住的話,他就隻能投降了。

    所以。

    這種情形……至今為止的經過,不可能是在某人的控製之下。

    沒有所謂的黑幕——沒有導演出她們的死亡、寫下大綱的腳本家。空空現在直麵的這些事終究不是遊戲控製者,而是玩家之間的事。

    ……這也就意味著空空的任務:調查四國,現在完全沒有進展……一周之期在一刻刻消磨,卻什麽也沒有幹成。但是,如果承認這一切都無可奈何的話,有一個情況、有一個反麵就顯而易見了。

    能有一個推理了。

    「……我記得證說過。說她沒有像我這樣厲害的頭銜——」

    「什麽嘛。管我叫小姐,卻對小證直呼其名啊。」

    這個無關的細節被抓住了。鋼矢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當然實際上她就是在開玩笑。

    「既然這樣你不如叫我小鋼矢。」

    「……杵摫小姐。」

    她自己說的沒有時間,就不要打斷話題了吧。不過這與其說是她的性格造成的,不如說是她隨時隨地精神上都留有餘地的處事姿態造成的。這雖然是個危險的處事姿態、生存方式,不過肯定比遇事就東跑西竄、費勁千辛萬苦的空空要活得輕鬆。

    不過話雖如此,空空也不能順著她的這種姿態,讓雜談開枝散葉,便無視她繼續說。

    「該怎麽說呢,總覺得是針對我自我介紹時說的室長這樣誇張的頭銜,表示她即使沒有什麽頭銜也比我厲害……反過來說,如果在絕對和平聯盟中魔法是理所當然的東西的話,魔法少女也是理所當然的東西——這樣的話,證就——你們就不像我以為的那麽寶貴了。這樣一來,就更不覺得你們是設置這遊戲的人了……不管怎麽想,這次事件的規模都不是某個人引起的。要把這當成是地球幹的,我覺得還為時尚早……但可以斷言,不是區區幾個女孩子能幹出來的。」

    「……假設。」

    鋼矢說。

    「假設,絕對和平聯盟是掀起這個事態的主犯——那也和我們我們這些小嘍囉無關。你是這個意思吧。」

    「…………?嗯,對。」

    空空明明沒有想到這一步的『假設』,對方卻說了這麽深入的話,感到有些不自然。不過空空估計這也是某種玩笑,便隨便點點頭,沒有理她。

    主犯是絕對和平聯盟。

    早在幾個小時前,他的部下兼負責照顧他的『篝火』——冰上並生就已經從不明室室長兼左在存的母親左右左危那裏聽到了這個假設、這個假說。但空空沒有和外界聯係的手段,這個假說完全超出想象,根本不值得考慮。

    這很難說是個失誤。

    如果現在就連考慮到那種可能性的話就更要陷入窮途末路了——再現在這個階段考慮到那一步本來就沒用。

    他要。

    考慮這次的主犯,得等到明天了。

    「……因此,你們魔法少女『Summer』隊隻是各自為了實現對自己有利的發展而行動的普通玩家。這樣一來,就能看出情景了。」

    「看出情景?」

    「不,倒不是說這情景之前都看不出……『身在其中』的你說不定無法理解,不過我總感覺自己是被『魔法少女』這個煽動人心的詞語迷惑,錯過了理所當然而重要的東西。」

    「是說先入為主的觀念太強烈了嗎?確實,對於我們來說魔法師理所當然的東西,不理解你這種感覺……」

    空空不擅長解開誤會,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缺點,但這次卻是他誤會了對方。就像空空被當做英雄會感到苦惱一樣——空空這次是把魔法看得太巨大了。

    「但是如果不把你們用的那些看作是魔法,假設是普通的技術技能,情況很有條理了。像你說的一樣,我太胡思亂想了。應該想得更簡單易學——轉了一圈終於走到了這裏,太笨了。這種叫什麽來著?什麽什麽剃刀……」

    「奧卡姆剃刀呀。」

    被她用諷刺的語氣說了出來。記憶太過模糊,即便聽到也不確定,但記得應該是情況越複雜、越要提出冗餘的意思。用墨菲定律來說,就是困難的數學題答案不是0就是1。

    這次的答案。

    從0或1中間選的話——是0。

    「不管怎樣,到這裏就確認晚了。隻剩下對答案了。」

    空空說。

    「如果你覺得不必要的話,不對答案也可以……」

    「我不覺得有必要。」

    說著,鋼矢看了一遍實習室的時鍾。其實她也沒有一直算著時間,因此這不過是她為了向空空顯示她『在意時間』而做出的過度表示。

    「可是,難得有時間,還是想讓你炫耀一下呢。名偵探空空的推理。」

    「殺害魔法少女『Metaphor』登澱證的是。」

    聽到鋼矢帶著諷刺的催促,空空從結論說起。盡量不帶任何感情——不過對於這件事,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可投入的感覺就是了。

    「你們的隊長魔法少女『Collagen』對吧?」

    「嗬。」

    她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這應該是苦笑,和她之前露出的壞笑不同,顯然意味著空空的答案是正確的。

    5

    說實話,魔法少女『Pumpkin』——杵摫鋼矢不想給空空選擇的餘地。她擺出飄飄然的態度,嘴上說著交出主導權甚至決定權,但完全不想退讓重要的底線——也就是說,不論空空說的有多麽離譜,她都會隨便奉承一下,適當修正一些,隻為結成同盟。

    她在魔法少女小隊『Summer』中,由於年齡等原因處於孤立的位置——既然不是頭頭也不是隊長,這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位置了——可是身處那樣的位置卻能在隊內保持一定的存在感,就是因為她非常能掌握其中的要領了。

    因此她才感到意外。

    因為空空明明還沒有得到那麽多信息——卻漂亮地說中了以現狀來看導出可能性很低的答案。

    因此她感到高興。

    「嗬。」

    不由得笑了出來。

    對她來說,笑是一種模式,幾乎沒有忍不住失笑的經驗。一想到自己打心眼裏笑出來的時候竟然是這樣笑的,就感到有些討厭。

    這先放在一邊。

    「答得好。」

    她不得不說。

    她本來就打算這樣說,但空空真就答對了,結果這句話變得乏味而直白了,這可不是她的本意。

    當然,空空空有才能、頭腦清晰的話,她作為『Pumpkin』是應當感到高興的——可是在直覺上總是無法接受他頭腦清晰這個事實。

    算了。

    就算她不能接受空空——隻要空空說能接受她,當然就沒問題了。

    「正是這樣——殺害我們的同伴『Metaphor』的『犯人』正是我們的同伴『Collagen』。『Metaphor』其實並不是違反規則死掉的……隊,她是被殺死的,就和你說的一樣。」

    「這樣啊。」

    空空空簡短地點頭。

    完全看不出動作中包含感情。而他又不是像機器人那樣無感情,實在不好對付。

    據『Pumpkin』所知,證對空空的態度相當友好——但明確她不是『死去』而是『被殺』時,空空卻不會動搖。

    「『Collagen』就是這樣的家夥——擅長『殺死同伴』的類型。該說是類型,還是屬性呢。現在要殺掉『Stroke』,對那孩子還是雖然是個苦澀的決定,但其實並不稀奇。」

    「……雖然是個苦澀的決定,但不稀奇。說實話這種形容我不太理解。」

    「是嗎。哎,不了解『Collagen』的人大概確實無法理解——我也很難說理解她。所以你也不用逼迫自己理解。」

    說著,鋼矢覺得,如果給這個女裝少年——不對,這個少年解釋的話,說不定他能理解『Collagen』。

    不把同伴當同伴,不把人當人地殺掉——她不是這種性格,而是在認為同伴是同伴,認為人是人的同時又將他們殺掉。空空空說不定能理解這個性格。

    「既然這樣,我就不去理解了。」

    空空少年說。他也有聽話的一麵。不,這孩子原本就不扭曲——隻是為了配合周圍擬態,結果看起來扭曲而已。

    「那就繼續對答案——可以吧?」

    「嗯,沒問題。」

    不過大概沒有意義,她把這句話留在了心裏。之所以沒有意義,已經不是因為『反正不管他說什麽我都會肯定』,而是因為『反正他都會答對』——不過卻覺得如何開口承認這一點的話,就和認輸一樣了。

    「殺死魔法少女『Metaphor』的是魔法少女『Collagen』——而現在,魔法少女『Collagen』正在最上層殺『Stroke』……那麽殺害另一位魔法少女。殺害和我殘殺過的魔法少女『Pathos』的,也可以認為是魔法少女『Collagen』……不如說,我覺得必須這麽認為。如果像你剛才說的那樣,魔法少女『Collagen』的興趣是殺死同伴的話。」

    「不是興趣了啦。怎麽可能有那麽獵奇的家夥。」

    鋼矢姑且回護、或是說包庇了一下,不過她也覺得『殺死同伴』是『興趣』這個形容說不定意外地點出了『Collagen』的本質。至少比『雖然是個苦澀的決定但並不稀奇』這個難以理解的形容,更加。

    ……理解本質的話也挺糟的。

    如果空空空成了『Collagen』的理解者的話,和他組隊就沒有好處了——要避開危險人物,卻跑到同樣——甚至更加危險的人物手下,真不知道是在幹什麽。

    「不過,這一點也和你說的一樣——『答得好』啊。殺死『Pathos』的也是『Collagen』。現在說這話也許有些晚了……死在眼前的『Metaphor』姑且不論,關於『Pathos』,虧你能明白過來呢。」

    「所以說,就像我剛才說的,正相反。正是因為明白了『Metaphor』是怎麽回事,才弄明白『Pathos』這邊。也說不上是什麽厲害的邏輯推理……根據就是總覺得奇怪。」

    「什麽奇怪?」

    「都說了是『Metaphor』……證的死。我一直以為她是違反規則死的,被炸死的……我一直以為在現在四國進行的遊戲中,不管表現得多麽自信,也不知道會在哪裏踩到地雷,可是那之後過了一天,結果我完全沒踩到那種地雷,活了下來……我就想,從概率上看,她真的會在那時踩到地雷嗎?」

    「……即便連被同伴殺死都有可能?」

    「對。」

    鋼矢故意用比之前更輕佻的語氣說,但空空聽到後平靜地點頭。

    「不過這也是因為你告訴了我『Collagen』正在殺『Stroke』這個信息……。如果我還以為『Collagen』的特征是關心同伴的好前輩的話,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的。」

    「哦……」

    完全相信那個『Stroke』的話,有點太耿直了。不過如果他從『Metaphor』或『Pathos』那裏聽到過什麽的話,就不會這麽看『Collagen』了,因此情報源肯定隻有『Stroke』一個。

    因為『Metaphor』固然也是,而『Pathos』身為小隊的頭頭,說不定比鋼矢更加害怕、警惕『Collagen』的性格和魔法……。

    如果空空太過耿直,在今後的共同戰鬥中固然是個不安的要素,但如果太過敏銳,又會形成能夠理解『Collagen』的性格。兩個結合起來考慮,相加除以二,就覺得正正好了。

    「殺了『Metaphor』,殺了『Pathos』,現在又要殺『Stroke』——因此你害怕、恐懼下一個就是自己,感到自己有危險,便鑽了『Collagen』的空子,來向我提出同盟……對吧?這個理解對嗎?」

    「是啊……我確實感到自己有危險,但我有點不喜歡『害怕』、『恐懼』這種說法。」

    「啊,抱歉。我說的有點過。對不起。」

    他道歉了。

    看來他這孩子說話不太會顧慮到別人的感情——不過,鋼矢這裏說的『不喜歡』,並不是因為——『害怕』『恐懼』這種說法把自己當成是膽小鬼。

    說『害怕』,就好像那隻是有可能而已——說『恐懼』,就好像沒有實體一樣,因此她才說『不喜歡』。

    自己有危險。

    這是儼然存在的事實——正因為如果不加以應對的話會切實威脅到杵摫鋼矢的生命安全,她才冒著危險來見空空。

    不過,雖然冒了危險也是儼然存在的事實,但她卻沒有『冒了危險』的感覺,不,感想——隻是單純覺得自己『做事精明』。

    這就是她的性格。

    是性格,也是問題。

    不管怎樣,在解釋這些知青,她更小知道空空把握了多少事態——推理了多少。而且如果隨便解釋,解釋過度的話,即使結果是他進一步推進推理,也會產生問題。

    從那麽一點信息中,能推理出多少呢?

    鋼矢現在想知道的是這個。

    所以。

    「你不用道歉。」

    她隻說了這句話。

    「確實。」

    然後又繼續說。

    「我確實是因為寶貴自己的性命,才來見你的——可是,真虧你能明白呢。我確實說過『Collagen』要殺『Stroke』,但可沒說過『Collagen』是接連殺害同伴的魔法少女哦?」

    「因為我知道一位比起殺死敵人、殺死了更多同伴的戰士……不過有一點不一樣就是了。」

    空空說了個不成理由的理由。

    現在他消滅了眾多『地球陣』,數量多寡已經逆轉了,但那個『比起殺死敵人、殺死了更多同伴的戰士』正是曾經的空空空本人。就算是精明的鋼矢也不可能知道這個——覺得這件事不成理由也無可厚非。

    「繼續說的話……我會覺得殺死『Pathos』的人是『Collagen』,確實是因為直覺上發覺殺死『Metaphor』的人是『Collagen』,但殺害方法卻是從『Pathos』的死相上推理出來的。」

    「殺害方法……」

    「對。也就是魔法——」

    空空從烹飪實習室中的窗戶裏看向被『Stroke』的激光炮殘忍毀壞的校舍。不,他並不是想看校舍,而是要從中追逐曾經在那個校舍中的那個教室裏被殺的秘秘木疏的想象。

    「一開始,我想的是要怎樣殺死那個魔法少女——雖然『是誰』也很不可思議,但『怎樣』更不可思議。因為我在她被殺的前一晚,直接和她對決過,而且輸掉了……。不是我自誇,我姑且也是地球撲滅軍中頗有勢力的『戰士』,卻贏不了她……又有誰能贏得了她?」

    「雖然不是勝負的問題就是了——所謂廝殺。更何況是單方麵的殺人。」

    「我也覺得是這樣。」

    空空似乎不在意鋼矢的打岔,幹脆地肯定了她的意見。

    「在魔法少女麵前,我隻是個『普通人』——但是,即使我更早察覺到魔法能夠打破魔法,我也無法解決什麽魔法能夠殺死疏小姐這個問題。殺害現場就是那麽不自然——用一句話說,就是『正好殺了一人份』的山海現場。除了『殺人』以外什麽也沒有……我覺得。」

    「…………」

    哎,就是這樣。

    從鋼矢的立場來看,這是不言自明的,不用多說的情況——但空空搜索現場的時間並不長,卻能得出這個結論,真是不簡單。不過在少女被殺的教室中,能夠觀察出這麽多,這種不簡單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就說不清了。

    「到底用什麽方法才能做到這件事——我思考了這個問題。犯人是熟練的殺手嗎?但是那樣的話,感覺不該是『正好』殺死,而應該多殺一下才對——子彈要射兩發,要注意補刀,這些雖然是電影裏的隻是,但感覺比『正好』殺死要合理一些……。『正好』殺死的做法,雖然一眼看去可怕得令人發抖,但同時也感覺是種無用的拘泥,不必要的美學。為什麽要做出這種容易招來不測事態的行為……」

    「…………」

    「所以我總覺得,『不是有意的』、『結果就變成這樣了』、『不得已隻能這樣』的可能性更高——可是想想那種情況是不是真的可能,終究還是想不明白、不能理解。即使……」

    空空的視線從窗外轉回鋼矢身上。

    與其說是鋼矢,不如說是在看她穿著的服裝——那樣的話其實看他自己穿的服裝也能起到一樣的效果,不過他說不定覺得自己穿著這種輕飄飄服裝的樣子無法直視。

    「即使犯人是魔法少女也一樣……到底要用怎樣的魔法,才能製造出那種魔法般的情況、屍體,我對此感到疑問——但是仔細想想的話,其實不用想得那麽複雜。」

    想想看其實不用想,這真是句奇怪的話,但這也許正是奧卡姆剃刀。鋼矢想著,沒有說話,繼續聽空空說。

    她知道『答案』,已經猜到之後會說什麽了——但隻要時間允許,還是想聽他說。這既是因為她預想到這些話在今後可能會以各種形式排上用場,也有單純的興趣、好奇心等其他感情。

    「因為我在之前——就親眼看見過這種魔法。不,何止是看見過,也許該說是體驗過——畢竟是武器被破壞,頭上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

    「對。魔法少女『Pathos』使用的魔法,就能製造出那個現場——」

    『破壞丸』,空空突然說。鋼矢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完全不知道,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不過聽下去便知道那是他使用的武器,日本刀。

    遭遇之初,空空用那把日本刀砍向剛遇到的『Pathos』——然後遭到了反擊。

    「『破壞丸』是我在四國時要抱著不離手的貴重武器……而它卻被一根玩具似的手杖打得粉身碎骨,這讓我很受打擊。沒想到竟然能做到這種事,嚇了一跳。現在想來,那就是科學輸給了魔法……但是之後不久,我又被同一根手杖打了頭,昏了過去,被抓了起來。這實在很奇怪,為什麽被能粉碎『破壞丸』的武器、魔法打到,我的頭卻沒有碎掉——」

    「……一般來說,會認為是『Pathos』在打你的頭的時候手下留情了吧?」

    「嗯,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魔法是可以調整力度的,『Stroke』會沒有限製、不加控製地發射激光炮,隻是因為她的性格如此。但是,這種想法也許可以更進一步。這種『調整』——或是說『控製』手杖打擊的威力,才正是『Pathos』的魔法。」

    「…………」

    「『正好』打碎『破壞丸』的打擊——『正好』讓我昏過去的打擊。表現出這種不多不少的『正好』,才是她使用的魔法——這麽想的話,謎團也就解開了。她『正好』被殺死的屍體。用魔法少女『Pathos』的魔法就能實現——」

    殺害秘秘木疏的手段。

    那就是——秘秘木疏的魔法。

    從空空的立場、視角來看,在看見插在她胸口上的手杖『Synecdoche』的時候就該有這個直覺了——實際上,他現在說不定正在後悔自己察覺得太晚。也許覺得自己大意了。也許覺得自己的解答還沒有到及格分——但是從鋼矢的立場、視角來看,已經足夠是滿分,不,超越滿分了。

    魔法少女『Pathos』的魔法。

    它和『Stroke』的魔法不同,難以理解——話句話說就是隱蔽性高、看不出本質。能夠看破這種魔法,真是不簡單,虧他能明白。

    但是。

    超越滿分的隻是對魔法少女『Pathos』的殺害現場的分析,有關整體構造還沒到一半——隻是知道殺害方法,還是不知道犯人。

    「也就是說。」

    鋼矢故意說些錯話。

    「『Pathos』是自殺的了?用自己的魔法殺死自己——『正好』殺死自己。以自己的意誌從遊戲中和人生中退場——」

    「我不是魔法少女,也不知道魔法能不能用來自殺……」

    空空身穿魔法少女服,卻說出這種話。但是,鋼矢覺得還是和善一點別吐槽這一點了。順便一提,她很少對別人和善。

    「不過總覺得『魔法』是依靠意誌力的,很難用來自殺。也就是說,在機能上隻是想著『死吧』就『會死』實在太危險了——比起這個,自然會想、會覺得是被別人用同樣的魔法殺死的。」

    「…………」

    「但是和『穿上服裝就能在天上飛』不同,『Pathos』的『正好』和『Stroke』的『激光炮』應該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魔法。如果任何人都能使用的話,『Pathos』隻要從背後對著逃跑的我放『激光炮』就行了——用威懾射擊就足夠攔下我了。反過來『Stroke』也不用亂射『激光炮』,隻要用手杖打擊『正好』破壞校舍就行了。厄,『Stroke』那邊,就算是她激動得失去了正常判斷……」

    不,空空搖搖頭。

    「這些都是後加上的想象,實際上,我是在從你口中得知真相之後才明白過來的。但是,從剛才的話來看,魔法少女『Collagen』要殺魔法少女『Stroke』,而我讓『Stroke』脫掉服裝可能會讓她花更多時間。你是這麽說的吧?」

    「是這麽說的。」

    「深入解讀這句話的話——同伴殺手、魔法少女殺手魔法少女『Collagen』身為魔法少女,麵對不用魔法的對手時非常弱。聽起來像是這樣。於是我就想到了——魔法少女『Metaphor』的魔法,該不會是『爆破』吧。」

    「…………」

    「『Stroke』的魔法是直線軌跡的『激光炮』,而『Metaphor』則是集中一點的『爆破』……我想。而她的腦袋該不會就是被那個魔法炸飛的吧?她不是因為違反規則死的,而是被殺死的——而且是被『自己的魔法』殺死的。」

    「而且……不是自殺。」

    「一旦認定是『Collagen』幹的,再思考的話,就能連鎖式的知道『Collagen』使用的魔法了——是能夠使用其他魔法少女用的魔法的,『複製』一類的魔法。用敵人的魔法打倒敵人,是為了打倒魔法少女而特化的魔法——也就是說,『Collagen』不是用魔法的,而是用模仿的——」

    「嚴格來說。」

    鋼矢訂正他說。

    「不是為了『用敵人的魔法打倒敵人』,而是為了『用友方的魔法打倒友方』,『用同伴的魔法打倒同伴』而特化的魔法——哦。明白了吧?她無法成為頭頭的原因,還有她當上了隊長的原因。」

    「……因為她了解所有同伴的魔法,完全清楚它們的長處短處、好處壞處……因此能夠隨心所欲的指揮、控製——損失控製?」

    「與其說是隨心所欲,不如說是心想事成——但是,這樣的話不能當頭頭。」

    「你是說……太過優秀的人不能立於人上嗎?」

    「簡單的說就是這個意思,但問題點不在於優秀,而在於不知深淺——沒有人會想讓看不出真相、不知道在想什麽的人爬到自己頭上?更何況對方對於自己的真相一目了然——啊。」

    「…………」

    空空聽到後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他的心境如何,但感覺能給猜到——隸屬於地球撲滅軍的他正是被看不出真相、不知在想什麽的人爬到自己頭上,被派遣到四國來。

    被不明所以的人不明所以地指揮的不安感,他也許能通過實際感受理解。

    如果能理解的話就簡單了。

    「……我說了這麽多,好像把一切都看穿了似的,但終究還是有好多事情不明白,剛才說的推理有一大半都是憑感覺瞎猜的。有的地方盲信了證據級別很低的信息,有時加入了機會主義的想象,根本不可靠——所以我才想對一下答案,聽你說說更加清晰的細節。你願意告訴我嗎?杵摫小姐。」

    他說得好像不告訴也無所謂一樣——看來這位少年也有無所謂的一麵。把『Stroke』不加拘束地一個人丟在教室裏的行為,可以說是最好的代表——不過多虧他這樣做了,才能像現在這樣和他取得接觸。

    原來如此。

    確實——和聽說的一樣。

    雖然那個情報源說的話隻能信一半——

    「願不願意告訴的……雖然你說得那麽謙遜、卑微,空空。但基本你都說到了,我沒有什麽好補充的——我反過來問你,你現在還有什麽完全不明白、一定要我告訴你的?還剩大概三分鍾……你要有時間,我都回答你。」

    「還剩三分鍾……」

    聽到這些話,空空思考起來。

    當然鋼矢說的時間限製留出了富裕,其實時間還更多一些——但畢竟對手是那個『Collagen』。小心總不為過。

    大概能回答兩三個問題吧——說心裏話,鋼矢想將這些問答全部推後,現在就離開這間烹飪實習室,但那樣的話就無法構建空空所說的『對等』的同盟關係。

    「那,我就問一個問題。」

    空空說。

    一個?

    6

    如果讓空空說心裏話,他想問的問題多得是——考慮到時間限製,應該能問兩三個問題。

    但他覺得此時問太多問題會顯得自己不成熟,不是個好主意——難得他瞎猜的推理奇跡般的正中靶心,要保護好這個印象才行。

    因此即使鋼矢不把事件限製在三分鍾內,空空也隻會問一個問題——刻意規定自己隻能問一個問題,給自己壓力。他想要提出問一個問題就能得到兩三個、甚至四五個答案的問題。

    這樣一來他在意的果然還是動機。

    為什麽『Collagen』要一個個地殺死同伴——他不明白。殺死『Metaphor』和『Pathos』的都是『Collagen』,這個推理剛剛得到了『Pumpkin』的擔保……即便沒有擔保,現在看看也已經有八成把握確信了,可是卻完全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如果是殺死看看的話還可以理解。

    隻是他不是友方,不是同伴——排除從外部登陸四國的不確定因素,這種心理在緊迫狀態、而且是極限狀態中很可能產生。但是對『Collagen』來說,『Metaphor』、『Pathos』、還有『Stroke』和『Pumpkin』都是至今為止一起進行四國遊戲的友方、同伴——她們是一夥兒的,一起協同作戰、合作、交換情報——在嚴酷的四國中一起生存下來。即便是『同伴殺手』『Collagen』,在這一點上也沒有亂了腳步。然而現在卻接連殺死同伴——

    「——是為什麽呢?杵摫小姐。」

    「這就是唯一的問題?想想看就能明白吧……空空真是無欲無求啊。不用客氣。」

    麵對空空的問題,鋼矢依然是一副嘲弄別人的壞笑模樣——不過這是從空空的視角來看的樣子,她的內心就像剛才說過的那樣,要更看好空空一些。她隻是明白不能把這件事表現出來而已。

    「不過反過來看,以你的立場大概不容易理解吧——怎麽說的,繞一個圈。對魔法少女來說魔法是理所當然東西——同樣的,對你來說,你本身也是理所當然的。你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多麽寶貴。」

    「…………」

    空空從她的這個說法總感到有些險惡的氣氛,他警惕著『該不會又被誤會了吧』——他莫名其妙地被當做了英雄、救世主,無可奈何地被丟進了殘酷的命運中,他已經厭惡了這種誤會。

    在登陸四國之後,他也被誤會成女裝少年(這個倒不見得是誤會)、被誤會成殺人犯(這個完全是誤會),受到了各種各樣的誤會,此時要是再被誤會補刀,真就沒辦法了——所幸,這裏『Pumpkin』說的『寶貴』這個詞,不是誤會。

    是正確的理解。

    「至少在『Collagen』看來,你是個可怕的威脅——因為你是普通人啊。」

    「……?因為是普通人?」

    這個詞——空空一直以為是帶著輕視的意思。

    因為是普通人,所以寶貴?

    啊啊,不——問題不在這裏。在現在的四國,幾乎沒有人,人口密度極端稀疏。至今為止空空隻遇到過魔法少女。算上『Collagen』的話,魔法少女和普通人的比例是5:1。在空空看來,魔法少女是存在與否都難以相信的UMA,但實際上現狀反過來了,寶貴的反而是空空。

    而且。

    能夠使用對手魔法的『Collagen』在麵對魔法少女時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但在麵對普通人時,完全是平等的。

    即使空空使用了手斧『切斷王』,她也無法做到同樣的事情——『Collagen』有著對普通人很弱的弱點。

    「話雖如此,當然如果是懦弱瘦弱的『Stroke』那種程度的對手,即便不用魔法也能殺掉啦——身為普通人,而且還是戰士的你,對於『Collagen』來說簡直就是鬼牌。從魔法少女身上去除魔法的話,就隻是普通的少女。柔弱的少女。在硬碰硬的體力較量中,不可能贏得了你這樣的正規軍人——」

    「…………」

    誤會。即使算不上誤會,對空空的想象也有點太誇張了——空空其實也不是肉體上完美的強壯軍人。

    不過他還是受到了一定的訓練,而且原本也是個體育少年,好歹有自信體力不會比同年齡段的女生差。

    以無法使用魔法的魔法少女為對手的話。

    即便沒有依賴科學技術的『破壞丸』或『切斷王』,也能有辦法搞定——確實。

    「所以『Collagen』沒有來殺死我這個不確定因素——沒有對我動手。反過來說也沒有結成同盟的可能。因為沒有必要自己去和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危險人物組隊。不,這個我明白了——但是即便如此,有必要殺死同伴嗎——」

    「我覺得沒必要,但是那孩子覺得有必要。那孩子一直生活在魔法少女中——對她來說,她無法控製,而且還會使自己無力化的普通人是可怕的威脅——在我看來普通人時『沒有能力的家夥』,但在她看來卻是『會讓自己失去能力的家夥』……完全就是鬼牌。」

    「……不,所以說,這可以成為殺我的理由,但不能成為殺死同伴的理由吧?」

    「會啊——因為,普通人對於『Collagen』來說是鬼牌,也就意味著得到這張鬼牌的人會站到『Collagen』頭上哦?『Metaphor』為什麽要和你組隊——還有我現在為什麽要和你組隊,想想這些的話就明白了吧?」

    『Pumpkin』說。

    「沒有察覺到『Collagen』危險性的,也就隻有粗心大意的『Stroke』了……即使聽到『Pathos』是怎麽被殺的,『Stroke』估計也沒有懷疑『Collagen』吧。可是除了『Stroke』以外的人都知道『Collagen』的獵奇性。然而我們卻無法將她這個同伴殺手從小隊中趕出去,因為她對於任何魔法少女來說都是天敵。……嗯,作為同伴來說也確實可靠就是了。」

    「『Metaphor』……證想要和我這個普通人組隊,不隻是為了通關四國逃脫遊戲,更是為了獲得對隊友的對抗受到、抑製力啊……」

    按道理,沒說過幾句話,也沒能正麵自己的身份,她卻表現得友好親切——因為不管空空是怎樣的人,是什麽人,隻要是個普通人,對她來說就足夠了。

    「但是『Collagen』看穿了她的企圖——說的有點過了,她的目的,搶先殺死了『Metaphor』。用她的魔法『爆破』了。……順便說一下,那之後屍體爆炸時因為違反了逃脫遊戲的規則哦。違反了『不能死』這條規則——不是魔法。『Collagen』無法模仿死去的魔法少女的魔法。」

    「…………」

    死是違反規則的,空空的這個推測是對的。雖然在這種地方直覺敏銳也沒有什麽可高興的。

    「是在監視嗎?在證邀請我的時候『Collagen』是在監視嗎?」

    「她沒有監視證,我想是湊巧的——兩個人都發現了你從直升機上跳下來,湊巧走到了一起,證快了一步。『Collagen』想要暫時觀察一下,結果看見那友好的氣氛——」

    「…………」

    這簡直豈有此理,空空想,不過空空自己之所以從直升機上跳傘,也是因為警惕著自己人背叛——『Collagen』也許覺得證的行為是背叛,進一步說,也許是對自己的反叛。

    所以。

    殺了她。

    「……我曾經覺得奇怪,疏小姐在追蹤我、和我戰鬥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叫來同伴,采取多對一的戰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嗯。不過『Pathos』是頭頭,因此她和『Metaphor』不同,很難想象她有把你發展為同伴,當做是對付『Collagen』的鬼牌的想法——」

    而且空空和她之間是決定性的對立關係,空空覺得即使有這個想法也無法實現。可是『Collagen』卻不這麽想——她覺得空空經受住了拷問,『Pathos』不知何時就會被他虜獲。

    所以。

    殺了她。

    「殺死『Pathos』之後,『Collagen』大概暫時離開了……但是她看見、發現『Stroke』那超級醒目的『激光炮』,又回來了——然後她掌握了情況……」

    「是啊。而在她回來的時候,你和『Stroke』的同盟已經有一半成立了——雖然『Stroke』自己是打算等『Collagen』來救她,但『Collagen』打不過你,就想要在重要情報被泄露之前收拾掉『Stroke』——所以現在正在殺她。我無情地拋棄了『Stroke』,把她當做了棄子,來和你取得了接觸。總算——」

    從這句話來看,看見空空跳傘的看來不止是證,也不止是證和『Collagen』,還有這位『Pumpkin』。

    害怕背後飛來子彈而做出的那個行為。

    最終——導致了魔法少女們的內訌。

    和自相殘殺。

    「……謝謝你。」

    空空道謝。

    這隻是個口頭禪——不過至此,這錯綜複雜的情況已經大致理清了,變得通風良好、視野開闊了。

    怎麽說的,空空覺得『Collagen』和自己有相近的性質,她的危險性固然需要警惕,但他是普通人,因此『Collagen』正在殺『Stroke』,卻不會來收拾空空。她在空空麵前隻是個普通的少女,絕對不可能威脅到他的生命。如果能做到的話,她早就做了。

    所以,空空總算——得到了一起進行這個逃脫遊戲的搭檔,這無疑是個可喜的收獲。雖然和魔法少女『Collagen』成為了敵人,但至少對空空來說,這個情況沒有壞處。

    這樣一來,『Pumpkin』就需要保護自己不受她自己魔法的威脅——但方法很簡單。隻要脫下服裝,變成無法使用魔法的狀態就行了。不,如果能知道她使用的魔法的種類的話,還能反過來利用……。

    目前,據空空推測,大概是『隱秘』的魔法——從她在烹飪實習室中突然出現在空空正麵,還有她在某種程度上知道空空之前的冒險。可以推測出。

    即便如此。

    也無法解釋她說『空空』的發音和『那個人』類似就是了——

    「……時間到。」

    這時。

    『Pumpkin』說。

    「現在『Collagen』大概殺完『Stroke』了。那麽怎麽樣?要和我組隊嗎?空空。」

    「…………」

    回答是確定的。

    但是未來還不確定。

    7

    空空覺得這不過是走個形式。

    『Pumpkin』所提供的信息——魔法少女『Collagen』正在殺魔法少女『Stroke』,這時空空想出的所有推理的前提。現在去確認這個信息的真偽,真的隻是個為時已晚的儀式。

    隻不過是覺得盲目相信的話鋼矢也會不舒服,才進行的確認工作。——兩人之後去了音樂教室。

    他們單純隻是為了確認魔法少女『Stroke』手袋鵬喜的屍體而已——他們確信魔法少女『Collagen』已經離開現場,才這麽做的。

    可是。

    『Collagen』還在。

    不,也許應該說她已經不在了——或者應該說她『曾經』在。

    麵目全非。

    衣服被扒光,服裝被搶走。

    脖子被勒住。

    「……『Collagen』。」

    「……『Stroke』。」

    鋼矢說出被害者的名字。

    而空空說出犯人的名字。

    那是已經不在這裏——丟棄了空空讓她穿上的衣服,大概是穿了『Collagen』的衣服,跳窗逃走了的複仇鬼的代號。

    地球撲滅軍第九機動室室長——被誤解的英雄,空空空。

    登陸四國後已經過了二十四小時——好像進行了這樣那樣的冒險,好像東跑西竄了一通,但實際上隻是出遠門吃了一頓烏冬麵,除此以外根本還沒有離開他降落的這個中學校園。

    可怕的是,我們的英雄。

    經曆了這麽多眼花繚亂的危機——卻一步也沒有離開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