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雲沒心思去給魔神解釋，也不會去解釋，他看向對方的眸子帶著難以言喻的漠視。
    “劍意，輪回”
    轟隆！
    他身形一閃而出，天空拉開了一道猩紅劍氣，擋在前方的無數神隻紛紛朝著大地墜落而去，鮮血染紅了他的長發，順著劍鋒，順著衣擺，在天空拉出了一道道紅線。
    到了這裏，他每往前一步，幾乎都要踏著數具屍體前行，每往前一步，身上都要多出無數劍痕。
    斷裂的手臂掉落地上，散成了一個個紅色孢子，無數眼球被風吹動，想要寄生神明屍軀，卻是瘟疫之神灑下死亡之雨，斷絕了一隻隻眼球生機。
    花粉飄動，紅綢亂舞，清香擴散，被狂風卷上了蒼穹。
    花流雲手段是多，但是眾神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所掌控的大道，所掌控的規則，比他更多，更深。
    那祭壇中央，聽到刀劍碰撞，聽到電閃雷鳴，被綁在十字神器上的張夭夭艱難抬起頭來。
    “牛……牛兒哥”
    “你來了嗎？”
    她聲音極為虛弱，祭壇四麵，無盡聖光正在湧進她的複眼，她的視線之中，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在這白茫茫中，隱隱有模糊人影正在靠近。
    “牛兒哥，是你對吧，我聞到了你身上的花香，我看到了，看到了你在笑，你站在泥巴院子裏，看著我家大門傻笑”
    張夭夭麵容僵硬，她明明能感受到那個男人正在靠近，卻完全到無法動彈。
    她在這裏等了很久，太陽神的光暈一直在消磨她的意誌，想要將她度化成一具活著的傀儡，完全沒有思想的傀儡。
    “讀書能明智，讀書能立心，能揚心中正氣長存，能塑儒道聖我本心，避一切牛鬼蛇神，躲魑魅魍魎，舊神妖魔不過是封建迷信，焉能壞我本心……”
    張夭夭嘴裏喃喃，不停的以儒道修為對抗著祭壇力量。
    祭壇周圍，一道道歌聲響起。
    這些歌聲帶著極強的蠱惑，效果如同佛家普度經文，一道道聖光向著張夭夭籠罩而去，不停的消磨著她身上的書卷氣息。
    轟隆！！
    便在此時遠方大地猛然一顫，整個祭壇微微傾斜，無數教眾歌聲被打斷，很多人被斷裂的柱子砸中，死在了祭壇邊緣。
    但是活下來的人，依舊在沒有斷開祭祀，依舊在唱著歌曲。
    戰場中央，一處破碎山巒裏，花流雲踉蹌著爬起身來，他看了一眼手中劍柄。
    被修補過的驚魂劍再次從之前的位置斷裂，他與劍神對拚了一招之後，手裏隻剩下了半截。
    “深淵的煉器技術，簡直糟糕透頂”
    他將半截驚魂劍扔在了地上，此時此刻，相距光明教會核心，僅有數千米之距。
    剛才，他似乎隱約還聽到了張夭夭的聲音。
    近了，更近了！
    花流雲身上紅衣一陣蠕動，被風剝下化成了一個鳳袍女人，她與花流雲背靠著背，一人麵對著黑暗天地怒目眾生，一人麵對著無窮金光莊嚴神祗。
    “陛下，最後的幾裏地你自己過去吧，天玉不再相送，就此別離”
    花流雲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開口，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去。
    張天玉看著追上來的眾神，額頭一滴冷汗滑落，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就像蝗蟲一般。
    她正了正衣冠，手臂向著兩邊散開，一個足有萬米之高的龐大法相衝天而起，六隻如藕玉臂顯現而出。
    下方兩隻手掐訣捏印。
    “血河灌世”
    轟隆震顫聲中，一條龐大的血河憑空而生，向著那湧來的眾神淹去。
    血河裏，無數被扒了人皮的屍煞沉沉浮浮，很多修為較低的神族被屍煞抓進河中，淒厲的慘叫聲響起，很多神明直接融成了一灘血水。
    聖光神王手中法典翻開，無數金色長劍如同光雨一樣打進了血河之中，大量屍煞被聖光斬中碎成了血泥。
    “邪魔，休要猖狂”
    炎神焚天張嘴一吐，滔天烈焰直撲張天玉麵門。
    她中間兩隻手臂，一手持劍，一手持戟，兩件兵器同時向著焚天斬去。
    刺啦……
    天空碎裂，無數小神被波及，一瞬之間就被斬成了血霧，焚天手掌化作岩漿，巨大拳頭向著長戟鎮壓而下。
    “啊……”
    慘叫聲中，他手臂被長戟挑飛了出去，長劍順勢砍在肩膀之上，差點就將他撕成兩半。
    六臂法相雙眼迸射出一道寒光，手掌向前一抓，將焚天捏在了掌心。
    “炎神是嗎，血肉之軀，竟想抗衡神兵”
    九天玄女可是天外天的女戰神，她的劍和長戟又豈是普通兵器，直接一擊便差點打廢這尊主神。
    刺啦……
    便在張天玉要捏死焚天之時，聖光神王的金色聖劍朝著她巨大的身軀一砍而下。
    紅色鳳袍從九天玄女衣領處被撕開，一顆顆黑玉寶石縫製的鈕扣崩飛了出去。
    九天玄女渾身一顫，瞳孔聚焦，她正在掐訣的手臂收回捂住胸口，不停的喘著粗氣，如同一個剛剛爬上岸的溺水之人。
    “當心，不要傷到玄女大人，紅王本體是那件鳳衣”
    紅色鳳袍撕開後當即潰散，化作無數人皮向著前方眾神包裹而去。
    另一邊
    祭壇下，花流雲看著跪成一圈一圈的信徒，眸子帶著難以掩飾的冰冷。
    這些信徒修為不一，最低的也就煉氣，最高的亦有仙王。
    他們盡數穿著白色長袍，領口上繪著一個太陽圖騰，雙手合十，神情無比虔誠。
    “嗬，一群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預製人”
    花流雲抬起手掌，向前一揮，大片大片的信徒頭顱被斬落，身軀癱軟倒地。
    他步履蹣跚，踏上層層石梯，向著祭壇最中央走去。
    盡管已經不遠，可偏偏這幾步路，耗盡了他最後的仙力。
    十字神器上，張夭夭抬起頭來，艱難張開的眼簾低垂，虛弱開口問道。
    “牛兒哥，你來了，你來救我了嗎？”
    聖光太烈，她雖然看不到什麽，但卻感受到了一隻溫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臉上，耳邊傳來了花流雲微弱的聲音。
    “夭夭，抱歉，我並非是來救你”
    “我是來……取你的眼睛”
    張夭夭渾身一顫，沒有再開口，她咬著嘴唇，靜靜等待。
    那隻手掌拂過她的臉頰，給她擦了擦眼角，落在臉頰上的複眼旁邊，卻久久沒有再次挪動。
    一息、兩息、三息……
    張夭夭呼吸越來越是粗重，她在等，等花流雲的手指摳下她的眼睛。
    等對方無情的將她扔在這裏，讓她獨自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