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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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從黃巾賊起義開始的軍閥混戰剛剛落下帷幕,憂國憂民的朝臣們就把目光聚焦到了劉曦的婚姻上。距離孫尚香入土已有五個年頭,期間劉曦被無數次催婚,但都被他以忙於戰事為由擋了回去。如今大局已定,他再無借口拖延。

    根據禮部提交的計劃,今年你的後宮裏會增加一後二妃三貴人,另有不下十位美人、采女任君挑選,嘖嘖,真是豔福不淺啊。”由於屢經戰亂,昔日漢靈帝的嬪妃們死的死殘的殘,碩果僅存的幾位深諳明哲保身之道,決計不敢沾手劉曦選妃之事。禮官們選來選去,最終還是決定將秀女大選的主持權交到我手上。

    可是我也不想攬這攤爛事!

    劉曦一不願害世家名媛守活寡以至得罪他們的父母兄弟,二不願讓礙眼的女人破壞他和郭嘉得來不易的二人世界,因此咬緊牙關不鬆口:“今天他們管我娶哪個女人,明天是不是就要管我爬誰的床了?”劉曦捫心自問,哪怕他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也實在做不出跟女人生孩子的事來,“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可惜他做不到的理由不能宣之於眾,因此每天的早朝仍舊吵吵嚷嚷,大臣們齊心一致地對劉曦口誅筆伐。“皇上,您乃一國之君,絕不可讓平安漢絕後啊!”已經老得連路都快走不動了的邵闡在大庭廣眾之下痛哭流涕,拿出當日反對我幹政的勁頭死諫,揚言劉曦不納妃他就一頭撞死在大殿的庭柱上。

    劉曦偷偷地向我吐槽:“他要撞就撞好了,我又不會少塊肉,誰管他死活!”但這終究隻能是私下的抱怨。當著眾位臣工的麵,他稍有輕舉妄動就會被唾沫淹死,於是不得不好言好語地安撫著邵老爺子的臭脾氣,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態與滿朝文武費力周旋。

    我看著都累。

    選妃的事拖了一年,劉曦勢單力薄,終究拗不過臣子們眾誌成城的決心,在朝中隱隱有當今聖上喜歡男人的流言傳出的時候,終於下定決心,“幸”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宮女。

    三天之後,整個平安漢的百姓們都聽到了他們英明神武的皇上不能人事的消息。

    簡直是晴天霹靂!

    邵闡跪在金殿上哭地不能自己:“皇上,您不能放棄治療啊!華太醫醫術精湛,定能治好陛下的頑疾!”

    ——是誰給你的信心?

    被拖下水的華佗偷偷瞧了瞧劉曦黑沉的臉色,想到自家剛剛被威脅過人生安全的妻兒,違著心依照劉曦事先擬好的話本照本宣科:“下官自當盡力,然而此病頗為棘手,治愈並非一日之功……”言下之意,很可能治到死都治不好。

    華佗追隨劉曦十餘年,活人無數,是世所公認的神醫。連華佗都這麽說,朝臣們隻覺得一陣絕望。

    該說人無完人嗎?當今聖上如此神勇無敵,誰知竟會敗倒在男女之事上。

    真是令人唏噓!

    不管百官們如何痛心疾首,成功甩掉了一個包袱的劉曦隻覺神清氣爽。這事不適合在天下統一之前爆出來,在他沒有站穩腳跟之前,無嗣會嚴重影響他對三國名士的吸引力。畢竟沒有繼承人就沒有未來,即使打下了江山也無人後繼,到時重新洗牌,誰知道新的接班人會不會與劉曦一條心?當然,這事也不適合等選秀之後抖露,請神容易送神難,按照這個時代的主流觀念,一旦劉曦與那些大家閨秀定下了妻妾名分,哪怕他不能人事她們也必須從一而終,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劉曦自認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他之所以選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來配戲,主要就是看中了對方毫無根基又膽小怕事的優點。

    意思意思,給她個美人封號吧。”雖然是個專挑軟柿子捏的負心漢,但劉曦財大氣粗,不在乎養小老婆的那幾個小錢。被他“寵幸”過的宮女不可能再婚嫁他人,可是至少他能保她以後衣食無憂。一般而言,漢宮中的宮女即使不留在主子身邊當一輩子老姑娘,放出宮去時也已經人老珠黃,前程不容樂觀。與其被父兄賣給年逾古稀的老頭作妾,還不如嫁給劉曦,據說這段時間新晉美人的親娘笑地下巴都快脫臼了。

    皇舅,你得了這樣嚴重的病,讓玉兒姐姐情何以堪啊?”事關皇嗣,除了劉曦這個當事人礙於臉麵“強作鎮定”,朝中一片淒風苦雨。諸葛瞻仗著自己年紀小,顧自笑地沒心沒肺,好像完全不明白劉曦的病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多大的恥辱。

    劉曦一個巴掌拍在他的頭上,陰測測道:“你懂地挺多的啊,連玉兒姐姐的事你都知道,快來給舅舅科普科普,玉兒姐姐跟我有什麽關係啊?”

    ……“舅舅我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熊了,真的!”諸葛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到在劉曦的黃袍之下,淚流滿麵地求他舅舅看他真誠的臉。

    為娘表示喜聞樂見:這孩子,就是欠教訓。

    其實劉曦和諸葛瞻口中的玉兒姐姐沒什麽黑料,哪怕坊間已經將兩個人之間的風流韻事傳地有鼻子有臉,但是有郭嘉這尊大佛鎮著,即使再借劉曦一百個狗膽他也不敢出軌。

    以劉曦如今的身份地位,能跟他傳緋聞的女子容貌必然不俗,否則不足以令人信服,所以“玉兒姐姐”不負眾望地長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而且性情溫柔,膚白勝雪,一看就是個當女主角的命。

    她是王閩夫人喬氏的娘家侄女,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在生日宴上見過她,當時喬氏為了她同孔氏掐地不可開交。一晃十年過去,當年那個長了張鞋拔子臉的小孔氏兒子都能打醬油了,貌如清荷的喬玉卻至今未覓得良人,不得不令人唏噓世事弄人。

    但喬玉絕不會無人問津,衝著她的美貌,上門提親的媒婆都快把王閩家的門檻踩破了,無奈王閩存了獻美於上的心思,與同樣心懷大誌的喬玉合力導演了好幾場街頭偶遇的戲碼,生生將一手好牌毀在了手裏。

    前赴後繼的追求者知難而退了,而計劃中本該成為囊中物的劉曦跟喬玉打了好幾個照麵,卻愣是沒記住美人兒的臉。

    長地像後世的整容魔女什麽的,也真的是蠻悲劇的。

    劉曦哭喪著臉向郭嘉表忠心:“親愛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對喬玉一點兒意思都沒有,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一物降一物,諸葛瞻從小就發現,雖然他舅舅在人前威風凜凜的,但他義父一個冷笑就能讓他認慫,屢試不爽。

    所以,郭嘉才是偌大的南北宮中的無冕之王。

    自以為聰明的諸葛瞻堅定不移地站在了他義父這邊:“玉兒姐姐長地太清淡,跟朵白蓮花似的,一點都不夠味,舅舅才看不上呢。要我說,女人要像秦楚姑娘那樣的才好,□□,靜動皆是風景,媚眼兒一拋,真的是魂都被她勾沒了。”

    劉曦似笑非笑地望了我一眼,我的心情就像大冬天掉進了冰窟窿裏,拔涼拔涼的。這死小子,難不成還瞞著我混青樓去了?悅芳樓的秦楚姑娘是最近幾年風月場上炙手可熱的頭牌,就連我也有所耳聞。什麽□□,那該是從一個十來歲的奶娃娃嘴裏吐出來的詞嗎?就不能讓人省省心!

    將諸葛瞻暴打一頓完全不能解我心頭之恨,一回家我就把他恬不知恥的言論捅到了孔明那裏,本意是想讓孔明管教一下他兒子,誰知孔明想了想,居然提議道:“瞻兒再過兩三年便可議親,確該早些替他留心起來。除了品性之外,外貌、身段皆要出類拔萃,不然怕是收服不了他。”

    我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才十二歲!”

    他對男女之事過於熱衷,堵不如疏。”孔明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過些日子我找幾個信得過的人牙子,給他挑些貌美的小丫頭預備著,你慢慢地□□。旁的都好說,隻不能鬧出亂七八糟的醜聞來,讓外人看了笑話。”

    言下之意,是怕萬一家裏沒備好嬌妻美妾,諸葛瞻就會自己跑去青樓楚館尋,以他的尿性,甚至連直接強搶良家婦女也不無可能。

    ……兒女都是債,我怎麽就生了個小色鬼。

    回頭把諸葛瞻的糟心事給劉曦一說,引得他哈哈大笑:“男孩子嘛,總有個殺馬特的叛逆期,過了這一段就好了,而且你兒子心眼兒比馬蜂窩多,你以為他是不小心說漏嘴?他那是在提醒你,快開始給他挑媳婦!我在他身邊放了那麽多暗衛,從來不曾回報他去過青樓,那秦楚十有□□是他道聽途說聽來的,連麵都不曾見過。”

    古人結婚早議婚更早,還沒出生便指腹為婚的大有人在,到了十歲往上,相看合適人家的姑娘就成了女性長輩們主要的娛樂項目。按理說以諸葛瞻的年紀,我的確該幫他留心起來了,可現代人的慣性思維讓我對兒子的年齡十分不敏感。十八歲以前都是早戀好不好,給未成年的兒子拉郎配什麽的實在很挑戰下限。

    但是諸葛瞻完全不這麽看,他隻知道,他的小夥伴司馬昭已經定下了未婚妻王元姬,小姑娘比他還要小上七歲,雖然隻是個五歲的小蘿莉,但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長大後必然會傾國城城。據說諸葛瞻私下裏抱怨,現在婚戀市場上競爭太激烈,長的好看的奶娃娃五歲就被定走了,以至於他十分擔心未來妻子的長相。左思右想之後,他最終決定先下手為強,免得以後隻能娶個別人挑剩下的醜姑娘。

    我又好氣又好笑:“他從小就說要娶個漂亮老婆,小小年紀,怎麽就這麽有執念呢?”古人娶妻,賢德永遠排在美貌之前,若能兼顧自然皆大歡喜,但倘若隻能選擇其一,美貌絕對會被他們拋棄。

    大概是因為他自己長地醜?”回想了一下諸葛瞻的相貌,劉曦也覺得可樂,“你算是個普通標準的美女,但孔明絕對能衝進三國帥哥榜前十,兩個人都挺好看,怎麽生出來的孩子樣貌就這麽平庸呢,該不會是抱錯了吧?”

    以前劉曦老拿這事來逗諸葛瞻玩,可能不經意間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創傷。其實諸葛瞻也不算醜,隻是扔在人堆裏看不見的大眾臉注定不能像孔明那樣一出場就閃瞎別人的狗眼。

    他小時候經常抱著我的脖子抱怨:“娘你為什麽不把我生地好看一點兒呢,你看爹爹要是沒那麽帥,你以前也不會看上他不是,我可聽說那時候他是個窮小子呢,連件新衣裳都買不起。你就忍心讓你兒子輸在起跑線上?我走出去,絕對不會有像你這樣的好姑娘對我一見鍾情的,嗚嗚嗚好桑心……”

    當年我奔波千裏去南陽投靠孔明的經曆自劉曦掌權後已經被說濫了,世人不知我去尋他的真實原因,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在路過南陽途中被孔明的“風儀”所震,方才自願為奴為婢,有了後麵不離不棄的姻緣。不然,以我的公主之尊,哪怕落難也不至於委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野村夫,更別提伺候他吃飯穿衣。

    這真是個美麗的誤會。而世人口中的“風儀”,在諸葛瞻的理解裏就是帥氣。

    他對此耿耿於懷。

    司馬昭與王元姬定親後,諸葛瞻出於好奇,特意打聽了王家人逛廟會的路線,帶著一幫狐朋狗友上街“偶遇”。因為王元姬長地粉雕玉琢,他心下歡喜,戳著小姑娘的臉當著人家未婚夫的麵光明正大的調戲她:“小美人,哥哥喜歡你,以後給哥哥當媳婦兒可好?”

    當時我並不在現場,但是根據好事者的形容,我猜想王元姬一定沒見過這麽紈絝的怪蜀黍,於是極其不給麵子地哭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嫌棄他:“不好不好,我要嫁同這位小哥哥一樣的玉麵郎君,才不要嫁給你這樣的黑炭頭!”她口中的小哥哥,正是站在一旁笑地雲淡風輕的司馬昭。

    被送了“黑炭頭”外號的諸葛瞻毫無防備地被喂了一大把狗糧,頓感自己受到了一萬點傷害,回家歇了兩天都沒緩過神來。那段時間,我房中的麵霜用地特別快,以往一個月用的量,半個月就見底了。

    但三個月後麵霜的使用速度又恢複了原樣。

    諸葛瞻通過切身實踐發現,膚色天生,並不是塗幾瓶麵霜就能改變,而且塗脂抹粉的男人易遭人恥笑。這愈加堅定了諸葛瞻要娶個美嬌娘的決心。

    既然不能當帥成一道閃電,就生個兒子讓他帥成一道閃電。所以,熊孩子的第一個青春期煩惱,就以他發誓要娶一個美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媳婦完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