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蒙尚元:許大人是大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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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盯著依舊固執的幾人。
    “你們——”陸沅沉聲道,“既為其舊屬,理當引以為戒,隨他一同受罰也不是不可能。”
    聞言,眾人神色驟變,有人握拳,有人低頭,有人甚至已經開始後退,臉上露出遲疑。
    但也有人迎難而上。
    “陸大人,咱們隻知蒙統領曾以身護軍,雪夜讓被褥、夏日分涼水。”
    “咱們兄弟跟過他,是一輩子的事。”
    說話的是一名年輕軍士,聲音不高,卻字字鏗鏘。
    但他的聲音,終究淹沒在沉默中。
    片刻之後,原本的一二十人,竟隻剩下十人站在一側,其餘之人不是借口離開,便是低頭沉默,默然後退。
    那是牆頭草的姿態,也是權勢之下最真實的選擇。
    這一刻,營中仿佛又冷了幾分。
    蒙尚元自屋中緩步走出,穿戴整齊,甲胄整束,麵無表情。
    他站在階前,看著眼前這一幕,唇角隻是淡淡一挑,沒有一語。
    那雙曾在沙場拚殺、在風雪夜巡的眼睛,此刻卻隻有一層漠然。
    “散了吧。”他隻說了四個字,語氣平平,聽不出憤怒,也聽不出怨意。
    “統領……”那名年輕軍士還想開口,卻被他揮手止住。
    “是我太天真了。”蒙尚元輕聲道,“以為換了天下,換了君主,兄弟們能少些心驚肉跳。”
    “以為這龍椅上坐的是願與將士同苦之人。”他頓了頓,“可終究是我錯了。”
    “我若再拖累你們,才真叫不值。”
    陸沅在一旁冷笑,手一揮,道:“此地不可久留,閑雜將士速速散去。”
    剩下十人皆未動,蒙尚元卻再次一揮手:“散了吧,都回自己的位子去。”
    “今日之事,我一人擔。”
    “無須你們為我蹚這趟渾水。”
    十人聞言,終於緩緩躬身,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沉默退下。
    等眾人散盡,整個營地靜寂無聲,隻剩蒙尚元立在午陽之下,孤身挺立。
    他的甲胄熠熠,肩上的徽章依舊未改,可那目光,卻已不似往昔熾熱,反倒多了幾分灰意。
    眾叛親離之下,孤將猶立。
    他望著遠方宮城方向,心中無言,隻覺一股寒意,自脊背而上,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便是“勝利者”的代價嗎?
    日近巳時,烈陽穿破浮雲,照在禁軍營門前的石階上,白光刺目,連地上的塵土都被曬得微微泛熱。
    營內一片寂靜,壓抑如風前密雲。
    一眾將士不敢高聲語,許多人幹脆退回各自營房,卻又止不住從簾後偷偷望向營門的方向——那是風暴的中心。
    忽而,一陣快馬蹄聲由遠及近。
    “駕——駕——”
    隻見宮門方向,塵土飛揚,一匹棗紅高頭大馬停在營前,馬上之人腰佩金章,手執紅錦文函,身後還跟著一小隊內侍隨從,氣勢森嚴。
    “宣旨!”一聲長喝,在營門前炸響!
    營中眾將無不變色。
    陸沅第一個快步上前,衣袍未整,便急匆匆一躬到底,滿臉堆笑道:“小陸沅,拜見鄭公公——不知陛下口諭有何吩咐?”
    來者正是太和殿總掌宣旨之人,內廷首領太監鄭福。
    他騎未下人未言,隻是從鼻間冷哼一聲,目光一轉,看向人群之後,神情肅然:
    “宣——禁軍衛隊長蒙尚元,入太和殿覲見!”
    一瞬之間,整個營地像是炸開了鍋!
    “來了!”陸沅當即神情一喜,心中更是快意翻湧,眼角眉梢間都是得意之色。
    他猛一轉身,故作高聲命令:“蒙尚元何在?快快接旨!別讓鄭公公久等!”
    其餘方才落井下石的牆頭草們也紛紛跟著起哄:
    “還不快滾出來?!”
    “堂堂太和殿宣旨,還敢怠慢不成?”
    “嘖嘖,這回怕是官帽也要保不住了……”
    營中氣氛變得譏諷嘲笑而又肅殺緊張,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歎息連連。
    唯有少數仍站在營後不語之人,眼神愈發陰沉。
    這時,蒙尚元緩步走出。
    他已換了製式軍服,金甲束帶,整整齊齊,軍容森然。
    步履依舊沉穩,無懼無畏。
    隻是這一次,他的身後,再無追隨者。
    他孤身一人,朝那高頭大馬之下走去,雙手抱拳,拱身一拜:
    “末將蒙尚元,領旨。”
    “好說好說,”鄭福從馬上翻身而下,接過旁人遞來的文卷,卻並未立刻宣讀,隻是走近蒙尚元兩步,低聲道:
    “蒙大人,莫怪奴才僭越一句——您這回,可得做好準備。”
    蒙尚元眉眼一挑,沒有多言,隻平靜地問道:“哦?準備什麽?”
    鄭福頓了頓,壓低聲音道:
    “太和殿上,林馭堂已當眾告狀,王擎重等人更是齊聲附議,陛下雖未發怒,但神情冷淡。”
    “奴才今早在陛前候著,聽著他們說得聲淚俱下,句句咬死了您,什麽擾宮犯律,目無法紀……簡直想直接抹去您在禁軍的名字。”
    蒙尚元不動聲色,隻靜靜聽著。
    鄭福卻歎了口氣:“末將鬥膽說一句,陛下口中雖未明言,但剛才已經開口——要‘整肅禁軍職司’。”
    “整肅這兩個字,您是明白的。”
    “新黨掌朝、清流內斂,陛下三相既定,如今這禁軍之權,自然不可能落在您這‘舊人’手裏。”
    他低聲一歎:“怕是……這次官複原職的念想,該斷了。”
    這一番話,說得不快,卻字字如寒風凜冽,字字如釘。
    蒙尚元仍未動,隻是輕輕地道:
    “鄭公公,謝你相告。”
    “人情冷暖,軍中官場,我早習慣了。”
    “你不說,我也心裏有數。”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鄭福聽他這番話,神情微動,喉頭一動,卻終究沒再多說。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聖上宣——禁軍衛隊長蒙尚元覲見,速速隨行,不得耽擱!”
    “喏!”蒙尚元躬身領命。
    他整了整衣甲,未再回頭,隻是踏步向前。
    身後,營中無數目光望著他的背影——
    有人唏噓,有人冷笑,有人默然。
    那挺拔的背影,在陽光下拉出一抹長長的影子。
    像極了那個在邊關帶兵衝鋒、曾肩挑軍門之重的統領——
    隻是今日,他孤身一人,赴的是權臣設下的局,是早被寫好的結局。
    可他卻步履不歇、頭也不回。
    ……
    陸沅站在後方,咧嘴冷笑:
    “嗬,還挺有氣勢。”
    “可惜啊——馬上就沒人記得他是誰了。”
    他身邊一名軍吏亦笑道:“再風光的舊將,也抵不過上意。”
    “他以為那位陛下會念舊情?天真。”
    他們的笑聲在風中顯得尤為刺耳。
    可那背影,依舊不屈不折。
    鄭福騎上高頭大馬,揚鞭而行。
    蒙尚元與他並肩而走,步步踏在皇城石道之上,靴音沉穩如鼓,似踏在過去,也踏在未來。
    這條路,他曾走過。
    帶著鐵甲、帶著功勳、帶著萬人尊敬地走進皇宮。
    而今日——
    他卻帶著被棄的名、被斥的罪、被冷的情,再一次,走向那道朱紅色的太和殿門。
    無喜無悲。
    隻有沉靜與蒼涼。
    皇城主道,宮牆高峙,金磚鋪地。日光斜灑下來,照在淡淡晨霧間,將前路映出一層薄亮的暖輝。
    蒙尚元沉默地走在鄭福身後,一身舊甲早無當年光澤,肩背挺得筆直,卻藏不住疲意與涼意。
    他的步履沉穩,一步一步踏在這條熟悉卻陌生的禦道上。
    他曾無數次走過這條路,身披禁軍大統領之甲,持節令進宮議事,何曾像如今這般,步步如赴刑場?
    身後沒有副將隨行,也沒有旗纛鼓聲,隻有風聲穿過長廊宮樹,送來冷意,猶如無形的刀鋒,割在他早已麻木的心頭。
    “今日之事,怕是……凶多吉少。”
    蒙尚元心中冷冷一歎。
    朝局早變,新黨氣焰滔天,林馭堂上位已久,自己不過是被貶之後苟存的舊人,又怎經得起這一場精心設局的攻訐?
    禁軍衛隊長動手打人、擾亂宮禁、毆傷統領……這幾項罪名疊在一起,就算換成別人,也難以辯清,更遑論他這個早就被看作“該收拾”的舊臣。
    更遑論,林馭堂這一巴掌挨得,簡直是撞上了新黨的刀口。
    “兵權不在,舊交將散……今日之後,大約就要被革去甲胄,逐出宮牆,再無回路了。”
    他低著頭,喉頭一緊,卻沒有任何懼色。
    他心裏早已有了最壞的打算,甚至覺得,就算是天子親自發落,隻要能堂堂正正地站著領罪,也勝過窩窩囊囊地被一紙調令逐出軍營。
    “若真如此,那也罷了。”
    太和禦道之上,金磚沉穩,風靜而肅。
    蒙尚元默默隨在鄭福身後,步履沉重,沉默如鐵。
    他一言不發,鄭福也不打擾,隻是偶爾回頭看他一眼,心下微微歎息。
    許久之後,在禦前東廊轉角處,蒙尚元忽然出聲,低啞而穩:“鄭公公。”
    鄭福一怔,忙答:“哎,蒙大人請講。”
    蒙尚元望著前方金瓦龍簷,語氣裏帶著些遲疑:“今日朝堂之上……許大人,還……是中相麽?”
    這句話他問得並不輕鬆。
    許居正,三朝老臣,一向剛正,他心裏始終敬重。
    可近年朝局驟變,新黨淩厲,許居正屢受打壓,此番又值改風日……連他自己都覺察到了風向。
    他今日雖不在殿中,可滿朝文武都在,他若稍有耳目,自然該猜到今天的焦點,便是許中相之位——改與不改,去與不去,決定著整個朝堂的風骨是存是滅。
    他問出這話,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要說如今,還有什麽事值得他蒙尚元關注,隻怕也就隻有這件事了!
    “許大人現在……隻怕已經不是中相了吧?”
    他說得很輕,卻壓著喉底的沉重。
    鄭福轉頭看他,眸中微微動了動。
    片刻,他緩緩點頭:“確實,不是了。”
    話音一落,蒙尚元的心,像被一把鈍刀沉沉劃過。
    他果然……還是失了。
    他眼神暗了下去,嘴角泛起一點苦笑。
    “是了……”他喃喃道,“他那樣的性子,在這朝堂上,是留不住的……”
    他語調裏沒有多少訝異,隻是滿腹蒼涼。
    這一刻,他心底某處仿佛終於被掏空了。
    連許居正都被罷免,那今日之局,便再無清骨可立。他蒙尚元,也就更無任何翻身之望。
    可就在他目光低垂的那一瞬,鄭福忽然又開口,語氣輕描淡寫:“嗯,不過不是中相了,倒也說不上是‘失了’。”
    “許大人啊——如今,是大相了。”
    蒙尚元的腳步猛地頓住!
    “什麽?!”
    他抬頭看著鄭福,眼中震驚、疑惑、不可置信,一瞬齊聚!
    “你說……他是……大相?!”
    “大相?!”
    鄭福笑眯眯地看著他,緩緩點頭:“陛下親口任命。今日早朝,三相換其二,大相之位由許大人繼任。”
    “不是降,是升。”
    “不是罷,是任。”
    這一連串輕聲的回話,卻如滾雷震地,砸得蒙尚元站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嘴唇動了動,卻久久吐不出一個字。
    他本以為,許居正必然會被棄。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聽到“革職查辦”之類的詞語。
    可現在——竟是陛下親封為“大相”?!
    他腦海中浮現出許居正蒼老而挺直的背影,浮現出昔日朝堂上他冷然陳詞、筆斷諫疏的模樣。
    那樣的人……竟然還在朝堂之上,而且更進一步了?
    “可……可是……”他喃喃低語,“清流不是一直被壓著麽?左相……不是說要給林誌遠……?”
    “那林誌遠呢?”他下意識又追問一句。
    “他呢?他現在是什麽職?”
    鄭福微微一怔,像是終於意識到這位舊將對朝局之變一無所知。
    “林誌遠?”他語氣平靜,“什麽都沒有。”
    “中相不是他,左相不是他,大相也不是他。”
    “如今,他在朝中無職。”
    這番話仿若一石激浪,狠狠砸入蒙尚元心湖之中。
    他震驚地直勾勾看著鄭福:“你說……林誌遠,什麽都沒有?”
    “可他不是……不是左相了麽?之前不是已經……?”
    “嗯,是左相,”鄭福仍笑,“可被罷了。”
    “新任左相,是邊孟廣大人。”
    “邊孟廣?!”蒙尚元瞪大了眼睛,“兵部尚書……那邊孟廣?”
    “他不是……一向跟清流走得近?”
    鄭福點頭:“正是那位。”
    這一瞬間,蒙尚元幾乎覺得自己耳朵聽錯了。
    他隻覺腦中一片混亂。
    這、這到底怎麽回事?
    “許大人成了大相,魏瑞成了中相,邊孟廣成了左相……”
    “那新黨——一個都沒上位?!”
    鄭福微笑不語,隻道:“今朝堂之局,大變如斯。”
    蒙尚元呼吸急促,心中五味雜陳,許久才低低道了一聲:“我……是真的看走眼了麽……”
    原本,他以為那位天子,已經徹底昏了頭。
    而如今……他竟然撐住了整個朝堂。
    而且,不是靠王擎重,不是靠林誌遠,而是——一意而行。
    午陽正烈,宮道之上,金磚爍光。
    鄭福目光微斂,望著身旁沉默許久的蒙尚元,終究輕聲開口:
    “蒙大人,您如今是不是想明白了些?”
    蒙尚元收回看向皇城高簷的目光,點了點頭:“想明白了。”
    “嗯。”鄭福聲音低了些,像怕驚擾這份剛凝住的平靜。
    他頓了頓,才又繼續道:
    “許大人升了,邊孟廣封了,魏瑞也上了中台。”
    “這般用人之斷,陛下之誌,倒是世所罕見。”
    “可正因為如此……”他語氣一緩,終說出那句藏在心底的話。
    “今日的相位之選,清流這邊,陛下實在是有所偏頗。”
    “所以,大人您這事兒,從情理上講,陛下怕是要偏頗新黨一些。”
    “蒙大人您,隻怕要做個犧牲了。”
    蒙尚元麵無表情地望著前方,腳步依舊沉穩,沒有一絲猶豫。
    “無妨!”他語聲低啞,卻清晰無比,“從我打了林馭堂那一拳起,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拳,不是給他的,是給這世道的。”
    “我也清楚,朝堂這局,終究要有人來做個了斷。”
    他忽然笑了一聲,極輕,像是自嘲,又像是終於放下心中那口沉石:
    “清流若保得住,蒙某這一身甲,值了。”
    鄭福默然。
    他從不是什麽多情之人,太監身份使他比旁人更懂得審時度勢。
    可此刻聽著這話,他的眼神卻微微動了動。
    片刻後,他忽而低聲道:“大人……有些事您得知道。”
    蒙尚元看了他一眼。
    鄭福壓低了聲音:“這回不是陛下要您下去——是陛下要保您。”
    “宮裏要整肅禁軍,這是明麵的話。但若真要整,您以為是林馭堂升,還是您升?”
    “陛下不是不知您當年戰功、如今之節。隻是……”
    他話未說完,蒙尚元便擺擺手,止住了他。
    “鄭公公。”他輕聲笑道,“你不必再勸。”
    “我心裏明白,今日清流已經占盡了好處,這件事確實無法再偏袒我。更何況,我本來就犯了錯!”
    “邊孟廣能做左相,魏瑞肯接中台,許老還能登大相之位。”
    “那我一個小小衛隊長,就算死在這殿門前,也算不得什麽犧牲。”
    鄭福怔了怔:“可您不是沒機會……要真論起情分,陛下是記得您的。”
    “記得?”蒙尚元輕歎,“但願吧。”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說著,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前方那已現出輪廓的太和殿金簷。
    “要是這天下真能因他而太平些,官道清明些,那我這點命——值。”
    “真要打殺我,也好,流放也罷,隻求他別再誤信小人,別讓王擎重、林馭堂那般人再得勢。”
    “若那一日到來,我便走得不冤。”
    鄭福望著他,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未出聲。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曾經禁軍大統領、如今被逼至死局的男子,比他見過的所有勳貴名臣,都更像一個“將”。
    不是兵部裏寫在戰功表上的那種“將”,也不是受封加爵、腰纏虎符的那種“將”。
    而是那種,身在風雪邊疆時也不退半步,站在風口浪尖時也從不低頭的“將”。
    ……
    太和殿門近在眼前。
    紅牆金瓦之下,那道高高的宮門早已敞開,禦林軍肅然列於兩側,甲胄森寒。
    鄭福再不言語,隻低聲歎了一句:“大人保重。”
    蒙尚元未應,隻整了整衣襟,抬頭直視前方。
    一步踏入宮門,陽光自他頭頂傾斜而下,落在他肩甲之上,映出淡淡金輝。
    他昂首挺胸,宛如一人對抗整座朝堂。
    殿內,金柱蒼穹之間,諸臣列班。
    他緩緩步入之時,百官的目光如潮水般齊聚。
    有人輕哂,有人驚訝,有人沉默以對。
    新黨那邊,有人嘴角早帶著勝券在握的笑意。
    林馭堂站在列中,身披猩紅,額角傷痕尚在,眼中卻已然冷意盈盈。
    清流那邊,許居正、霍綱、邊孟廣卻俱是一怔。
    蒙尚元在他們眼中,是風骨猶在之人,今日入殿,隻怕多凶少吉。
    朝中局勢雖變,但禁軍畢竟特殊,動者極重,一不小心,便是將功者斬。
    可他們沒想到——他竟真被喚入殿中。
    蒙尚元立於大殿中央,躬身行禮,朗聲道:
    “蒙尚元,奉詔覲見。”
    聲音清越,落地如金石,震得人心頭一顫。
    少年天子坐於龍椅之上,玄衣如墨,雙眼沉沉,未語。
    他靜靜地望著殿中那個高大的軍士,神情平靜無波。
    一息,兩息。
    許久,才見少年帝王抬起手,輕叩案幾,淡聲道:
    “朕知你來了。”
    “今日之事,朕亦知曉。”
    “但——”
    他微頓,聲音陡然一轉,淩厲之中帶著沉重:“禁軍,朕會親自整頓。”
    “你……做好準備了麽?”
    一句問話,並無情緒,卻落在所有人心頭,宛如天雷一擊。
    朝堂再次寂靜。
    蒙尚元抬頭,望著那位昔日曾肩披素袍與軍中飲雪,如今卻威坐九五之位的少年帝王。
    他拱手一禮,朗聲答道:
    “臣,願聽陛下處置。”
    “不論生死。”他目光灼灼,“唯求陛下記住一點——”
    “禁軍,不能落在小人手中!”
    這句話出口,殿中再無人敢語。
    一將孤身,風骨不折。
    這,就是蒙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