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夫人瞳孔皺縮，雙唇有些顫抖道：“你說得不錯，他當年像是著了魔一般非要找到蘇氏調香譜，也正因為這樣才會跑到洛京去的。”
    為的就是想要找到蘇素雲，因為當時打聽到是蘇氏調香譜被蘇素雲帶走了。
    蘇均對那調香譜有了執念，說什麽都不聽。
    她伸手撫上晏清紓的眉眼，晏清紓眉眼跟她外祖母極像，在將死之時能看到與故人相似的人，她難免會帶上了一些情緒。
    曾經她與自己的堂妹爭鬥多年，最終落敗，帶著不甘嫁到方家。
    她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似乎都在與人比較，這樣活得實在太累了。
    心裏藏著的那個秘密像有個石頭那樣壓在心裏，讓她喘不過氣來。
    如今時日不多，上天讓她見到晏清紓，想來這也是一個機會。
    不過片刻，晏清紓就從方老夫人的眼裏看到了好幾種複雜的情緒。
    那雙渾濁的眼睛也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有一件事壓在我心裏多年，原本我是準備帶著進棺材的，但沒想到你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找我。”
    方老夫人聲音平緩中帶著一絲愧疚，她有些抱歉的看向晏清紓，“當年我是看著蘇均可憐才收養了他，將他養在身邊。沒想到他後麵會鬧出這麽大的事來，你爹……”
    晏清紓下意識感到緊張起來。
    “當年你爹那件事其實是均兒一手策劃的，他去洛京一開始本隻是為了調香譜。可沒想到短短時日他竟像是變了個人，有人阻撓他，他便想要解決掉對方。你爹當年是阻撓他成為國師的其中一人，均兒懷恨在心，後來才對他展開報複。”
    晏清紓早有這個猜測，而且他們也已經找到不少證據，但親耳聽到知情者這麽說，她還是忍不住氣憤。
    她緊緊握住拳頭，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將情緒暴露出來。
    “您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方家其他人看著並不知道蘇均的身份地位，更不知道方玲的情況。
    可方老夫人卻知道得比他們還多，她心中不得不懷疑。
    方老夫人道：“你可知蘇均還有個養女？”
    晏清紓微微睜大眼睛，蘇均的養女可不就是祈府裏的柳姨娘？
    “蘇均養女柳嫣便是我送到他身邊去的，我想著他孤家寡人一個，送個孩子過去可以讓他生活不要那麽的冷清。這孩子……在我身邊呆了幾年，她將我視作親祖母，時不時的會偷偷告訴我一些消息。”
    她原意並不是要柳嫣幫她看著蘇均，但當她得知蘇均竟敢這麽大膽，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之後。她擔心蘇家這唯一的血脈也沒了，就默認柳嫣這麽做了。
    晏清紓心中震驚，沒想到方老夫人竟然這般厲害，在蘇均身邊還放了個眼線。
    柳嫣如今還在祈府那關著，日後要扳倒蘇均，少不得她的幫助。
    “所以我爹中毒被人殺害，這一係列事情都是蘇均設計的？”
    方老夫人眼露愧疚的點點頭，“真的很抱歉，是我沒有管教好他。”
    晏清紓幼年便喪父，後來又是喪母，可以說這一切悲劇都是蘇均造成的。
    “可為何我們查到的是我的大伯父晏永明夥同劉剛還有葉家害得父親？”
    方老夫人道：“你大伯父擔心爵位落在你父親頭上，而劉剛想要主將之位，兩人一拍即合。蘇均把人心看得明白，他知道這兩人所圖便給他們提出了這麽個計劃。葉家……其實一直都在給蘇均提供各種藥材，他們也算是幫凶之一。”
    晏清紓這一刻終於明白過來，蘇均癡迷調香，所以需要大量藥材。
    而這些藥材收集起來費時費勁，所以便讓葉家去當這個冤大頭去了。
    所以葉家才會幫他們找來那個毒。
    方老夫人說的這些信息基本跟他們調查到的吻合，晏清紓進一步確定了他們的猜測。
    心中頓時便有了主意，她試探性的問道：“方老夫人既然知道這些為何不上報？”
    說完這話，晏清紓一愣，若是方老夫人這麽做，恐怕蘇均第一個要滅的就是他們方家。
    而且方老夫人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去上報。
    不等方老夫人回答，她便歎了一聲，“方老夫人如今將這事說出來可是想要我做什麽？”
    方老夫人點頭，“蘇均做的這些事我日夜想著，我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我臨終了，我擔心他會對方家動手。既然有這麽個機會，我也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將他所作所為揭發。”
    果然如此。
    聽到方老夫人對她說起這事，恐怕就是想要通過她來將這事上報，好將蘇均製裁。
    隻是目前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但若是能從方老夫人這裏拿到證據，起碼日後還可以給蘇均定罪。
    她看向方老夫人，“不知您可願意將這些事情都寫下來作為證詞？”
    方老夫人轉過身顫顫巍巍的從枕頭地上拿出一封信來遞給晏清紓，“孩子真是對不住你了，證詞我早已經準備好。”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眼裏滿是愧疚，其實聽到晏清紓來找她，她便已經準備好這些。
    願意見晏清紓也是她心裏存著私心，希望晏清紓能為了自己父親去揭發蘇均。
    晏清紓一愣，接過那封信。
    她打開一看，上麵寫得很詳細，將方老夫人知道的都寫了出來。
    但信中不僅提到了父親，也提到了母親。
    她有些驚訝的看向方老夫人，“這……”
    方老夫人點頭，“想來你也看到了，你的母親……也是蘇均讓人做的。是蘇均激化了玲兒對你母親的恨，自小我便拿你母親與玲兒作比較，覺得玲兒事事不如你母親。久而久之玲兒便對你母親產生了極大的反感以及敵意。”
    晏清紓震驚，雖說在這之前就知道是晏永明夫婦害死的爹娘，可沒想到最初竟隻是因為這樣的事情。
    這位老太太當年到底是有多苛刻才讓方玲恨了這麽多年。
    “是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教好他們。”
    方老夫人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她情緒波動極大，一下子竟喘不過氣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晏清紓嚇得趕緊喊人，“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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