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的名字是沈煜給起的。
    他本是家生奴才，父親管著鋪子，母親管著漿洗縫補的營生，他是家中老幺，雖不是恨受二老的寵愛，但因為長相上乘，便時常帶進府裏給當時的老府主請安。
    他父母的意思原是想讓小玉入了老府主得眼，指給哪個少爺做貼身小廝的。
    卻不想他居然有福氣被沈煜看中，挑了去做伴讀。
    要知道沈煜可是下一屆府主的不二人選，留在她身邊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且跟著沈煜是做伴讀，而不是貼身奴仆。
    男子讀書本就是稀奇，況且沈煜還親自給他賜名小玉。
    雖然沈煜後來跟小玉說，第一次見他就覺得他好生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這才選他做了伴讀。
    但是小玉後來漸漸懂了，沈煜選他並不是因為他眼熟，而是因為他好看。
    這還是後來小玉有一次不小心摔了臉，從沈煜對他那張臉的愛惜程度看出來的。
    所以，這些年來，為了保住寵愛，他一直小心的保養，如今雖上了年紀，卻也依舊保持年少時的模樣。
    好似歲月忘記了他，也好似歲月也奈何不了他。
    小玉作為沈煜自小的伴讀，自然得到了沈煜的第一份愛，即便後來因門當戶對，娶了正房，對小玉的寵愛也不減分毫。
    以至於即便家中有正房有子嗣後，才許妾夫生子的規定，小玉還是搶在正房前頭生下孩子，雖然隻是個男孩，但因為長得與小玉相似，也博取了沈煜全部的母愛。
    這些年在後宅裏，全靠著沈煜為他們父子撐著，才沒有受過一點的委屈，更不曾受過誰的閑氣。
    而小玉父子更是將沈煜當作天一般，崇拜並尊重著。
    可眼下，這片天塌了，還是因為要給沈清山報仇而塌的。
    也就是說，小玉既沒了指望的兒子，也沒了做靠山的夫君。
    他有的隻有眼淚。
    “哭什麽喪，府主她還沒咽氣呢，你就守在床前哭！”沈清檸的父親耀祖瞧著小玉那副哭斷腸的樣子就來氣，他怒喝道：“還不去前麵瞧瞧，請的大夫到了沒有！”
    自耀祖嫁進沈府，就一直被這個貴妾壓的抬不起頭來，礙於沈煜的偏愛，妖族一直對小玉客客氣氣的，從沒有說過什麽重話。
    甚至都沒有說過幾次話。
    這還是這些年來，耀祖第一次用命令的語氣給他說話，居然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暢。
    小玉顯然也不適應耀祖的語氣，他雖隻是個妾，但因妾前麵還有個貴字，便自視高人一等，對正房耀祖也隻是表麵尊重，實際並不將他放在眼裏。
    眼下他的靠山才剛剛倒下，耀祖就露出了正房的嘴臉來壓製他，他心中是不服的，但眼下卻也不敢反抗。
    畢竟兒子已經沒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救活靠山沈煜，便忙不迭的起身去了。
    還未走出房門，耀祖的聲音就追了來。
    “你就這般去了？”耀祖的聲音裏帶著質疑和揶揄，好似準備瞧什麽熱鬧。
    小玉瞧了瞧自己的衣裳，雖是家常的衣服，料子卻是難得的蜀錦。
    蜀錦本就是千金難買的料子，小玉卻拿它來做家常衣服，可見他那裏定是有比這好的。
    隻是，雖是上好的料子，做成家常衣衫也沒什麽不妥，於是小玉便道：“弟弟這身有什麽不妥之處，還請哥哥明說。”
    耀祖將他那副得意中透著無辜的嘴臉看厭了，他冷笑道：“如今府主還沒有咽氣，你就穿成這般去見外麵的女子，怎麽，是早就準備好要改嫁了嗎？”
    沈家雖沒有改嫁的先例，小玉相信耀祖可以為他開創這個先例。
    這些年耀祖的手段雖沒有用在他身上，但他卻是見識過的，不然沈煜的那些哼哼唧唧的妾夫們怎麽會聽耀祖的。
    故而，小玉忙忙的道：“哥哥說的是，弟弟這就換件衣服來。”
    說著，他行禮準備走，又好似想起什麽似的，轉身一臉懵懂的樣子，道：“隻是弟弟隻是個妾，不像哥哥，作為正房可以出門去，所以弟弟的衣裳都是這般家常的，不知道哥哥可不可以借一身出門的衣服應急。”
    眾人都知道，耀祖雖然是有資格出門應酬的正房，但因不得沈煜的寵愛，並不怎麽帶他出門去，反倒是後來納的幾個妾時常被帶出門去。
    小玉如此說，不過是想讓耀祖吃下個軟釘子。
    若是沈煜好好的，或者還有救活的希望，耀祖也就忍下這個軟釘子了。
    可惜，沈煜的生死掌握在耀祖手裏後，他覺得不再忍了。
    於是，他隻勾起嘴角的一個弧度，便有心腹上前將小玉按住了。
    “哥哥這是做什麽？”小玉被按住才知道害怕，忙道：“弟弟不過是借件衣服罷了，若是不肯便不借了，做什麽這般為難弟弟。”
    “借衣服？”耀祖冷笑道：“借衣服是假，諷刺我不得府主寵愛是真。”
    小玉被懟的啞口無言，他還想說什麽，卻被耀祖的奴仆用破布堵住了嘴巴。
    他想將那破布吐出來，卻因為對方用力太猛，嘴巴已經無法活動，隻能發出渾濁的嗚啊聲。
    隨著嗚啊的聲音漸遠，耀祖的心頭閃過一絲愉悅，不過這愉悅僅僅是一瞬間，與他長期忍耐相比，這點愉悅如杯水車薪，並不能緩解什麽。
    不過他知道，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愉悅的辦法，
    他瞧著昏睡在床上的沈煜，露出滿意的微笑。
    當整個京城叫的上名號的大夫如流水一般湧進沈府，又被一個個送出來後，滿京城都知道了沈煜昏迷不醒的消息。
    且在沈煜病倒前，他已經將家傳的令牌傳給了長女沈清檸。
    而沈清檸則帶著令牌，以清君側的名義，將京城權貴攪和成一灘渾水。
    這個消息遠比沈煜號令天下圍剿皇宮來的驚悚，因為圍剿皇宮時，大家尚且還能看個熱鬧，畢竟大家都是局外人。
    即便是為皇家服務，那也不至於賣命。
    但血洗京城權貴就不一樣了，畢竟權貴沒有一個是幹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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