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組合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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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焮元”六年十月,基爾夫帝國西部的霍夫曼行省,被金秋染成了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連綿的大凜冬山脈橫亙天地,山頂還沾著未化的薄霜,山腰的落葉鬆卻燃著金紅,風一吹,鬆針簌簌落在盤山道上,鋪成一條軟厚的金褐色地毯。
山澗溪流裹著碎葉奔湧,撞在青黑色岩石上,濺起的水花裏,能看見水底圓潤的鵝卵石子 —— 這是霍夫曼行省獨有的秋日景致,粗獷裏藏著溫柔。
山坳裏散落著零星的村鎮與部落,最顯眼的是樺木拚榫屋,深褐色的木板以榫卯拚接出厚重的牆,石板屋頂壓著防風的石塊,煙囪裏飄出的青煙裹著鬆木熏香,混著村民曬在院子裏的燕麥香氣,飄出老遠。
穿厚呢短褂的部落漢子正鞣製獸皮,木槌敲打皮革的悶響在山穀裏回蕩;婦人們蹲在溪邊浣洗衣物,談笑聲順著水流飄向遠處的林地 —— 這裏的小貴族們各守一方山穀,日子過得散漫卻堅韌,直到盧多尼祿的反叛軍到來,才讓平靜的村鎮多了幾分劍拔弩張的氣息。
在最大的瓦洛村外,一座臨時據點正依托村鎮房屋擴建:原本的木柵欄被加高數尺,釘上削尖的樺木杆;村口的水井旁搭起了望塔,塔頂的士兵裹著舊軍袍,皮帽簷壓得低,手裏的小圓盾斜挎在肩上,目光掃過遠處的山道。
據點裏,土壘的矮牆圍著幾間改造過的樺木拚榫屋,窗沿下堆著曬幹的柴薪,牆角碼著磨亮的馬刀與長矛 —— 這是反叛軍的臨時指揮部,也是盧多尼祿紮根霍夫曼的根基。
夕陽西斜時,盧多尼祿從了望塔上走下來。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帝國舊軍禮服,肩章上的雙頭鷹紋已磨得模糊,腰間的馬刀鞘包著獸皮,步伐沉穩如山中的黑熊。
路過曬燕麥的村民時,他抬手接過老婦人遞來的熱麥湯,粗糲的指尖碰了碰陶碗,低聲道:“謝謝。” 村民笑著擺手,眼裏沒有畏懼,隻有對 “反抗帝國苛稅” 的認同。
暮色漸濃,據點的篝火燃了起來,火光映著士兵們的臉,也映著遠處山林的剪影。盧多尼祿站在篝火旁,望著連綿的大凜冬山脈,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馬刀柄 —— 這片金秋的霍夫曼山區,既是他的戰場,也是他要守護的家園,更是對抗帝國不公的起點。
風卷著鬆針落在篝火裏,劈啪聲中,仿佛能聽見反叛軍崛起的號角,在邊陲山穀裏久久回蕩。
“大人!東西已經運到了!”一名將領穿著破舊的半身鱗甲,來到盧多尼祿的近前,一張滿是幹巴皺紋的老臉被山風吹的通紅,他仿佛渾然不覺,眼神中帶著堅毅看向盧多尼祿,轉過身用手指著遠處慢慢靠近的馬車,“足足走了五天的山路才抵達,不過那幫人還算遵守承諾!”
盧多尼祿看著那輛漸行漸近的馬車,拉車的駑馬仿佛已經用盡了力氣,口中不斷發出哼氣聲,有氣無力的拖拽著沉重的車廂緩緩沿著山路向前而來。
“這是什麽地方?太他媽的難走了!該死的雇主壓根沒說這裏這麽難找,我打聽了幾次才找到!早知道我該多要點錢!真他媽的虧...”駕車的車夫勒住駑馬,罵罵咧咧的拍打著身上的灰塵,盡情發泄著心中的抱怨,直到看見冷眼相對的士兵和據點內成排的武器,才住了口。
盧多尼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示意手下人將車上的東西搬下來。
兩口沉重的木箱被士兵抬下了馬車,盧多尼祿走上前去,一劍斬斷了箱子上的銅鎖,“咣當”一聲,銅鎖摔落地麵,有人在盧多的命令下打開了貼著封條的箱蓋。
“我的天!真夠勁!”隨著箱子被打開,滿滿一箱金幣映入眾人的眼簾,那明晃晃的金幣散發出一陣耀眼的光亮,照的眾人臉色橙黃。
車夫也瞪大了眼睛,口水仿佛都要流出來,他沒想到自己受雇押運的是兩箱金幣,如果事先知道,他可能早就私自跑了,何苦找尋這該死的山路跑到這裏來。
他不由看向盧多尼祿,他不知道雇傭自己的那名神秘女子,為何要將這麽多的錢,交給眼前這個看上去好像垃圾堆裏爬出來的“鐵罐頭”。
“把他帶下去,‘好好款待!’”盧多尼祿看了一眼車夫,對手下吩咐了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有了這些資金我可以招募更多的士兵,購買更多的武器,一旦有了根基,甚至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王國都不是不可能的!”盧多尼祿轉過身,望著天空中翱翔而過的雄鷹,腦海中勾勒著自己的藍圖。
在這些資金的支持下,盧多尼祿的隊伍果然快速壯大,他分兵三路向附近的山區發動進攻,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攻陷了附近數個城鎮,並拓軍至一萬多人。
於是盧多尼祿於“焮元”七年三月末登上王位,建立了霍夫曼王國,開始修建王宮並按國家規製建設官吏製度,且得到了天國對其政權合法地位的承認。
這一下算是把基爾夫帝國徹底激怒,馬傑拉捷娜二世下令軍務大臣梅卡耶夫派兵征剿,務必滅此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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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霍夫曼王國地處西部山區,道路難行,易守難攻,幾次攻打都沒能如願,反倒折損了不少士兵,前後用兵三個月的時間卻是毫無所獲,惹得梅卡耶夫在女皇麵前屢受訓斥。
最後甚至直接罷免了他軍務大臣的職務,任命內廷大臣羅佳格親王赫魯多夫暫代軍務大臣之職。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明帝國在基爾夫帝國北部的利茲坦地區扶持另一個部族首領建立了圖斯拉克納王國,這個舉措簡直讓基爾夫帝國如坐針氈。
德瑪拉大陸的北端,基爾夫帝國的疆域像一塊向西延伸的狹長綢緞,而利茲坦地區,便是這塊綢緞北端邊緣磨人的 “毛邊”,它不是某座城池或某片固定領地,而是橫跨千裏的冰原、凍穀與針葉林的總稱,散落著數十個蠻族部族。
這些部族以 “領地” 為界,以 “血緣” 為紐帶,沒有統一的國號、旗幟,卻有一個共同的立場:絕不向基爾夫帝國低頭。
對基爾夫而言,利茲坦是 “看得見卻握不住” 的北境。這裏的蠻族部族以狩獵為生的世界,男人自幼在冰天雪地裏馴鹿、搏熊,成年後便是披獸皮、持骨斧的戰士;
女人雖不直接上陣,卻能在暴雪天裏鞣製抗寒的獸皮、熬製不易凍住的肉糜,是部族存續的重要支柱。
他們沒有基爾夫軍隊那樣規整的鎧甲與長矛,卻熟悉每一片凍穀的走向、每一處冰原的薄厚。
每當基爾夫的軍團舉著雙頭鷹旗幟北上,部族戰士便會鑽進針葉林,或潛伏在冰裂縫旁,等帝國軍隊因嚴寒放慢腳步時,突然從雪堆裏躍起,用骨斧劈砍馬腿,用浸了冰毒的箭矢射殺士兵。
待帝國軍隊想追擊時,他們又早已退回更深的凍穀,消失在漫天風雪裏。這種 “打了就跑” 的遊擊戰,成了基爾夫與利茲坦部族常年的相處模式。
戰爭規模時大時小:小則是某個部族為爭奪牧場,突襲基爾夫北部的邊境哨站,搶走過冬的糧食與鹽;大則是數個鄰近部族臨時結盟,趁著極夜來臨前的 “雪盲期”,圍攻基爾夫的北境要塞,一度將戰線向南推進數十裏。
但無論規模如何,基爾夫帝國始終無法真正征服這片土地 —— 利茲坦的氣候是蠻族最好的 “盟友”,這裏沒有四季之分,隻有長短不一的 “寒冬”:十月到次年四月是 “深冬”,氣溫能低到凍裂鐵器,暴雪能埋掉整支小隊;五月到九月是 “暖冬”,冰原融化成泥濘的沼澤,針葉林裏彌漫著致人眩暈的瘴氣。
基爾夫的軍隊多來自中部溫暖地帶,士兵穿著厚重的皮甲仍抵不住嚴寒,糧草運輸在凍路上常被暴雪阻斷,馬匹更是頻繁凍傷蹄子。往往一支軍團北上作戰不過一月,就因非戰鬥減員超過三成,隻能倉促撤軍。
久而久之,基爾夫隻能在北部邊境修建 “冰牆哨站”,用木石與凍土壘起高牆,勉強阻擋部族的小規模突襲,卻始終無法將疆域真正推進到利茲坦腹地。
可對利茲坦的蠻族而言,“不服從” 不代表 “能威脅”。
這些部族雖戰鬥力強悍,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不團結。
部族間常因爭奪優質牧場、珍貴的鹽礦,甚至是馴鹿群的歸屬而爆發衝突 —— 去年冬天,兩個部族就因一片能越冬的針葉林打了半個月,雙方死傷上百人,直到基爾夫的邊境哨站趁機搶走了兩族儲存的肉幹,才勉強停手。
即便偶爾有部族首領想聯合周邊部族,共同對抗基爾夫,也總會因為 “誰來當盟主”“戰利品如何分配” 而爭執不休。
一次一個部族首領曾召集五個部族在凍穀會盟,結果會議開了三天,非但沒定下作戰計劃,反而因為某部族遲到,引發了新的衝突。
這種 “各自為戰” 的狀態,讓利茲坦的蠻族始終隻能 “自保”,他們能打退基爾夫的進攻,卻沒法組織起大規模軍團,向南突破基爾夫的邊境防線,更別說威脅到帝國的核心區域。
對基爾夫而言,此時的利茲坦,更像 “常年發作的疥癬之疾”—— 雖煩人,卻不至於動搖根基。
真正讓基爾夫皇室忌憚的,是利茲坦 “從部族聯盟轉向統一國家” 的可能性。
基爾夫帝國的疆域本就呈 “東西長、南北短” 的形態,東部的福斯特瑞王國現在已經被天國滲透,西部要應對霍夫曼行省的反叛軍,西南部更有強大的神聖雄獅帝國虎視眈眈,南部是天國的鐵杆盟友西瑪共和國。
一旦北麵的利茲坦蠻族突然團結起來,建立起有組織、有規劃的國家,有了統一的指揮體係,能協調各部族兵力;有明確的戰略目標,能集中力量突破某一處邊境防線,那麽基爾夫帝國將陷入 “四麵受敵” 的困境。
北部邊境千裏防線,若有一處被突破,蠻族軍隊就能順著凍穀南下,威脅基爾夫北部的糧食產區;為了阻擋進攻,基爾夫不得不從東部、西部調兵北上,這會導致其他方向的防禦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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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不但要應付周邊國家的蠢蠢欲動,更棘手的是,基爾夫的財政本就因常年征戰緊繃,若北部爆發大規模戰事,軍費開支將陡增,可能引發國內稅賦加重、民怨沸騰的連鎖反應。
如今,基爾夫的情報部門常在利茲坦地區安插線人,密切監視著各部族的動向 —— 他們不怕某個部族的突襲,怕的是某天清晨,北境的風雪裏,突然豎起一麵屬於 “利茲坦王國” 的旗幟
對基爾夫而言,利茲坦地區就像一把懸在北境的 “冰刃”:它此刻雖因部族分裂而鈍澀,卻一旦被磨利,便會直刺帝國的心髒
這種 “潛在的威脅”,比常年的邊境衝突更讓皇室焦慮 —— 畢竟疥癬之疾可治,心腹之患難防。
現在突然出現的這個圖斯拉克納王國就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信號,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正好打在基爾夫帝國的七寸上,不得不讓馬傑拉捷娜二世提起敏感的神經。
直到現在,德瑪拉大陸這半年來發生的一係列事件,才讓諸國看清了天明帝國那位女皇帝的霹靂手段,這不是一件件安排好排隊發生的事件,這是一套精準的組合拳。
從瑰麗聯邦合眾國的興起,再到福斯特瑞王國的權力更迭,在充分吸引了基爾夫帝國的視線之後,便是霍夫曼王國攪亂帝國西部邊境的重拳出擊,還沒等馬傑拉捷娜二世反應過來,北部蠻族的利茲坦地區又豎起了圖斯拉克納王國的大旗。
這一連串的組合拳打的基爾夫帝國找不到北,想要反擊都無從下手,現在這個稱霸德瑪拉大陸三百年之久的帝國,就像被打暈倒地的巨人,恐怕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德瑪拉人心目中,從來不缺乏傑出女性的代表人物,費爾德聯合王國的女王伊麗莎白,基爾夫帝國的女皇帝馬傑拉捷娜二世,他們都是德瑪拉大陸強國的傑出君主,但在天明帝國的女皇帝麵前,似乎她們都失去了應有的光環。
“天國女皇”這四個字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國家元首的稱謂,而是實力的代名詞,它代表的是深不可測,大陸霸主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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