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初起的五月，三秦的空氣裏已經裹著黏膩的熱意。
    有的時候總讓人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顧雨舟感覺更讓人喘不過氣的是最近的情形。
    自從劉小虎來電話告訴自己他已經將劉文娟送回了家，而且他們和王森見了麵，王森思想上有鬆動，說是會考慮他們的意見之後，世界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手機安靜得像塊沉默的石頭，就連豆豆每天雷打不動的視頻邀請也突然斷了線。
    網絡上關於項應誠和秦銘的討論，如同被人按下刪除鍵，一夜之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看來人們說的不錯，網絡的記憶最多七天啊。
    不過這些內容的使命已經完成，沒有就沒有吧。
    靜！
    靜的出奇！
    這樣的靜謐本該讓人安心，可他心底卻翻湧著不安。
    幾天來，顧雨舟不止一次打開通訊錄，目光掃過方文山、杜雨生、劉昭華的名字，最終卻隻是默默放下手機。
    他知道，有消息大家會來電話的。
    趙麗麗的到訪是這段沉寂時光裏唯一的漣漪。她送來的槐花蜜還擱在桌上，清甜的香氣卻掩不住滿室寂寥。
    打破這份寧靜的是黃銘涵的電話。
    聽筒裏傳來的咆哮幾乎震得顧雨舟耳膜生疼："蘇同明簡直是個瘋子！"
    黃銘涵的聲音雖然一如既往地大，但是卻帶著明顯的怒意，"前幾天根本避而不見，今天好不容易坐下來談，居然說湖鋼是他的命，誰敢動就要和誰拚命！
    後來又突然鬆口，說必須要和你當麵談價格，否則一切免談！"
    顧雨舟望著院外搖曳的柳枝，語氣卻平靜得像一汪深潭："老兄，先暫停所有接觸。"
    “什麽？”黃銘涵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從今天起，切斷和蘇同明的所有聯係。讓公關部在濱江商界放風，就說浩瀚要收購湖鋼，價格壓到市場價七成。三天後，再把報價降到五成，然後你對外稱病，暫時隱退。”
    “為什麽？！” 黃銘涵的聲音幾乎破音。
    但是他也僅僅說了這三個字。電話那頭陷入長久的沉默。
    “老兄，” 顧雨舟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有些局，得先亂起來才能破。”
    黃銘涵實在想不通，精密鋼珠生產線早已投產，與維爾多集團的合作也順風順水，為什麽顧雨舟還要執著於收購湖鋼這個燙手山芋？
    但這段時間的接觸讓他明白，顧雨舟的每一步棋都暗藏深意。
    他最終歎了口氣，他實在想不通。
    但是他的優點就是當他想不通的時候就幹脆不再去想。
    “放心吧”，黃銘涵最終說了一句。
    “謝謝老兄”，顧雨舟對這位可愛又可敬的老兄深表謝意。
    然而，寧靜一旦被打破，接踵而來的便是洶湧的壞消息。
    杜雨生的電話來得突然，聲音裏帶著壓抑的焦慮："山水一方的老板娘昨天連夜關了店，所有員工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店裏被搬得幹幹淨淨，連監控錄像都被清空了。"
    顧雨舟握著手機的手青筋暴起，眼前浮現出蘭世忠在小館裏陰鷙的眼神，還有老板娘似笑非笑的麵容。
    還未等他回話，方文山的電話又打了進來。“雨舟，調查組撤了。” 對方的聲音罕見地透著疲憊，“上麵說證據不足，蘭世忠他們幹幹淨淨，連根頭發絲都查不到。”
    “這太詭異了，上次還找我了解情況，看樣子就有拿蘭世忠開刀的架勢了，但是現在，唉！”
    方文山都有些氣餒了。
    人們總在說一句話，正義會遲到，到時絕對不會缺席，但是他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遲到的正義究竟還算不算正義，即便真的是正義又還有什麽意義。
    顧雨舟望著窗外初升的太陽，突然覺得刺眼得厲害。蟬鳴聲鋪天蓋地地湧進來，卻蓋不住胸腔裏翻湧的寒意。
    山水一方的消失、調查組的無功而返，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卻像一張張細密的網，將他困在中央。
    他想起劉昭華說的聯合調查組。
    “方隊，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到現在越得沉住氣。我感覺這很有可能是黎明前的黑暗，熬過去，就會好起來。
    按照原計劃進行。我再想辦法添把火”
    “好，放心吧”，方文山掛斷了電話。
    隻留下顧雨舟一個人在不停地徘徊。
    剛才自己為了安慰方文山，說自己會想辦法再給濱江添把火。
    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自己又該從哪裏入手去放這把火啊。
    在小院之內來回徘徊的顧雨舟，突然感覺到自己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他實在想不出該怎麽辦了。
    以至於吃飯的時候，他都完全沒有了胃口。
    他一直在想自己還有什麽牌可以打。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情況。
    吃完飯，他專門找到了顧凝秋，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她。
    “不行，我堅決不同意”，一向無條件支持顧雨舟的顧凝秋一口回絕了他的想法。
    “小舟，我知道你現在著急，但是越著急越不能冒險，你這樣做，絕對不行”，顧凝秋又一次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姑姑，現在真的沒有好辦法了，一切都進入了死胡同，隻有我出現，我親自去濱江，才能夠讓蘭世忠他們露出馬腳，隻有這樣才能夠真正的實現破局。”
    “您想一想，他們因為現在找不到我，而我在這三秦之地隻能夠借助電話來和外界聯係，這樣咱們得耗到什麽時候，或者說咱們得躲到什麽時候。您和爺爺、二爺爺他們在這裏，我就沒有後顧之憂，而且我不相信他們會這麽光明正大的下手。”
    “小舟啊，之前的教訓還少嗎？那都是血和淚啊。”
    顧凝秋還是不同意。
    “姑姑，這次我會高調的回去，我會借助一些力量回去，如此，我相信我的安全是有保證的。您一定要支持我，如果咱們全都聚在這裏，那不僅一事無成，說白了時間一久，安全恐怕可不一定有保證。”
    “好吧，我答應你，但是你要安安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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