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完膳，沈應肆收拾著廚房，溫梨坐在椅子上，給他削著水果。
    心裏想著事，等小刀不小心劃破皮膚時，她先是被沈應肆的聲音喚醒，接著才注意到自己食指處的傷口。
    “阿梨！”
    手被人抓緊，血立刻便止住，看著沈應肆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溫梨覺得有點好笑，她都不覺得疼。
    那麽小一個傷口，被人小心捧著，連塗藥都是認真嚴肅，像是在做什麽萬眾矚目不能出任何差錯的大事。
    “阿肆，你不用那麽小心的。”
    沈應肆專注地為她療傷，珍貴的膏藥發揮作用傷口漸漸愈合。他摸著她完好的傷口，抬頭看她。
    “阿梨，你小心點。”
    “沈羨之，是你太緊張了。”
    “阿梨腦子裏在想什麽？在想什麽和我們無關的事？”
    溫梨對著他的眼睛說，“我在想，我們要不要回去。”
    “回去做什麽？”
    “隨便。”
    “隨便？”
    “沈羨之，我想回去，我想搞清楚一切 ，無論做什麽，我……”
    “江潯之。”
    沈應肆突然打斷她，“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回去，回去無論做什麽都是錯，無論做什麽都會受傷。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你有我就夠了。”
    他這樣蹲著身子，仰頭看著她，眼裏隻有她，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這兩年，他們形影不離，沈應肆的世界裏隻有她，他真完完全全拋棄了從前，準確來說是除了她以外的所有。
    可溫梨沒有，她忘不了江雁鴻，忘不了江家，忘不了這個世界將要毀滅……被人從悲痛的深淵中拉出來之後，她還是她，她想要去做很多事，哪怕是無用，哪怕會傷害自己，哪怕最後會死，她都不怕。
    但她還有沈應肆，她就像是他的全世界。成為一個人的全世界是很有壓力的一件事。
    “沈羨之，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們這個世界不正常，那個人告訴我這是一本以你為主角的書，以你成神為故事主線的書，可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我們都還活著。你應該要比我想得更多，而不是避而不談。”
    “我想去麵對這一切，我想去弄清楚一切，我不怕受傷，我也不怕……”
    死亡……
    “可我怕！你出去做了一件事，你就容易陷入其他的事，這個世界沒你想得那麽簡單。現在外麵那麽多人，有多少是盼著我們死，又有多少盼著我們救。要應付的事太多，每天都會有源源不斷的新問題。他們都想要你按照他們的意願活著或死去，阿梨，你會很痛苦的，你會失去自由。”
    溫梨想了想，想要說服他，“可我們隻要活在這世上就無法去忽略這些問題，而且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江家的事還沒查清楚……”
    “溫梨那你想過若是你查清江家案後，你還能保持獨善其身嗎？你還能是江潯之嗎？人和妖，你會選擇哪一邊呢？”
    沈應肆問的這幾個問題，溫梨一個也回答不了，沈應肆也不要她回答。他按住她的後腦勺，吻上她的唇，不斷深入，過了很久直到對方思緒混亂，喘息急促，他才鬆開。
    他啞著嗓子道：“好了，阿梨，不說這個，明天，明天我就陪你去鎮上玩，好嗎？”
    溫梨有些回不過神，但見他又是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溫梨忍不住心軟，她點點頭，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晚上他繞著她折騰了很久，久到她的腦子裏除了他，再想不起其他。
    天微微亮，溫梨在沈應肆的懷裏睜開眼睛，她一動不動隻盯著他，最後無奈地說道：“沈應肆，你太愛我了，這讓我有點煩惱。”
    她又漸漸睡了過去，沈應肆慢慢睜開眼，眼中是化不開的愁緒，對待她，他永遠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是會受傷的，放任她去外麵會受傷的，她會承受很大的痛苦……
    該怎麽辦，該怎麽做的？
    沈應肆不知道，他隻是將人抱得更緊。
    時隔半個月，溫梨再次來到人族聚集的地方。
    外麵的世界遠比溫梨想得還要糟糕，半個月前，人們就已經明顯開始缺糧。這半個月對於雪嶺這種偏遠、貧瘠而又寒冷的地方是滅頂的災難。
    他們所到之處，看到的全都是被雪逐漸覆蓋的屍體。雪山腳下的這個部落，裏麵的人好像都餓死了。
    溫梨回家時總要從這經過，幾個氏族世世代代住在這裏，少說也有上百戶了。他們警告過她冬天在山裏會很冷，路也容易被堵。
    現在他們隨便打開幾間屋子，裏麵的人全都倒在了火堆旁。
    火早就熄滅了。
    靜……這裏上百間屋子靜靜站立，風吹著沒關緊的房門，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他們不再前行，隻是靜靜地站在這裏，鎮上的情況應該和這裏差不多，沒有走的必要了。
    “我們要回去吧？”
    溫梨點頭，無力地說：“嗯，回去吧。”
    “汪汪汪……”
    腳步的二爺突然叫了幾聲，溫梨皺起眉頭，看向沈應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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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妖氣。”
    沈應肆點頭，他們迅速躲進一間屋子，許久，透過窗子他們看見數十隻妖魔結伴從這邊經過。
    “唉，你們說魔尊真的會躲在這破地方？”
    “誰知道她在想什麽？自討苦吃！”
    “快走了你，別讓那群修仙的比我們先到。”
    聲音漸漸遠去，沈應肆鬆開她的手說道：“我先去把他們殺了。”
    溫梨抓住他的手，道：“沈羨之，我們現在就去南方吧，這裏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
    沈應肆看著她，點頭道：“好。”
    他們走了出去，走在部落間的路上，雪又落滿肩頭。溫梨覺得自己腳下的雪，觸感有些不對，她立刻後退。
    “阿肆。”
    沈應肆立刻施法拂開雪，卻發現那是兩具緊緊抱在一起的屍體，他的手僵住了。
    “為什麽沒有人救他們？”
    聽到溫梨的聲音，沈應肆看向她，她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溫梨站在那，低著頭看著腳邊抱在一起的屍體。
    現在、現在她就像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所有人都在等死，她每天都在看著人們一個一個去死。
    因為妖魔不需要吃飯，人要，妖魔不怕冷，人怕……
    她抬頭看向沈應肆，瓷白的小臉上眼淚滑落，白衣融入雪景之中，紅唇、黑發，身後飄揚著的發帶都顯得越發鮮豔。
    她撐著身體搖搖欲墜，哭著問他，“為什麽沒有人來救救我們？”
    那是他的噩夢……
    謝宵帶著人才到雪嶺，還沒來得及去找人，手中就又莫名出現紙條，這是神仙的指示。
    紙條上的地址他們兩年前去找過，不過那時候他們人已經跑了。
    殿下又離開了？
    謝霄不敢停歇隻能趕緊帶著人趕過去，縱使有天上那些神仙的幫助，這兩年的追逐他也未曾見過殿下一麵。
    他們或許真能躲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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