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鳳梧還沒想清楚在他麵前發生的一切。
    下一刻，眼前的場景瞬間變換。
    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痛得他睜不開眼，然而不等他有所反應，他抬起來遮擋光線的胳膊忽然被一隻手給握住。
    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麵前為他遮擋住刺眼的光芒。
    唐鳳梧眨了眨眼睛，才終於漸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
    他這是活過來了？
    脫離了微生商存在的世界？！
    唐鳳梧這般想，心中湧現不可置信的狂喜。
    但還沒等他開心得太久，一抬頭看清了眼前的畫麵，臉上的笑容瞬間便僵硬在了臉上。
    這是一個如地獄一般的宴會廳，數十身著華服的人圍繞在他的麵前。
    瞳孔皆是豎紋，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幽光，仿佛燈籠一般齊刷刷聚焦在他的身上。
    這些人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無一例外地都慘白得可怕！
    扯著他胳膊的男人戲謔一笑，眼底是深沉的對食物的渴望：“微生商死了？竟然有新鮮東西自己從泉眼裏出來了。”
    他說完，鮮紅的舌頭宛如有著自己的生命一般從口中爬出來，絞著濕淋淋的身體在吸血鬼的唇上爬行一圈，又再次縮了回去。
    “活的？”
    “真可愛啊，嘻嘻，我好久沒有吸食活人的血了呢……”
    “微生商真的死了？那可真是普天同慶，我一定要一次吸死十個人！”
    “才十個？那我一百個！”
    “哈，再也不用吃那些臭氣熏天的死人肉了。”
    “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的一切虛幻交織，唐鳳梧感覺所有人……不，所有吸血鬼都變成了瘦長鬼影，如地獄中的魑魅魍魎瘋狂啖飲著世間的血腥。
    唐鳳梧摸向後腰，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掏出槍。
    隻是下一秒自己的動作被麵前的吸血鬼識破，唐鳳梧隻聽見腦海裏鑽進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響，刺痛著他每一根神經。
    “哈……”
    唐鳳梧眼前一陣眩暈，忽然腳一軟，脫力地想要往地上倒去，眼前一片猩紅。
    “啊！——”一個女人忽然驚叫，瘋狂地提著蓬蓬裙踩著高跟鞋朝著他們的方向奔來，一邊跑一邊高聲喊：“不要浪費啊！——”
    而就在她尖叫的同時，數不清的鬼影瞬間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飛快朝著他們移動過來。
    唐鳳梧閉上眼，不看這個荒謬的世界。
    ————
    “您終於回來了，國王這些年一直想念您。”
    冷風從哥特式城堡長廊裏吹過，庭院裏綠葉凋零，繁花枯敗。
    微生商收回匆匆一瞥的視線，攏了攏身上的鬥篷，垂著眼，跟在溫婉的女人身後繼續行走。
    身前女人脖頸上戴著白色的珍珠項鏈，圍著脖頸緊緊一圈，不仔細瞧也看不出來是個項圈。
    微生商問她：“父王身體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是戰後的舊傷了，碰到一點光線都會頭疼。”女人說著回眸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商殿下，您最近頭還痛嗎？”
    微生商：“……還好。”
    “國王經常派人去幻境荒原裏找你。”說到這裏，女人忍不住朝他打聽消息：“阿嬌也去了，你們……見過嗎？”
    阿嬌，也就是荀嬌。
    微生商忽然憶起荀嬌就是她，什小姐這個人類的孩子。
    他薄唇微啟：“沒見過。”
    他說完這句話，女人便陷入了沉默，兩手緊握著放在身前，人比黃花瘦。
    他們走過寂色禮堂，裏麵有吸血鬼幼童集中吟誦禱告。
    【人類是邪惡的化身，他們玩弄感情，他們用利刃傷人。】
    【……】
    在路過禮堂的時候什小姐繃緊了身子。
    微生商想起來在他麵前總是不願笑的那個人，竟然開口：“不要緊張。”
    什小姐受寵若驚地轉回眸來看他，卻隻見後者古井無波的臉。
    她失魂落魄地笑了笑：“商殿下一如既往的紳士呢。”
    他們一路沉默。
    直到來到了一座裝潢華麗的大門前，女人轉過頭來朝他溫和地笑了笑：“摘下帽子吧，讓國王陛下好好看看你。”
    微生商隻是低低嗯了一聲，便推開門，錯身走了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但微生商對黑暗有一種敏銳的感知能力，房屋中間陳列著一樁棺材，棺材旁是花團錦簇，隱隱能聞見清香。
    仿佛在這樣的季節，滿園的春色都是為這幾朵芬芳而敗。
    “颯—”
    空氣微微流動。
    在大門合上的一瞬間，花叢旁點燃了一支蠟燭。
    微生商摘下帽簷，坐在了離自己最近的沙發上。
    “回來了。”
    棺材依舊緊閉，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嗯。”
    “回來了就好。”
    花叢的麵積很大，甚至有春藤爬上了微生商就坐的沙發上，他抬手撥弄，輕輕摘下了一朵花。
    “這些年王宮裏食物稀缺的原因我都壓下去了，隻有那些侯伯子爵知道內情。不過通往幻境荒原的靈泉被打開的那一刻，他們都在傳你死了。”
    微生商依舊不說話，手指輕輕撫平手上的薔薇花瓣。
    “那些人我也懲罰過了，隻是你到底要給他們一個說法。”
    房間裏安靜得針落可聞。
    棺材內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微生商坐了許久不見後話，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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