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商見車庫裏唐鳳梧那輛阿斯頓馬丁不在，就以為唐鳳梧出去了，從地庫上到一樓正揣著手機要打電話，一開門，忽然就被客廳的燈晃了一眼。
    他揚起笑意走上前，翻過沙發靠背直挺挺跳坐在了唐鳳梧身邊，語氣輕快道：“你猜我今天幹嘛了？”
    唐鳳梧專注著電腦屏幕裏的係統調試，聞言忍不住嘴角抽抽，領略微生家如何排場奢侈、豪華闊綽、無與倫比。
    他生活尚且殷實，很少會生出有人糊塗花錢的想法，哪怕微生商堆滿一屋子的珠寶，他也沒覺得不妥。
    隻是一想到廚房裏堆滿了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他就……
    “沒。”唐鳳梧強扯出一個笑，抬手勾起微生商一縷發絲在手裏纏繞：“幹什麽去了?”
    微生商歪著身子扣住他一邊的肩膀，目光在他令人眼花繚亂的黑屏上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我今天回秋風嵐山去跟張姨學了平橋豆腐宴，明天就做給你吃。”
    “哇……”唐鳳梧很捧場，一邊敲著代碼，一邊問：“怎麽做的？”
    “雞湯豆腐羹裏有香菇丁蝦仁火腿丁，然後用澱粉水勾芡，這道是我最喜歡的，還有蟹粉豆腐，脆皮黃金酥，你太瘦了，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黃姨說慢慢來，這個就很適合你。”
    唐鳳梧剛想出口誇讚他的體貼入微，但就在這一刹那，溺子如殺子一句人性箴言驀的就飛進了腦海之中。
    完了，他想。
    他也成了無底線縱溺孩子的庸愚家長，就像薛姨媽之於薛蟠、蔣捷三與蔣蔚祖、高老頭之於其兒女，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散盡家財，也不敵美人一笑。
    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沉吟片刻，終於開口問微生商：“你知道這段時間花了多少錢嗎？”
    一說這個，微生商有些惴惴地看向他：“就是一些家用……應該，不，不多吧。”
    看他眼睛無辜下垂，唐鳳梧差點又一次心軟。
    但他終究是忍住了，開始跟他算起賬。
    “我去年到今年打了兩個案子，一個南洋翡翠的家族信托和海外財產分配案，另一個就是濱海科技的土地征收案。去除稅收和團隊節流開支，剩下來的大頭也不到一個億。你知道這些家用賬單又值多少嗎？”
    微生商思忱良久，保守地說了個數字：“幾百萬。”
    唐鳳梧定定地瞧著他：“超了。”
    微生商鬆了口氣，笑：“我就說……”
    “超過我這兩個案子所收律師費的總和。”
    微生商表情一僵。
    “況且還不考慮這些年遊艇和車子以及珠寶禮服的保養，不定時的慈善晚宴和私人派對……寶寶，你忘記上次環保公益，你代表春華集團捐贈出去多少嗎？
    而且搬進來之後，花園得有園藝師打理吧，家裏的家務得有人打理，又是幾項開支。”
    微生商不說話了，他感到有些沉悶，半晌，才開口：“我有春華的分紅。”
    “再說，那些首飾和衣服一半以上都是品牌方送的，隻要我戴著出入公共場合就行。”
    唐鳳梧將手裏的電腦合上放到一邊：“可這些都不是重頭戲。”
    “我知道……”
    “不是要你改變生活方式的意思。”唐鳳梧抬手按了按他緊鎖的眉心，感覺他還沒不高興，微生商就自己先自責了起來：“隻是想告訴你布置新家的節奏可以慢下來，不著急這麽大刀闊斧地改造。”
    地主家都沒餘糧了，唐鳳梧還是不忍看他真的為了自己幾句話就節衣縮食。
    從小被金玉燈光堆砌長大，吃穿用度無一不奢靡至極，稍微深入了解一下都會覺得頭皮發麻。
    唐鳳梧這幾天在想，微生商一個人的花銷就如此之令人咋舌，春華集團怎麽就能堅持這麽多年不破產？
    “……好吧。”微生商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難怪你這麽早就開始投身工作，連我都不陪了。”
    唐鳳梧無奈揪了揪他的頭發：“你是不是生活在童話裏？”
    “又是我的不是了……”
    “好好說話。”
    微生商再次沉默。
    唐鳳梧屬於行動大於語言，轉頭就專注於手上的工作起來。
    微生商津津有味地觀摩了一會兒，和他肩膀貼著肩膀，又看向他倒映著藍色熒光的側臉：“哥，要不我續幾個代言，反正這些錢不要白不要。隻是後邊需要增加曝光量，可能還要趕場各種時裝秀，陪你的時間也會變少。”
    他說著歎了口氣，其他都不是什麽問題，他隻是無法忍受不在唐鳳梧身邊的日子。
    “不用。”唐鳳梧敲著鍵盤的手指一頓：“法考什麽時候？”
    “後天。”
    “你先專注備考，等拿到了執照我帶你實習。”
    “真的？！”
    微生商一喜，腰杆都坐直了，眼睛都亮晶晶的。
    唐鳳梧笑著睨了他一眼：“我還能騙你不成？”
    微生商喜上眉梢直接來了個鯉魚打挺，隨後腿上抱著抱著跪在唐鳳梧身邊：“我就說，大不了找我媽找我哥，我就是不想跟你離太遠，那段時間我真的受不了了，你都不知道我一秒看不見你會有 多想你，像心髒被螞蟻啃噬，真的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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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麽說。”唐鳳梧在思考一件事：“我都要考慮以後居家上班得了。”
    “真的？！”驚喜一個接著一個，微生商已經在暢享他們寸步不離的美好未來，但轉念一想，這又不符合唐鳳梧的調性：“那你律所……”
    “怎麽，你能任性我就不行？大不了我不幹了。”
    “沒有。”微生商抿著唇，眼睛彎成了月牙，看起來莫名靦腆：“那我以後也節約一點。”
    唐鳳梧不願對這句話產生什麽期待。
    “那你先把遊艇賣了。”
    “啊……”微生商猶猶豫豫：“萬一我們什麽時候出海呢……”
    看吧。
    “總之……”唐鳳梧拍了拍他的手背：“家裏缺錢了，我就會努力工作，不讓你在家餓著，所以我們相處的時間得看你表現了。”
    微生商彎腰親他的手指，翻身腦袋枕在唐鳳梧大腿上看他：“我真的會改的，有段時間你冷落我太久，我每天看你離開之後都在哭。”
    唐鳳梧沒聽他說過，摸了摸他薄薄的眼皮：“怎麽不告訴我？”
    “我覺得是我沒用，所以不敢說。”
    “眼淚怎麽沒把家裏淹了呢？”
    “你不信我？！”
    “信信信，我當然信。”
    “還想死。”
    “哇……”唐鳳梧抱著他的腦袋低頭親了他一口。
    “再親一下。”
    “還想死嗎？”
    “死在溫柔鄉嗎？”
    “……”
    “再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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