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嗶——
    早高峰時期的幼兒園門口被車流堵得水泄不通。
    白雲路上擠滿了送孩子的車，交警站在路邊指揮一群小豆丁安全蹚過非機動車道前往自己學校的大門。
    車型流暢飄逸的黑色勞斯萊斯跟著車流緩緩往前，後座的窗上忽然冒出來了一個頂著蘑菇頭的小腦袋，留著齊肩的長發，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個小女孩，琥珀色的眼睛正神采奕奕扒著窗外的風景在看，仿佛在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
    “嘖……”沈雪光麵露慍色，兩手在手機屏幕上劈裏啪啦打出火星，清晨的車廂裏氣氛低迷，“這路怎麽這麽堵，公司裏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去處理，要不是送你上學繞這麽一大段路我早就到公司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抱怨，微生商嘴角一撇，睫毛在眼下投出委屈的陰影，碩大的眼珠子含著水光幽幽往上翻了一圈。
    “唉……”沈雪光餘光瞥她兒子漂亮的小臉蛋又忍不住心軟，放輕了語氣，伸手替他整理校服的小領結：“對不起啊寶寶，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我可以坐唐唐的車去。”
    “不行！”就像觸發了什麽關鍵詞，沈雪光猛地把手機一收，立馬義正辭嚴道：“上次家長會你們班主任就跟我說你思想有問題了，咱家裏你最親的竟然是王姨！你是不是還忘了有我這個媽媽了？”
    微生商不搭腔，沈雪光更來勁，緊接著就厲聲譴責道：“問你們最喜歡的人是誰，大家寫的都是爸爸媽媽，你寫的是什麽？你竟然寫唐唐？微生老二我看你皮癢了翅膀硬了是吧？！”
    她說著就揪著微生商的耳朵要打，微生商皺著一張臉苦巴巴地從他媽手裏搶回自己的耳朵，梗著脖子別過臉去：“媽你跟林老頭一樣的煩！”
    “你說什麽？！”沈雪光瞬間就炸了，隨手抽出戒尺拍得真皮座椅發出悶響：“你拿我跟那老頭比？！”
    林老頭是唐鳳梧外公，是h大曆史係教授，也是書法圈子裏的大能，微生商每周六都要被送到他手下畫筆畫打手心，對此早就心懷不滿了。
    但此時此刻明顯是沈雪光更具殺傷力，微生商憋著一股氣裝作聽不見，他早就不會哭了，沈雪光和微生鳴根本就不關心他，他們更關心微生雪！
    微生商正悶悶不樂，然下一秒，整個人便被一個小小的白團子給吸引去了注意力。眼中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他立馬叫喊著停車，不管沈雪光什麽反應，就兀自拉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去。
    “微生商！你丫的吃了熊心豹子膽！”
    沈雪光的尖叫混著刹車聲刺破空氣，微生商頂著亂蓬蓬的蘑菇頭跳下車，歡快地撒丫子跑向人行道上的小小身影。
    沈雪光眉心狠狠一跳，跟著一起手忙腳亂地從車上衝了出來。
    然而還沒跟自己兒子興師問罪，便瞧見清晨的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在兩個孩子頭頂織出金色的網，唐鳳梧的校服襯衫被撲得皺皺巴巴，卻穩穩張開手臂，紮紮實實地接住了她家裏的便宜老二。
    就是這麽短暫的一愣，便對上了一雙波瀾不驚的黑黝黝的大眼睛。
    “幹媽早上好。”
    糯聲糯氣仿佛還帶著波浪，沈雪光心頭的怒氣頓時就消散得無影無蹤，唐鳳梧滑出娘胎的那一刻就是別人家孩子的標準模板，任誰不喜歡這麽一個水靈靈又聰明乖巧的小孩，當即就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小臉蛋：“早上好啊我的乖糖糖，是爸爸還是媽媽送你來上學的呀？”
    粉雕玉琢的糖糖仰起頭，嘴角生硬地彎了彎：“是張姨。”
    沈雪光夾著聲音學唐鳳梧講話：“是張姨呀，”轉眼又對微生商怒目而視，“你就不能跟糖糖學學，又乖又愛笑又討人喜歡，小兔崽子。”
    微生商暗自腹誹，這些大人都是笨蛋嗎，唐唐明明笑得特別假。
    但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再說下去的話他媽又要跟他們扯上半天。
    目視兩人並肩走進校門，沈雪光才讓司機載著她離開。
    “又被罵了？”唐鳳梧一手拎著早餐盒，一手推著拉箱書包，“今天張姨又給我裝了鹹蛋黃。”他把早餐盒塞微生商手裏：“你吃吧。”
    “我不要。”微生商的鼻子還紅著，扯著袖子擦了擦眼淚，纖長的睫毛已經糊成了一團，帶著哭腔：“都讓你早點來找我我就能和你一起上學了，我挨罵都怪你。”
    “我們家離得很遠誒……打電話你也不接……”唐鳳梧很無奈，但看見微生商委屈落淚便將書包放在一邊，連忙上前捧著他的臉親了親：“你別哭了嘛，我以後早一點來找你就是啦。”
    微生商低低嗯了一聲。
    唐鳳梧看人被哄好了，又想起來自己的事：“我們的蘿卜市場應該可以擴張了吧，老師說一個周末就能長出來，那主題探究的作業今天早上應該就能做完了。”
    微生商拉著他的手緊緊跟著，聞言甕聲甕氣道：“那是他們用超市買的蘿卜埋進去騙你的，根本就種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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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嗎？”唐鳳梧回頭看了眼微生商，實際上並不在意蘿卜是否真的是自己種出來的：“好吧。”
    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你為什麽不穿裙子啊？”他指了指走在他們前邊的女孩子：“長頭發是要穿裙子的。”
    微生商已經不氣了，很認真地跟他解釋：“我隻是長頭發不是女孩子，裙子隻有女孩子要穿。”
    “啊……”唐鳳梧表情遺憾：“那你為什麽不是女孩子。”
    微生商：“我才不要當女孩子。”
    唐鳳梧握著他的手緊了緊，一雙眼睛澄澈天真，理所應當道：“那樣我們就可以結婚了啊。”
    “我才不要。”微生商對結婚這個詞有些應激，神色忿忿：“這些結婚的人都是笨蛋！沈雪光和微生鳴兩個人在一起簡直是煩人的次方！”
    唐鳳梧見怪不怪，微生商和微生雪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四個人的家安靜不了幾秒又要變成戰場。
    晚宴聚餐能當著所有人的麵說他外公寫的字像雞腳，說幹爹是摳腳大漢，偷拍幹媽的醜照發班級群，在家裏鬧得雞飛狗跳之後，又火上澆油打110舉報父母虐待兒童家暴。
    “你們少說點話能解決一半問題。”
    微生商依舊自我：“他們越煩我越要說！”
    唐鳳梧懶得管，反正又鬧不到他家裏去，就是每周六上書法課的時候，外公都不樂意拿正眼看他們這一桌……
    “你要是穿裙子會不會乖一點？”
    “我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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