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從劇院出來，走向晚宴餐廳時，文管家已在雕花橡木入口處等候。
    他穿著熨帖的燕尾服，手裏端著托盤，上麵放著四隻杯子。
    “兩位少爺。” 文管家微微躬身，將托盤遞到兩人麵前，“請先吃藥。”
    微生商盯著杯子裏褐色的藥液皺了皺眉，還是接過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瞬間在舌尖炸開。
    唐鳳梧緊隨其後喝下藥。
    彼時旁邊的侍應生端著托盤走過，唐鳳梧也不分高腳杯裏的透明液體是酒水還是清水，剛想端過，就被文管家按住手腕 。
    “唐少爺，這杯是蜂蜜水。”蜂蜜水是用兩個保溫杯裝著的。
    唐鳳梧打開杯蓋，橡膠吸管就這麽彈了出來，他就著吸管喝了一口，舌尖迸發出檸檬的香味。
    “好喝。”他把杯子放到微生商嘴邊，微生商也順勢喝了一口。
    應聲蟲一般：“好喝。”
    文管家連提醒一人一杯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麽眼睜睜看他們用了同一個吸管。
    …………就不怕交叉感染嗎？
    “吃了藥就不能喝酒了。” 文管家收回托盤，細心囑咐道。
    微生商腳步一頓，挑眉反問：“會死嗎？”
    “會死。” 文管家點頭，笑容和藹。
    唐鳳梧低笑一聲，按著微生商的後腰把他往裏推：“你還真想喝？”
    “沒有，就問問。” 微生商掙了掙，卻沒真躲開他的手，“再說我們都快十六了，喝點酒怎麽了？”
    他們步入宴會廳，鼻尖已聞到餐廳裏飄來的鬆露香氣。
    彼時晚宴正進行到高潮。
    半圓形的舞台上，南極研學主辦方的代理經理正站著致辭，水晶吊燈發出白耀冷光，跳轉在每個人的臉上。
    “…… 期待在接下來的旅程中，與各位探索鑽石與極地的奧秘。” 他舉杯示意後，話鋒一轉，“現在請研學團隊的每位成員，輪流上台說說自己的研學期望。”
    ……
    二十三人重新回到桌前落座之後，緊接著登台的，便是搭乘這趟遊輪的各界名流。
    奧斯卡提名導演、諾貝爾獎得主、皇室成員…… 星光熠熠得讓人目不暇接，堪稱 “人類群星閃耀時”。
    當主持人報出奧地利爵士樂大師的名字時，唐鳳梧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亮得驚人：“我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他！”
    “就是你前幾天新收的黑膠唱片？”
    “那你要不要上去問候一下？”
    唐鳳梧剛要點頭，舞台上的大師已坐到鋼琴前。
    指尖落下，慵懶的爵士樂瞬間流淌開來，像南太平洋的晚風拂過甲板。
    一曲終了，他在滿堂掌聲中起身致意，沒做任何停留便離開了宴會廳。
    “沒事，早晚還會見到。” 微生商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掌心貼著他溫熱的襯衫，“說不定明天就在甲板上見到了。”
    晚宴後半段，伊萬老師帶著團隊推來展示台，絲絨襯布上陳列著多款彩鑽成品。
    “這枚戒指鑲嵌的是哥倫比亞祖母綠，”他拿起一支激光筆，在燈光下勾勒著寶石的輪廓：“現在為大家介紹各位身上的首飾 ……比如這位女士的項鏈……”
    當他指向台下一位名媛頸間的項鏈時，全場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那項鏈的吊墜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藍鑽，在燈光下泛著極地冰川般的幽光。
    “這顆藍鑽來自南極科考站附近的岩層……它的內部含有獨特的冰裂紋，是極地板塊運動的天然見證。”
    女士優雅地站起身，麵帶微笑與大家致意。
    sophia適時舉起手：“我補充一點，這種藍鑽的折射度比普通鑽石高。”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艾薇兒的方向，緊接著又似毫不在意一般移開視線，“因為它在形成過程中，經曆了零下五十度的極端低溫，晶體結構因此變得更加緊密。”
    “不錯。”伊萬老師彎著眼誇獎：“sophia同學對這次研學的功課做得十分到位呢。”
    伊萬老師話音剛落，霍栩緊跟其後：“伊萬老師，既然這種極地藍鑽這麽特別，那它和複活節島的地質有沒有關聯？畢竟行程表上提到兩地在地理演化上有聯係。”
    伊萬老師眼睛一亮，示意他繼續說。
    霍栩清了清嗓子，不著痕跡地看了sophia一眼，頗有種孔雀開屏的意思：“我剛才聽講座說鑽石形成和板塊運動有關，複活節島不也是火山島嗎？說不定島上也有類似的礦物？”
    “這個問題很好。”
    伊萬老師走到展示台旁，掀開另一塊絲絨布，露出一塊灰黑色的岩石標本。
    “這是複活節島的玄武岩樣本，大家可以看它的結晶結構 。”
    他用激光筆在岩石上劃出痕跡，“雖然同樣來自板塊交界處，但複活節島的火山活動更偏向地表噴發，缺乏鑽石形成所需的深層高壓環境。”
    微生商轉頭小聲問唐鳳梧：“那南極的冰蓋壓力算不算？”
    唐鳳梧斜他一眼，笑說：“你站起來問嘛。”
    “你問嘛好哥哥。”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害羞。”
    唐鳳梧舉起了手：“老師，南極冰蓋的重量會不會對地下岩層產生壓力？如果冰層厚度夠大，說不定能模擬鑽石形成的環境？”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連 sophia 都側過頭看他。
    唐鳳梧其實自己都不太確定：“我隻是假設，因為這次的研學終點是南極，所以猜測會不會也有這樣的可能。”
    伊萬老師沉吟片刻，笑著點頭：“這是個很有趣的假設。南極冰蓋的平均厚度超過 2000 米，確實會對地殼產生巨大壓力，但鑽石形成需要的不僅是壓力，還有至少 1000 攝氏度的高溫，這在冰蓋下很難實現。”
    在場所有等著這個答案的人，眼神裏的光都變得有些黯淡。
    畢竟冰川之下有鑽石凝結才是名副其實的海洋之心。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在座的大部分人記住的第一顆鑽石的名字就是海洋之心。
    “不過。”
    恰在這時，伊萬老師又打了個轉折，“近年來確實有科考隊在南極冰蓋下發現了高壓變質岩，這證明你的思路方向是對的。”
    氣氛因為這句話再度活躍起來。
    艾薇兒舉起手：“那這種藍鑽可以人工合成嗎？用實驗室模擬低溫高壓環境？”
    sophia在她話音未落的時候就接話，隻是言語間竟帶上一些微妙的譏諷，“理論上可以，但成本非常高。藍鑽的每一道冰裂紋都是獨一無二，人工合成根本不能比。”
    她指尖在頸間的項鏈表麵輕輕拂過，眼神傲慢地睨了艾薇兒一眼：“就像贗品和藝術品，最初被創造出來的溫度都不一樣，更何況價值。”
    艾薇兒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和sophia之間的齟齬。
    ……
    “哇，真是裝都不裝了。”微生商震驚道。
    唐鳳梧笑：“你和微生雪不就這樣麽？”
    “根本不一樣啊，我和微生雪什麽時候展開過這麽條分縷析引經據典的辯論賽？這兩位姐姐太可怕了。所以說吵架水平還和木桶原理有關，兩個智商相當的人陰陽怪氣就是高深莫測。”
    微生雪似是注意到他們交談的內容，目光陰森森地射了過來。
    “看什麽看說的就是你。”微生商進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照顧你的智商啊，難怪會輸給霍栩。”
    微生雪：“……”
    唐鳳梧抿緊了唇角移開視線，強迫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緊接著伊萬老師從環保的角度給他們延伸了《南極條約》裏的內容、鑽石的4c標準和古代的大航海時代。
    展覽結束之後，大部分人都湧到了甲板上。
    海風卷著鹹濕的氣息掠過欄杆，有人舉著香檳杯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有人隨意靠在船舷邊借著酒意說笑。
    遠處的浪濤混著隱約的爵士樂，在夜色裏漾開一片喧囂。
    微生商被人塞了杯啤酒，冰涼的杯壁緊貼著熨燙的手心，正躍躍欲試地想要嚐一口，就被藏在暗處的保鏢不著痕跡地按住了。
    那保鏢瞪著一雙剛正不阿的眼睛，如同金剛怒目，讓微生商還以為喝口酒等同於犯了死罪。
    唐鳳梧剛從衛生間走出來，手中捏著張紙巾漫不經心地擦手，月光落在他的側臉，將整個人都勾勒得格外溫柔。
    他看見了微生商的動作，“你想死？”
    海風吹亂了鬢發，微生商兩隻手肘墊在欄杆上，聞聲用中指和無名指將劉海一撥，桀驁道：“就是想借酒行點不軌之事。”
    唐鳳梧輕哂，攥住微生商的手腕，什麽也沒多說，隻精煉地命令道：“跟我走。”
    微生商任他拽著，兩人躍過甲板的腳步輕快地仿佛踩著浪尖的風。
    他們沒入通往船艙的回廊，還聽見有人短促的一聲挽留，被喧囂的夜晚蓋了過去。
    甲板上的人聲鼎沸與暗潮湧動被遠遠地拋在身後，隻有交握的手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溫度。
    ————
    唐鳳梧半倚著盥洗台，細密的眼睫微微顫抖著，暖黃的燈光從頭頂和背後打來。
    親吻的細響和吞咽聲如一粒石子掉入平靜的水麵，繾綣旖旎融入了空氣裏，抽絲剝繭地發酵，波紋般擴散開來。
    他的身子猛地一輕，唐鳳梧不安地睜開了眼，下一秒，海拔陡然升高，微生商竟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拖著他放進了盥洗台裏。
    腰間抵到了堅硬的金屬水龍頭，唐鳳梧難忍地哼出聲，下一秒，不知是觸碰到了什麽開關。
    嘩啦啦——的一聲，唐鳳梧的後背便被水浸濕了個徹底。
    “……”
    兩人麵麵相覷。
    然微生商隻是沉默了一下，便又十分幹脆利落地解開了唐鳳梧的襯衫紐扣，好像早就等著這個意外發生似的。
    胸膛的冷意稍縱即逝，很快又被一抹溫熱覆蓋。
    唐鳳梧緊繃著下頜揚了揚頭，鎖骨和胸鎖乳突肌顯現出性感的弧線。
    他看著幹著汙穢之事卻如朝拜般虔誠的微生商低罵一聲：“又沒有……你舔個毛。”
    此時唐鳳梧已經有點口不擇言了，他隻希望微生商別再這麽輕攏慢撚地折磨他。
    誰承想這聲斥責換來的卻是微生商的蹬鼻子上臉。
    微生商含糊不清道：“哥哥沒有啊，明明渾身都甜的要死。”
    “艸……”唐鳳梧忍無可忍，拽著微生商的腦袋往後扯，抬腿便踩著他的膝蓋將人給踹倒在地，膝蓋一彎，折腿坐在了微生商結實的小腹上。
    微生商笑得像個登徒浪子，伸手去撩唐鳳梧的衣擺，動作剛做到一半就被唐鳳梧給一巴掌拍開，眼角微紅，素日裏淡漠虛偽的眼眸裏此刻盈滿了情愫。
    他呼吸紊亂地警告微生商：“你要是敢亂動，我讓你死。”
    說罷便解下捆在了微生商腕間。
    微生商本來喜滋滋地被強製，可越到後麵越發現不對勁。
    唐鳳梧的肩膀像是被無形的線向上提拉，後背繃得筆直，肩胛骨微微凸起，右手手臂向後伸展，手肘自然彎曲又帶著些僵硬。
    微生商看著這香豔的一幕，語氣都變得隱約有些顫抖。
    “哥……你動真格的？……”
    唐鳳梧鬆開不自覺擰起的眉宇，睜開迷蒙的眼睛，嗤笑道：“慫貨。”
    微生商一驚，下意識想要掙紮，下一秒又被唐鳳梧給按住。
    “我都說了不要動！”
    唐鳳梧有些脫力，居高臨下地盯著微生商兩秒，好像在審視什麽物件，隨後，他動作一頓，右手收回，中指與無名指在微生商唇峰描了描。
    微生商幾乎是立刻就咬住他的手。
    “唐鳳梧……唐鳳梧……”
    他如著魔般不停喊著唐鳳梧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滾燙。
    好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