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天光微亮。
    艾薇兒看見像是一夜未睡、發型淩亂、眼下掛著兩個超級大眼袋的venus，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步入了餐廳。
    “早上好。”
    “早。”
    少年在盤子裏摞了幾層高的魚肉餡餅在桌前坐下，吃了一半才發現又腥又膩才端了半碗海鮮粥重回座位。
    艾薇兒將自己餐盤裏沒動過的三文魚和金槍魚朝venus的方向推了一下。
    在對方注視過來之時笑著解釋道：“高蛋白，增粗肌肉纖維。”
    微生商無力地搖了搖頭。
    “我原以為今早會在健身房看到你的。”
    “……昨晚沒睡好。”
    艾薇兒輕笑一聲：“看得出來。”
    “……”
    “你們昨天晚上中途離開以後去了哪裏？”艾薇兒看著少年蒼白的麵孔，心中斷定他是縱欲過後的體力不支，促狹道：“該不會是去夜總會了？昨天酒窖之後也不見你們晚宴一結束就跑了個沒影。”
    微生商一回憶起昨晚被打斷……就感到一陣苦不堪言，他甚至不知道應該感到慶幸還是遺憾。
    劇院的橙汁裏摻了酒精，跟藥性起了衝突。
    他們兩人還沒將什麽付諸實踐，文管家便帶著一群人嘣嘣嘣地在外麵敲門。
    別說感覺刺激，直接就蔫了。
    最後吊了一晚上的水，護士每隔一個小時就進出房間量一次體溫。
    就算想做什麽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別說了，”微生商形容憔悴，“出了一點意外。”
    “ guys reay et oose itike tike beeen friends,or casua fun... y"kno?”你們玩的很大。）
    “sexua stuff?”
    “yea stuff.”
    沉默了一會兒，艾薇兒才一臉僵硬地找補道：“sorry，我不是幹涉你私生活的意思，也沒有歧視什麽的……其實我也有年齡和你差不多的朋友早早嚐了禁果。”
    “noooonono……stop！”微生商手裏的勺子乓當一聲從他手裏丟下砸在餐盤上，他很後悔和艾薇兒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拜托你別說了，我們並沒有像你說的那樣。”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艾薇兒麵色尷尬，其實她的意思不是他們兩個彼此，而是他們和別人。
    ……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呢。
    可她隻不過安靜兩秒，又繼續道：\"事實上我沒有別的想法，我隻是，單純的，喜歡你的肌肉，形狀很漂亮。\" 她說著曲起手肘展示自己的肌肉線條：\"我隻是覺得你應該禁欲…… 哦，非常抱歉，我到底在說什麽，沒有幹涉你私生活的意思。\"
    “能不能有點分寸感？”
    微生商已經麻了，雙目放空唯有咬肌在機械咀嚼。
    最後隻是把海鮮粥囫圇喝完，給唐鳳梧打包一碗清粥，之後他連招呼都沒打便腳底抹油地跑了。
    怎麽會這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說好的關上門就沒人能看見嗎？為什麽感覺在哪裏好像都被一雙雙眼睛盯著？
    去爬雪山探險都能遇上老媽的朋友就算了，在這裏也能遇上一起看秀的陌生人！還說這麽多肉麻的東西。偏偏和唐鳳梧這樣那樣的時候又有意外打斷！
    臥槽。
    難道他是透明的就這麽容易被洞悉？
    根本就是楚門的世界！！！
    微生商跑回房間就忙不迭地收拾東西，唐鳳梧從衛生間裏出來，麵色蒼白地靠著門好奇地盯著他：“你要幹嘛？”
    聽見聲音，微生商站起身大步跨過去站到唐鳳梧麵前，雙手握著他的肩膀關切問說：“你好些沒？”
    昨晚慢性藥發作之後，唐鳳梧吐了半夜，胃液都快被抽幹，整個人近乎脫水，吊了一晚上的生理鹽水。
    微生商雖然也吐了，但卻比他的狀態好得太多。
    唐鳳梧雙臂感受到熟悉又灼人的熨燙，不著痕跡地抬起手曲指抵在鼻尖，他沒有直視微生商的眼睛，催促道：“快去收你的東西去吧。”
    “我給你帶了粥，你先喝點墊墊肚子吧。”
    唐鳳梧瞟了一眼就拒絕：“有點惡心。”
    “你收拾東西幹什麽？”
    “我要回家！”
    房間裏沒人，唐鳳梧說話也不顧忌什麽了：“你被嚇萎了？”
    “怎麽可能！”
    唐鳳梧唏噓道：“都怪我，不該逼你這麽緊。”
    微生商：“……”
    他站起身雄姿英發：“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唐鳳梧一怔，虛弱地偏了下頭：“算了吧。”他說著轉回了臥室：“我是有點……了。”
    閉上眼還能聽到門框震響的砰砰聲，跟他丫的噩夢一樣。
    昨晚過後，每當微生商靠近他，距離過近時，唐鳳梧都會覺得有點反胃……大概是應激反應吧，或許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海上的日程自由度很高，基本上隻有早上才會集中在一起，中午再做個鑽石相關的知識答卷，便可以自行安排時間了。
    眾人第二天手作鑲嵌鑽石，第三天則是關於鑽石c4標準的展開，體驗切割顏色等工序，第四天南極生態模擬體驗館，第五天便登臨了複活節島。
    文管家給兩人帶來的陰影不小，後麵的幾天，每見到這個笑裏藏刀的大叔兩人都是步履玄虛的。
    登島的當天，伊萬老師帶領他們去參觀了摩艾石像群。
    他們穿著統一的馬甲服裝，戴著一樣的帽子背著同樣的書包，列隊跟在導遊後麵。
    在這個時候，微生商才對“研學”這個tite有了實感，不然還以為是以研學之名出來度假的。
    下午他們領了工具，準備分成三隊去海岸線撿垃圾，晚上在露天廣場展開篝火晚會。
    這次的分隊的依據就是他們在遊輪上的那幾天的綜合成績。
    第一名到第三名依次是唐鳳梧、sophia和微生商，由他們各自帶領組員撿垃圾攢積分。
    小組積分則留在晚上的篝火晚會上兌換食物和獎品。
    眾人在羽絨服外麵套上了小組對應的顏色馬甲，一個個臃腫得像發福的企鵝。
    冷風夾雜著鹹腥味，吹得人臉頰生疼。
    摩艾石像在遠處的山脊上沉默矗立，巨大的輪廓投在地上，像一群蹲守了千年的影子。
    微生商帶領的紅隊的任務區在一片礁石灘，玻璃瓶碎片和塑料泡沫嵌在礁石縫裏，得用鑷子一點點摳出來。
    “把這礁石都摳穿了也換不了多少積分吧？”喬森站在微生商旁邊麵色凝重，手裏的鑷子在礁石上敲得叮當響。
    微生商正蹲在一塊礁石麵前，無言地跟一團纏成亂麻的漁網較勁。
    海風卷著沙礫打在臉上，他眯著眼扯了扯漁網，纖維勒得暴露在空氣中的指節發白：“總比藍隊強，他們那邊全是爛泥。”
    話音剛落，艾薇兒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似是在奔跑：“我搶來了兩把鏟子！我從藍隊搶來了兩把鏟子！！”
    微生商猛地站起身，兩人瞧著艾薇兒氣喘籲籲地停在兩人身前，邀功似的遞出兩把鏟子。
    “藍隊收工具的時候幾乎把鏟子都搜羅過去了，我搶來了兩把，這下方便些了。”
    風間月咲樂嗬嗬地接過一把，調侃道：“唐鳳梧那個家夥能讓你有可乘之機？”
    “哈哈哈哈哈，不瞞你們了，就是唐讓我帶來的，他們已經撿了兩大袋的垃圾，我們之於藍隊毫無威脅。”
    微生商靜靜聽艾薇兒說完這些話，心頭閃過一道幽微的酸漲。
    自從那天之後，唐鳳梧好像變得有點排斥他，連晚上都不跟他睡一塊兒了，他問什麽原因也不說，看起來像在跟他慪氣。
    不就是因為沒成功麽？幹嘛要這麽懲罰他。
    連自薦枕席都被嫌棄了。
    可現在又送來鏟子是什麽意思？
    風間拿著鏟子在手裏把玩了一下便還給艾薇兒：“拿給姑娘們用吧，再翻一翻有沒有什麽大垃圾。”
    他朝著微生商腳邊的漁網一指：“我們還找到這個，說不定一個的積分就能超過藍隊了。”
    “行……”艾薇兒看了眼微生商：“隊長，那我拿走了，你們加油。”
    “行。”
    艾薇兒走後，風間和喬森便開始奮力地挖掘被深埋在碎石濕沙裏的那張漁網。
    兩人一邊工作一邊嘮嘮叨叨。
    “這個東西看起來也不怎麽值錢啊。”
    微生商沒有說話，目光越過灘塗，眺望遠處的海麵上好像漂浮著一片貌似塑料的東西，他點了點喬森的肩膀：“那個怎麽樣？”
    “什麽？”喬森循聲往遠處看去，看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時先是眼前一亮，隨後又消沉下來，訥訥道：“可是這麽遠，我們怎麽才能拿得到？”
    微生商將鑷子往沙灘上一插，拍了拍喬森的後背：“遊過去，不然等他自己長腳跑過來。”
    喬森嚇得鑷子都掉了，撿起來時手都在抖：“遊過去？你瘋了？一會兒要是漲潮把我們都卷進去怎麽辦？”
    “我查過時間，距離漲潮還早。”他彎起眼笑了笑：“你去不去？不去的話這積分可都給我自己分配了？”
    他說著已經脫了外套，現在開始脫鞋，將襪子一甩隻留下一聲：“我走了！”便頭也不回地衝入了海中。
    “&￥￥￥￥拚了！”喬森看著微生商下海，原地蹦了兩下給自己打氣，隨後大吼一聲也一起衝了進去。
    兩人剛踩進海水，浪頭便啪的一聲拍在腿上，涼得心顫。
    “這麽冷！”喬森被凍得一跳三尺高，哆嗦著打退堂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他說著還沒來得及動作，身邊忽然飛過一個身影，倏地從他側身掠過，跑到了他前麵去。
    喬森定睛一看竟然是風間。
    不過是眨眼之間，便超過自己趕到了微生商的身邊去。
    “喂！”喬森一鼓作氣地衝了上去：“等等我啊！！！”
    岸上的人先是看傻了眼，等反應過來，紅隊的隊員們瞬間炸了鍋。
    “隊長！venus！你們快回來！”
    “你們不要命了！積分能比命還重要嗎？！”
    “喂！！——快回來！”
    “……”
    喊聲在風中滾了一圈，最後被浪濤吞沒。
    艾薇兒帶領著紅隊在岸上搖著彩旗。
    窈窕的身影在遙遠的海麵上模糊成了幾個像素點。
    “你們快看你們快看。”風間樂滋滋指給兩人看：“姑娘們在給我們搖旗呐喊呢。”
    ……
    唐鳳梧帶著藍隊從灘塗回程時路過紅隊的地盤。
    還沒靠近就聽到了艾薇兒撕心裂肺的吼聲，一定神，便注意到話裏出現了venus的名字。
    他身形陡然一滯，幾乎是同一時間，他下意識轉頭，同隊伍裏的霍栩對上了視線。
    “……”唐鳳梧愣怔地囁嚅一聲：“是不是他們跳海了？”
    霍栩的目光同樣的凝重，兩人僅僅對視一眼，便默契地瘋狂朝著海邊開始奔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
    唐鳳梧被冷汗浸濕了脊背，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仿佛要衝破心髒。
    他不願去猜測微生商跳海的原因，他總是喜歡做一些不計後果的事，他命大，不管怎麽鬧騰都能逢凶化吉。
    可是就算這麽想，各種可怕的畫麵依舊不受控製地在腦海中湧現。
    噗通——
    他們踏入了海中，目光所及之處的海麵上隻剩下兩個人的身影，海水已經沒過他們的肩膀，兩個腦袋在海平麵上若隱若現。
    一個是風間，一個是喬森。
    ……
    微生商呢？
    眼看著快要走到海水就要淹沒整條腿。
    霍栩緊急地按住了唐鳳梧不顧一切往前的動作。
    “小唐，微生商他會遊泳，我們去了也沒有用。”
    唐鳳梧僵硬地回過頭，霍栩看見他的眼睛裏都已經微微染上了紅色。
    暖色的晚霞映在天邊，卻將唐鳳梧的麵色襯得這麽蒼白。
    “霍栩哥……”唐鳳梧聲音有些顫抖，帶上了幾分難以察覺的哭腔：“他腦袋都看不見了。”
    霍栩也有些慌了，屏住了急促的呼吸回頭看了一眼，救援人員已經趕往了沙灘。
    “別著急，說不定微生商又在捉弄人呢。”
    他話還沒說完，唐鳳梧便大步朝海的深處跑去，霍栩慌亂間伸手一撈，衣擺從他手中滑走了。
    海水漫過腹部，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
    唐鳳梧一邊抬手擋著迎麵拍來的海浪，一邊放聲朝越來越近的風間和喬森大喊：“venus去哪裏了？！”
    風間和喬森回過頭，臉上亦是一片驚恐。
    這是唐鳳梧最擔心的情況。
    “他潛下去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將唐鳳梧劈得眼前一白。
    “……我恨死你了微生商……”反胃的感覺越發強烈了，他一刻不停地往前遊走，嘴裏喃喃，“為什麽總是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沒等走到風間和喬森的身邊，他便猛地一下紮進了水中，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開，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兩人的驚呼聲隔在了水麵之外，外界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隻剩下自己急劇的心跳聲，耳朵恍若被蒙上厚重的屏障，無形的水壓從四麵八方擠來。
    他在水中不斷地劃動遊走，不知道過了多久，唐鳳梧才腳尖往下試探，卻根本踩不到地底。
    水下太黑了，什麽都看不見。
    唐鳳梧慌了神，竟全然忘了此刻身處水下，條件反射地想要呼喊微生商的名字，剛一張口，冰冷鹹腥的海水瞬間充斥了他的口腔、鼻腔，順著喉嚨直灌而入。
    然而正當他想要往上遊呼吸新鮮空氣時，腰間忽然被一隻手拖拽著向下。唐鳳梧眼睛猛地瞪大，身體陡然卸力，整個人不可抗拒地被這股力量帶著往深處墜去。
    “唔……”嘴唇貼上了一個冰涼的觸感，有人環了他的腰身，撬開他的嘴給他渡氣。
    下一秒。
    嘩啦啦——
    唐鳳梧的腦袋終於探出了海水之外。
    他被人抱著往回遊，有力的臂膀扣住他的腰身，溫暖的胸膛熨燙著他的後背，好像帶著兩個人的重量在水裏遊弋，對少年而言易如反掌。
    睫毛濕淋淋地搭在眼前，唐鳳梧隱約窺到海麵上明滅的燈光，還有緩緩朝他們靠近的遊艇。
    ……
    渦輪高速旋轉著拍打著水麵，遊艇載著五人開始往沙灘返航。
    唐鳳梧坐在甲板的椅子上，肩上披上了毛毯，手中捂著一杯熱牛奶，發梢的海水還在不斷地往下滴，在甲板上暈開深色的印記。
    遊艇上眾人的交談聲在很久之後才終於傳入了他的耳中。
    “……”
    “拜托，這麽大一張廢棄漁網，還有塑料板，這些可都是我從水裏挖出來的，百分之八十都埋在沙子裏，你們都不知道有多艱難……”
    “……”
    “是危險啊……我也沒有反駁，可我拿過遊泳冠軍誒，別小看我。”
    “……”
    “別別別！千萬別告訴我媽！……呼……那還算不算積分？我真謝謝你。”
    “……”
    微生商一路被打趣著來到甲板上，將幹淨的毛毯換上了唐鳳梧的那一身。
    “這麽著急我？穿著羽絨服就跑下來了？”
    唐鳳梧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啄飲著溫熱的牛奶。
    微生商沉默了一下，坐在唐鳳梧的旁邊。
    過了一會兒，唐鳳梧終於開口，嗓音沙啞，“我討厭你。”
    微生商一想到唐鳳梧不顧危險跳進海裏找自己，就覺得心軟得不行，現在任打任罵也願意。
    但他就是擔心唐鳳梧像前幾天那樣和他保持距離。
    他蹲下身單膝跪在唐鳳梧麵前，歪著頭去看唐鳳梧的眼睛。
    “哥？”
    唐鳳梧用一隻手擋住了眼睛，不讓微生商看自己，哽咽著說道：“你總是把自己置於危險裏，到底知不知道我會擔心？”
    微生商竟然還笑了出聲：“我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唐鳳梧一聽，猛地抬起眼看他，反駁道：“我什麽時候！……”
    可話剛說到一半，他想起曾經差點在遊泳池溺水的經曆。
    那可是遊泳池，比起現在也太丟臉了吧。
    想到這，他立馬噤了聲。
    沉吟兩秒，將腦袋往旁邊一偏，嘟囔出一句：“起碼我會道歉。”
    這句話恰好正中微生商下懷，他笑盈盈地托起唐鳳梧的手，溫情地在上麵親了親。
    “對不起，是我錯了。”
    然而這個親吻卻起到了反作用。
    唐鳳梧就像被突然點穴了一般，身體瞬間僵硬。
    他的臉色在轉眼之間變得蒼白如紙，胃部開始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
    微生商看他麵色不對，擔心地站起身想要半環抱住他，可誰承想，這樣一個做過成千上百遍的動作卻加劇了唐鳳梧的反胃。
    “嘔……”唐鳳梧再也忍不住，猛地衝到船邊跪倒在地，腦袋衝著船外猛地嘔吐了起來。
    空蕩蕩的胃部隻進去過半杯牛奶，很快就被一吐而空，最後隻剩下幹嘔，身體隨著嘔吐的動作劇烈顫抖，像是要將身體裏的所有痛苦都一並吐出來。
    遊艇裏以防萬一的醫護人員聞聲連忙衝了上來。
    原本托著唐鳳梧肩膀以免他墜下船去的微生商被擠出人群之外，眼睜睜看著唐鳳梧被醫生扶著虛弱地站起身，在對方的安撫下，嘔吐漸漸平。
    微生商看著唐鳳梧，少年嘴唇顫抖，麵色狼狽，似是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回到岸上，唐鳳梧在伊萬老師的安排下做了幾項檢查。
    因為嘔吐的現象在船上就有出現過，所以他們也早已備有對症下藥的“藥”，保鏢和工作人員便一並將唐鳳梧先送回了酒店，在酒店裏吊著生理鹽水。
    因為出了意外，篝火晚會也分做了兩批人，一批留在海邊繼續遊戲，其他想要休息的人也可以提前回到酒店休息。
    唐鳳梧原本不想麻煩這麽多人跟著一起回來，可他剛從短暫的休息中睜開眼，便瞧見了齊齊站在他床前的一行人。
    他有些無奈，也感覺有點羞恥，抬手捂了捂眼睛沒敢看眾人，輕聲對他們說了句謝謝。
    “謝什麽謝啊？你都生病了誰還有心思留在外邊玩。”霍栩坐在床邊給唐鳳梧掖了掖被角，看了眼微生商，驚詫地發現對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黏在唐鳳梧身邊。
    正想說些什麽，在房外打電話的微生雪也走了進來。
    霍栩看出他麵容嚴峻似乎是有話要關上門來說，於是對眾人道：“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還沒有吃飯，先去吃飯吧。”
    艾薇兒惴惴不安地站在唐鳳梧床尾囑咐了幾句讓他好好休息，隨後便拎著路易斯離開了房間。
    其他人見艾薇兒走了，也陸陸續續離開了房間。
    關上了門，微生雪沉著的聲音在空氣裏響起。
    “微生商，單獨和唐鳳梧去爬雪山的事你沒和媽說過是不是？跟唐鳳梧偷偷談戀愛也瞞著媽是不是？！”
    微生商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到微生雪不可辯駁的一聲斥責：“甚至連文管家都瞞著，你這樣上行下效，文管家也是什麽事情都瞞著媽，你還有沒有王法？！”
    一聲暴喝在房間裏回蕩。
    微生商少見地沒有忤逆微生雪的話。
    “哥……”唐鳳梧此時弱弱開口：“其實我也……”
    霍栩知道他要說什麽，立馬壓低眉頭眼神示意他不要開口。
    微生商張了張口，良久，訥訥道：“沒說。”
    微生雪紛紛地隔空點了點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如果不是靳叔叔，媽到現在還被瞞在鼓裏。你還說什麽……跟我一起爬的山？你覺得別人都瞎了眼，看不出來你跟唐鳳梧之間到底有多親密是不是？！”
    微生雪暫停下來喝了口水，整間屋子因為他的怒吼，空氣都變得格外凝重。
    他放下水杯。
    哢噠——一聲讓所有人都失去了底氣。
    “微生商，你最近真的叛逆得有點過分了。”
    “就算這些事情暫且不提，今天晚上究竟有多危險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是海水，不是你過家家的遊泳池水！”
    “……”
    “我知道。”微生商這次重新開口的時間沒有間隔很久，他看了眼唐鳳梧，瞳孔生理性收縮，仿佛被少年蒼白的臉色刺痛，他緩聲懺悔：“我知道我做的很過分……很無知……很叛逆。”
    “嗬……”微生雪冷笑一聲：“你還知道就好。”
    “我也有錯。”唐鳳梧誠懇道歉：“我跟微生商臭味相投，甚至很多事情都是我做的決定，要怪也不能隻怪他一個人。”
    “你就別添亂了唐大少爺。”霍栩無奈地說。
    唐鳳梧啞然，麵對三人無可奈何的表情，他好像說什麽都不合時宜。
    “媽讓我盯著你們兩個有沒有越界行為。”
    微生雪冷冷地盯著微生商的臉。
    十幾年的長兄威嚴在這一刻化為了實質。
    “……”微生商忽然也有了反胃的感覺，好像無形之間，他和唐鳳梧過去的纏綿都被打上了犯罪的烙印。
    他不敢看唐鳳梧，隻蒼白地垂著眸，囁嚅道：“沒……”
    “是沒有還是沒來得及？”
    “……”
    兩人都沒有說話。
    微生雪凝重地看著他的側臉，過長的頭發把少年淩厲的氣質裁剪得格外陰鬱。
    他以為這個弟弟會隨著身體的發育，思考問題也會變得成熟。
    可是他失望了。
    無論做什麽都是意氣用事追求刺激，以為和唐鳳梧之間僅憑喜歡就能不顧世俗的眼神白頭到老。
    以為自己的堅持能抵抗整個世界。
    義無反顧地將所有人看做遊戲人間的npc和玩具。
    他沉重地警告自己的弟弟：“要是讓幹爹知道，你就完了。”
    “……雪哥。”
    微生雪看向唐鳳梧，比起微生商，他表現得更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我爸他……”
    微生雪打斷了他，聲音冷硬：“小唐，我們家是做生意的，所以對於人際關係這一塊會格外市儈一些，要是不小心說了什麽話戳痛了你，別太在意，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這樣迂回的冷漠比直白的譴責更令人心碎。
    他們趨炎附勢，他們汲汲營營。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關係，到頭來也會因為畏懼強權而撕破溫情的麵具。
    唐鳳梧感到膽寒。
    好像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麵，要歸咎於他唐鳳梧是唐庭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