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shop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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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裏呼吸聲曖昧交錯,帶著潮濕的曖昧。眸光輕啟微闔間,騰升起繾綣霧氣。
餛飩的湯湯水水撒了一地,粘稠的湯汁蔓延開來,順著微生商的褲管爬升,洇濕出一片深色的痕跡。
唐鳳梧坐在微生商腰間,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虎口托著他的下頜,主導著這場仿佛沒有盡頭的親吻。
“啵~”
在即將窒息的時候,唐鳳梧推著微生商的肩膀,稍微拉開了距離,然後者卻不知死活地追上來,含住濕潤的唇舌,不肯鬆口。
“唔……夠了。”唐鳳梧的聲音帶著被吻得發啞的氣音。
微生商一手按在他的腰側,指尖陷進衣料下緊實的肌肉,一手扼住他的後頸,雖然沒用太大力氣,但唐鳳梧倒也真就僵住了,沒再亂動。
他挺直身子想去夠床頭櫃,誰料俯身時沒拿捏好力道,手肘一帶,隻聽 “嘭” 的一聲悶響,連微生商都被嚇了一跳。
他循聲抬頭望去,看見唐鳳梧手中攥著一個正方片坐了回來。
“這是什……我靠!你哪來的這個東西?!”微生商瞳孔驟縮,聲音都劈了叉。
唐鳳梧見他反應這麽劇烈,反倒一臉坦然:“都臨門一腳了,況且這東西都開封了,不僅浪費,還有汙染環境的風險。”
微生商見他理直氣壯到這種地步,被噎得說不出話,半晌才憋出一句不可思議的感慨:“大帥哥我勸你冷靜一點,剛回國什麽話都沒說什麽事情都沒處理你就要霸王硬上弓,我懷疑你根本喜歡的隻是我的身體。”
對於微生商的嚴聲厲色,唐鳳梧恍若未覺,仍在調侃:“這麽嚴重麽?”
“況且你家裏怎麽會備有這種東西啊?!”
唐鳳梧挑眉:“這麽囉嗦?我昨天就該把你辦了。”
微生商徹底閉嘴了,臉上浮現古怪的神色,嘴唇緊抿,繃著下巴艱澀地喘息幾下,眼裏的委屈似是要變成水流出來。
胸腔起伏的弧度越來越劇烈,唐鳳梧就算再怎麽色令智昏,此刻也該察覺出不對勁了。
設身處地想想,微生商確實夠憋屈,身後還一屁股爛攤子沒有處理,剛落地就被他綁了帶回來,十足像個被強搶的良家少男。
心頭那點翻湧的欲火像是被潑了盆冷水,瞬間滅了下去。唐鳳梧撐著地麵站起身,將撕開的包裝扔進垃圾桶,不動聲色地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把心底的浮躁一並吐了出去。
“今晚在這裏住下的話得去趟超市,”他斂下眼睫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勾了勾唇角,“還得買把拖把。”
置辦家具,多新鮮,好像這個家裏總算有點人味兒了。
他彎腰撿起沾著油水的塑料盒摞在一起,又往地上鋪上了厚厚的衛生紙,這地上才勉強能看。
正準備去換個垃圾袋裝這些被殃及的池魚時,褲腳忽然被一隻手輕輕拽住。
唐鳳梧邁出的腿冷不丁停在了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躊躇著,一道帶著濃重鼻音和哭腔的顫音鑽進耳朵。
“我知道我不在的時候哥需要排遣寂寞,可是哥不要……不要把人帶到我麵前,不要讓我知道,好不好?”
唐鳳梧聞言先是腦袋短路了兩秒,旋即被氣笑。
他扯著微生商的領子將人給拽起來,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你……”
“嗚……”
唐鳳梧無語凝噎,盯著微生商淚眼汪汪的模樣,越想越好笑。
他不說話,微生商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自己默默地流淚,哭得幾乎喘不上氣,好像遭到了全世界的拋棄,整個人看起來都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仿佛要把這三年來受到的所有委屈、所有痛苦,都借著這場哭宣泄出來。
唐鳳梧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陡然被刺了一下,輕浮的心思也都按捺了下去。
他蹲下身,按著微生商的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手心輕輕拍著他的背,安安靜靜地陪他消化所有情緒。
等到他哭聲漸歇,唐鳳梧才低聲開口:“從來都是你,沒有別人。”
這話像是開了閘,微生商的哭聲瞬間決堤。
他把臉死死埋進唐鳳梧頸窩,高挺的鼻梁抵著對方瘦削的鎖骨,眼淚從眼角滑落,順著頸側滾進領口,溫熱的觸感透過襯衫暈在皮膚上,像在那片冷白上烙下最滾燙的印。手指攥著唐鳳梧的後背,指節泛白,仿佛握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再不肯鬆開。
窗外的天光一點點沉下去,起初是淡金色的餘暉漫過窗沿,漸漸染上灰藍,最後連天邊那點殘紅亦被夜色吞了去,隻餘下窗玻璃上次第亮起的萬家燈火,映得房間裏的影子越發濃墨重彩。
唐鳳梧的肚子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一整天除了那兩口餛飩便沒再攝入任何東西,但微生商不僅餓了一整天,還連著哭了這幾個小時,消耗的熱量之多可想而知。
他們的手十指相扣,倒也方便了唐鳳梧引起他的注意,於是抬起手,在微生商凸起的指骨上吻了吻,輕聲問道:“餓不餓?再不吃東西就要暈倒了。”
微生商已經停了下來,倚在他的懷裏,呼吸輕得要命,幾乎沒有動靜,仿佛已然陷入了睡夢之中。
直到聽見他的聲音,才緩緩抬起眼睫,眸子裏還蒙著一層未散的倦意。他伸出手,輕輕貼上唐鳳梧的臉側,像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害怕稍一用力,眼前的人就會化作泡影。
鷺洲的夏天,空氣悶熱得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人裹織其中。細密的汗黏在皮膚上,每動一下,都能感覺到衣服與皮肉摩擦的滯澀,連呼吸都帶著股被蒸熱的黏糊氣。
“哥。”
唐鳳梧正俯身在盥洗台前洗臉,涼水順著下頜往下流,解了幾分夏日的燥意,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半截線條勁瘦的小臂。
睫毛上掛著細碎的水珠,把眼睛糊得睜不開,聽見聲音時他剛直起身,隨手扯過毛巾擦臉,抬眼的瞬間,從鏡子裏撞上了微生商的視線。
那眼睛哭了一陣,卻看不出紅腫,唯有眼底的血絲能證明他整整流了好幾個小時的珍珠。
這強大恐怖的自愈能力讓唐鳳梧一時驚羨。
“怎麽了?”
微生商盯著鏡子裏唐鳳梧的臉,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來得莫名,像藏著些不懷好意。
下一秒,唐鳳梧後背便貼上了一片滾燙的體溫,後頸被更滾燙的唇舌覆上,小心試探,像在品嚐什麽珍饈。
唐鳳梧下意識繃緊了脊背,剛洗過臉的清爽還沒散盡,身上卻還沾著薄汗。
剛難為情地抬手想推開,手腕又被人攥住,輕輕按在了盥洗台的台麵上。
手心熾熱的溫度貼著手背,好像要將水珠蒸發。
“別鬧。”尾音帶著顫,唐鳳梧此時已經分不清是肚子餓多一點,還是色迷心竅多一點。
微生商沒做聲,隻是將臉埋得更深,唇珠蹭過頸後凸起的脊椎,留下細碎的咬痕。
唐鳳梧的臉已經憋得通紅,撐在盥洗台麵上的手開始發軟,艱難擠出一句:“等等……等等等等……我洗個澡……”
耳邊響起輕笑,像過電似的,渾身引起一陣顫栗。
“哥肚子不是餓了嗎?”
微生商鬆開唐鳳梧的手,聽見懷裏的人一聲如釋重負的輕歎,可當他將手探向唐鳳梧的腰腹間時,青年又驟然繃緊了脊背,像張被瞬間拉滿的弓。
“哥剛才可不是這樣,”微生商用手臂丈量這一截盈盈可握的細腰,聲音裏帶著幾分戲謔,“明明是自己投懷送抱。”
唐鳳梧翻了個白眼,在微生商挑釁撩撥的言語中,忽然轉過身,一手勾著對方的脖頸,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力道,將人按向自己深吻。
一個吻又把兩人弄得麵紅耳赤,原本出門的計劃眼看著又要泡湯,微生商懷著私心提議道:“要不再點外賣吧。”
唐鳳梧心知要是不出門,今天什麽東西都別想吃了,於是果斷幹脆地將人推開。
“不行,”呼吸尚且錯亂,說出口的話卻一本正經:“要去超市,我受不了家裏亂七八糟。”
微生商:“……?”
嘭——
沉悶的落地聲砸在樓道口,聲控燈應聲驟亮,慘白的光瞬間灌滿斑駁的牆皮。
與此同時,樓道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滴嘟滴嘟”的報警聲,像是被驚著的鳥紮堆叫起來,劃破了夜的寂靜。
幾盆月季整整齊齊排在一樓的防盜窗外,在晚風中輕輕搖著頭。
微生商穩穩站在樓底,剛從六階高的台階上躍下,腳邊被蹭出一截黑色腳印,他抬手攏了攏外套,抬眼看唐鳳梧一步一台階穩穩當當地從陰影裏踩下來,走到泛黃的路燈下。
“你這是擾民了。”
“老頭老太太不都跳廣場舞去了,誰管我?”
唐鳳梧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怎麽就不長記性。”
微生商沒聽清,外頭湊過去追問:“你說什麽?”
唐鳳梧瞥他一眼,好笑道:“我是擔心你從這麽高地方跳下來會傷到膝蓋,耳朵是擺設嗎?”
微生商蹬鼻子上臉地繼續蹭著他:“你摸摸是不是。”
正拌著嘴,幾個大爺老太太提著音箱就這麽從樓道裏大搖大擺地出現了,一邊說說笑笑還一邊調試音樂,一陣——“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跟錯頻似的斷斷續續地鑽出來。
微生商被突如其來的音樂刺激得耳膜一震,霎時間隻希望自己的耳朵的確是個擺設。
他忽然一頓,摸了摸渾身上下的衣兜,“我手機忘帶了。”
那東西現在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唐鳳梧的“保險櫃裏。”
唐鳳梧:“我帶了。”
微生商猶豫片刻:“你有錢嗎?”
“看不起我?”
“我也沒想到你怎麽就賭氣從家裏出來了。”
唐鳳梧聽他這話,顯然是沒正視自己的處境,又或許是根本不把他當可以同甘共苦的戰友,總之一個“賭氣”,不僅沒將他當做一個獨立的人看待,還順帶侮辱了他的人格。
“賭氣?”他冷笑一聲,誰還不會賭氣,反唇相譏:“你倒是能自力更生獨行其是,反正一跑到國外就跟歸林的鳥入水的魚,自由了、奔放了,早就把我拋之腦後。”
微生商一噎:“我哪裏是這個意思……”
他這般說著,心裏不由得發虛。
唐鳳梧雖然是哥哥,他卻從來把對方當做個需要被細致入微地照顧的小王子,如今見他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心疼還錯了?
越想底氣越足,腰杆都挺直了:“你說你對我的事情了如指掌,也沒見你主動找過我啊。”
他這話實在無賴,唐鳳梧都想擼起袖子將人收拾一頓,不過下一秒,又聽微生商帶著幾分試問他:“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監視我的?監視我的通信交往還有行程?沒趁我洗澡的時候偷拍吧?”
“監視”二字不是個好詞,卻被微生商在嘴裏咀嚼出幾分旖旎羞澀來。
誰承想他這話一出,唐鳳梧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目光下意識回避閃爍,仿佛他方才觸到了什麽忌諱似的。
微生商心中狐疑,但也沒繼續追問,那段回憶太過醃臢,他自己也不願多提。
一想到過去的那些不堪,再麵對唐鳳梧時,心頭便不可抑製地生出自卑來,像傷口新生的髀肉,像潮水漫過礁石,澀得發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