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〇章 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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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想要。周寘行想要奚午蔓為他戴上婚戒。
如果奚午蔓的手指從他指尖滑到根部時,真的有一枚戒指該多好。很遺憾沒有。
除了那上午的陽光與轉瞬即逝的陰影,除了她指尖的涼意與殘餘的觸感,什麽都沒有。
出院後的奚午蔓住在南樛一號,比住院前更為忙碌。沒完沒了的工作。加班加點,拉動住院期間落下的進度。
難道一定要她死掉,才會有人接手她的工作嗎?
忙到太煩躁的時候,奚午蔓總會產生今天晚上就去死的想法。
而一到晚上,周寘行就回來了。
於是找個好法子死去的計劃再次推遲,很快就被徹底忘記。
這天周寘行回來,帶了位客人,奚午蔓不陌生,黃奉清。
二樓偌大的藏書室,隻奚午蔓和黃奉清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靜悄悄的,偶爾紙頁輕輕翻動。
看完奚午蔓這段時間在南樛一號寫過的字、畫過的畫,黃奉清轉身走到茶桌旁,入座燒水。
“蔓蔓,你有什麽想跟我說嗎?”黃奉清也不看坐到對麵的奚午蔓。
奚午蔓沉默幾秒,才猶豫著開口:“我想跟周寘行結婚。”
黃奉清緊抿著唇,沒有答話,靜靜溫壺、燙杯。
“可以嗎?媽媽。”奚午蔓帶著詢問的口吻。
黃奉清用茶匙將茶葉撥入茶壺的動作隨思考放緩。
良久,黃奉清才抬頭看奚午蔓,卻問:“蔓蔓,你是想跟他結婚,還是想嫁給他?”
“有什麽不同嗎?”奚午蔓疑惑。
“大不同。”黃奉清說,“蔓蔓,你是奚家人,你要跟誰結婚,是指奚家要加一個人,而你要嫁給誰,是指奚家要減一個人。”
“蔓蔓不明白,媽媽。”
“你跟他結婚,他就必須放棄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成為奚家人。你嫁給他,你就必須放棄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離開奚家,改名換姓。”
“為什麽一定要這樣?”
“奚家祖宗留下的規矩就是這樣。”
祖宗留下的規矩,說不定也違背了祖宗的祖宗留下的規矩。奚午蔓沒有說話。
“你也認識楚修,楚修就是嫁給了c國那位姓師的先生。”茶香溢了出來,黃奉清的話音不輕不重,卻極具力量感,“如果楚修和她丈夫沒有去世,她的女兒是沒資格叫你姑姑的。”
奚煬柢也說過類似的話。奚午蔓記得。
“我想嫁給他。”奚午蔓說。
黃奉清稍稍抬眼,隻雲淡風輕的一瞥,嘴角帶著慈母般的寬容淺笑。
“你考慮清楚了?”黃奉清問。
“考慮清楚了。”奚午蔓點頭。
“真的?”
奚午蔓不敢回答了。
“嫁給他意味著什麽,你清楚嗎?”黃奉清緊追不舍。
“可能——”奚午蔓話音稍頓,“蔓蔓不清楚媽媽認為我該清楚的。”
“蔓蔓,你是奚家人。”黃奉清把一杯茶放到奚午蔓麵前,“你要是選擇嫁給他,一旦你出了什麽意外,三個月之內,他必死無疑,你們的孩子也必被接回奚家。你希望你們的孩子寄人籬下嗎?”
“總不可能每個人都會遭到意外吧?媽媽。”奚午蔓用淡定的微笑壓下心底的不安。
“你怎麽知道哪天不會突然發生你預期之外的意外?”黃奉清口吻依舊,奚午蔓聽來卻別有意味,“但凡是奚家的血脈,就絕對不可能擺脫奚家的控製。”
我想賭一把。奚午蔓沒說出口,隻淺笑僵在嘴角。
黃奉清呷一口茶,又說:“你是跟在哥哥身邊長大的,哥哥比媽媽更了解你,哥哥給你的建議,也一定比媽媽給的更適合你。不管你是想跟周寘行結婚還是想嫁給他,最好先跟哥哥商量一下。明天跟媽媽一起回a市,怎麽樣?”
“蔓蔓的工作還沒完成。”奚午蔓委婉拒絕。
“工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黃奉清的笑容添了幾分寬慰,“跟你慎淵叔叔說一聲,他一定能理解。”
“主要是,現在正到關鍵時候,貿然丟下的話,不太好。”奚午蔓恨極了人與人之間這無聊的麵子功夫。
明明可以直接說,我不想回去。
“那等你手頭的工作忙完再聯係媽媽。”黃奉清端著茶杯,腰身挺直,“可以跟媽媽說說,你為什麽想嫁給周先生嗎?”
奚午蔓認真思考過,隻答:“他很好。”
“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這不能算理由。”黃奉清緩緩搖搖頭。
“他對我很好。”
“有多好?”
“他——”奚午蔓咬了咬唇,“我生病的時候,他會照顧我。”
“醫生和傭人也會照顧你。”黃奉清說。
“他還會照顧我的情緒,他給我我所需要的。”
“哥哥不會給你你所需要的嗎?”
“不一樣,媽媽。”奚午蔓斟酌著,低下了視線,“周先生的話,我不需要提任何要求。”
“意思是,周先生比哥哥更懂你?”
“蔓蔓不知道。”奚午蔓有點心煩,正了正坐姿,壓下那煩躁的情緒,“但是跟周先生待在一起很開心。”
漫長的沉默。
令人窒息的審視。
“蔓蔓。”黃奉清的視線終於稍微柔和,“你回到奚家後,從來沒有開心過嗎?”
“開心過,但是——”奚午蔓再次咬著下唇,唇瓣看上去似快滲出鮮紅的血。
但是,這裏沒有酒瘋子,沒有莫名其妙的辱罵,沒有高高在上的絕對權力。
能說嗎?
不能說。
能說嗎?
可以說。
可以嗎?說說看?
說說看。
“但是,蔓蔓不想——”奚午蔓抬起頭,被黃奉清溫柔得異常的目光嚇住。
“蔓蔓,媽媽知道。”黃奉清打斷她的話,“哥哥有每一個奚家男人都有的毛病,但那不是哥哥的錯,你不要怪哥哥。等哥哥結了婚就好了。”
不是哥哥的錯。
啊。原來她都知道。
可是她說,不要怪哥哥。
她真的都知道嗎?
“媽媽。”奚午蔓想說什麽,突然一下忘了。
耳畔一陣嗡鳴,奚午蔓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她是奚午承的媽媽。
理所當然。他們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奚午蔓隻能扯出禮貌的微笑:“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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