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軍事基地的動亂早就被封眠強製壓下，但還是保留了一些還在運行的芯片代碼，營造出動亂還在繼續的假象。
    陸懷生在操縱台前飛速的敲擊著代碼程序，出聲勸道：
    “指揮官，遷躍門還在試驗中，我們還沒有完全掌控好，遠距離的空間壓縮會對人體造成很大傷害。”
    沈河州在一旁捯飭著遷躍保護器，聞言也抬起頭勸說，“是啊，現在早回去晚回去結果都一樣了……”
    淩逸的事，他也心痛，但是以他這個醫師的視角看。
    穿著機甲的人在海底突然就生命體征消失，除了死，那就是衝出了機甲。
    在水壓巨大的深海底，衝出機甲和死有什麽區別？
    封眠依舊是麵無表情，淡淡開口，“沒事。”
    他把顫抖的手背到身後，麵上保持著一副無事發生的平淡感。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時有多麽絕望和後悔。
    他感到心髒上傳來細密的針刺疼痛，一如五年前。
    不該的，他不該試探……
    明明淩逸的眼神那麽清澈真誠，明明他是那麽的坦誠熱烈。
    為什麽非要試探呢……
    封眠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攥緊的拳頭裏，指甲幾乎要嵌進手掌。
    他算錯了，他不該拿淩逸的真心孤注一擲。
    就像五年前不該試探白霽一樣。
    他總是這樣，他不配得到任何的真心。
    醒來後一直紅著眼睛落淚，滿臉都是怒氣的顧有度突然轉頭看向封眠，聲音裏壓著火，平時的尊敬不複存在。
    他聲音冰冷又擲地有聲：“封眠，你是不是又在孤注一擲？”
    他這句話，直接牽起了幾人共同的思緒。
    聞言，大家都微微頓住了手下的動作，抬眸或轉頭，看向封眠。
    封眠垂著眼簾，眸光閃動，不敢看顧有度。
    顧有度繼續開口，眼淚先他的話一步落下，“你總是喜歡孤注一擲的試探所有人，上次是白霽，現在是淩逸。”
    “那下個是誰？！”
    沈河州皺起眉，低聲喝了句：“顧有度！”
    顧有度情緒波動強烈，說完後竟雙腿無力的重重跪在地上，然後掩麵抽泣起來。
    一旁的雷梵立馬皺起眉把他扶起來，“不要再說了。”
    封眠這次終於抬眸看他了，琥珀色的瞳孔裏震顫著痛苦，然後眨了眨眼睛，轉過視線向上看。
    他喉結滾了滾，胸口小幅度的起伏著。
    對不起……
    顧有度勉強止住哭泣，然後突然響亮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推開雷梵的手，抬步向封眠走去。
    “顧有度，你該去休息了。”
    沈河州沉下臉，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也朝封眠走來。
    周微文和南西洲也皺起眉，一個向封眠靠近，一個向顧有度靠近。
    封眠抬起手，示意其他人不要過來。
    周微文和沈河州頓住腳步，麵露難色。
    顧有度還沒走到封眠麵前，就再次腿軟著向前撲去。
    封眠立馬伸手接住他，兩人一同跪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
    顧有度伸手緊緊抓著封眠的肩膀，抬起頭看著封眠。
    他雙唇嗡動顫抖著，眼淚止不住的流，渾身都在顫抖。
    “我知道你很累，我知道你責任很重……”
    他哽咽到說不出話，又閉上眼睛流淚，深呼吸穩住情緒後再次睜眼開口。
    “我們是戰友……我們是朋友……我們是家人……你不要總是一個人承受痛苦好嗎……”
    “你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宋指揮也不會想看到你是這樣痛苦的活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不是責備你的意思，當年換做是誰，都救不回白霽……”
    顧有度突然感到眼皮上一熱，他止住聲音，抬眼望去。
    封眠正垂著眸看他，向來清冷無情緒的眉宇間，此刻滿是歉意和隱忍的痛苦與孤寂。
    顧有度一直都知道，封眠很累。
    封眠睫毛顫抖著，掛著淚珠，像一隻隨時要展翅離去的蝴蝶。
    抓不住……
    這是這些年來，顧有度對封眠的最多感受。
    他總是像明月一樣，溫潤清冷的灑下月光，他從不對任何人吝嗇他的善意與救贖。
    他盡自己所能去為帝國做出最大貢獻。
    可是顧有度總是感覺，總有一天，封眠會突然消失。
    像明月，像流水，具體可感卻又難以把握。
    顧有度突然聽見封眠輕輕的道歉。
    “對不起，當年之事，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要試探，白霽就不會死……”
    “所有人都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曾經驕傲，張揚，不可一世的a001小隊，再也不會回到往日的光輝，再也不會回到曾經的鮮衣怒馬。
    醫學天才一朝隕落……
    重甲天才被挑斷手筋……
    最活潑天真的被夢魘日日折磨，變得沉默寡言……
    所有人都被困在那個五年前最冷的夜晚。
    ……
    五年前的事，雖然沒有人說，但是所有人的心上都蒙著一層痛苦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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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丟掉不舍，留著劇痛。
    他們不願意忘記昔日的好友，那就注定要永遠承受失去的痛苦。
    “我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你沒有錯，你不要贖罪……”
    顧有度顫抖著雙手捧上封眠的臉，和他額頭相抵。
    發紅微腫的眼睛緊緊盯著封眠，淚珠如斷線珠子般一顆接一顆。
    封眠也看著他，苦笑著輕輕搖頭，閉眼的瞬間，眼裏的淚再次落下。
    顧有度輕撫上封眠的腦袋，閉上眼用自己的臉蹭了蹭封眠的臉，替他拭去臉頰上的熱淚。
    “我們是一家人，從當年宣誓的那刻起，我們就注定要忠於彼此，我們要一起承擔責任，我們要一起守護帝國，一起守護彼此……”
    “不要再一個人了……”
    “別哭了……”
    封眠還想搖頭，卻又被沈河州一把抱上。
    沈河州低聲的哭著，抱上相擁的兩個人。
    “不要再一個人扛了，我們都在……”
    “我們發過誓的，我們是彼此血脈之外最親的人……”
    封眠頓住了搖頭的動作，眉頭微蹙，眼淚再次落下，他終是無力的整個人都趴在顧有度身上。
    他的臉埋在顧有度肩上，低低的哭著，肩膀微微抽動著。
    他一個人在黑夜裏走了好久好久，他早就做好了獨自溺死在黑夜中的準備。
    可現在突然發現，他的身後一直跟著一群人，一直，都未曾改變。
    “我們都在……”
    “封眠，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周微文向上擦了把眼淚，也上前一步，跪在幾人身邊，伸手抱住他們。
    “我們彼此守護吧，就像五年前一樣……”
    緊接著，南西洲，雷梵，陸懷生，都過來了。
    陸懷生扯出一個笑，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
    他想像曾經一樣，試圖講笑話逗哥哥們開心，可他早就忘了笑話怎麽講，他好久都沒講過笑話了。
    眼淚擦過鼻尖滴落，陸懷生隻是低聲道：
    “眠哥，你沒有錯……”
    七個人跪在一起，抱作一團，默默流著淚抱緊彼此。
    “嗯……”
    封眠終於輕聲的回了句，他瞬間感覺渾身的千斤重量都被卸下。
    明明男兒膝下有黃金，明明男兒有淚不輕彈。
    可人生隻有一次，為了家人和心中的信仰。
    哪有什麽不可破的原則。
    冥冥之中，他們好像感受到了那個不該來的人的擁抱。
    故人雖長眠，卻永在生者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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